不过事情似乎不是这样。
“哪个是林三洪?哪个林三洪?”同知老爷带着一大票手持锁链绳索的衙役,一进门就把所有人围了起来,高声叫喊着:“哪个是林三洪?你的事情犯了……”
自古以来,老百姓最怕就是这种如狼似虎的官差,一听说林三洪犯了事情,心里戈登就是一下子,不由自主的把准备入股的银子重新揣到怀里,同时暗暗动起了心思:洪哥儿当官才没有几天吧?怎么就犯了事情?难道是贪墨了?也说不准呢,听说这一阵子朝廷里正查官吏贪墨的事情……
林三洪压根就没有明白是怎么回子事情,放下手中的纸笔说道:“我就是林三洪?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同知老爷冷笑,上上下下打量着三洪:“本官业已查实,你家素来贫寒,你虽为御史,却还没有来得及领取俸禄就已经被朝廷免去官职,哪里来得这么许多银钱买下江边的地皮?”
江边的那一大块地皮价钱可不便宜,林三洪家里不过是开着小小的食店,砸锅卖铁也没有几个钱。他本人不过是七品御史,俸禄也没有多少,何况他还没有来得及领取朝廷的那点薪水就已经被罢官。哪里来的这么许多银钱?
林三洪上书朝廷的事情,已经把官场的上上下下都得罪光了,现如今朝廷整顿吏治闹的“官心惶惶”,很多大老爷都吃了挂落,都是因为林三洪这瘟神惹出的麻烦。如今这个瘟神被朝廷罢了官,自然会有人来找他的麻烦。
州里的官员也知道一点林三洪的背景,隐隐约约听说了林三洪和朱高煦似乎有某种关系,即便是罢了官,本来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找上门来。可是如今朱高煦找大家的麻烦,憋着劲的要把京城一带的官员清洗掉,大家自然不能坐以待毙,都在托门钻洞的找靠山。知州大人也不知道怎么就搭上了大王爷朱高炽的门路,胆子也就肥了。
知州这一级别的官员,在地方上还算有点实权,可放到京城里未必就比朱高炽家里的门房更高,估计连大王爷府上的管家都没有机会见到。通过七拐八绕的关系得到朱高炽门下某个“高人”的指点,就真的把鸡毛当成了令箭:朝廷里准备立太子了!
朱高炽和朱高煦兄弟二人,以后肯定要有一个要做太子的。大王爷朱高炽经营已久,实力雄壮。更主要还是占据了长子的名分,在这之前就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燕世子,以后肯定会立为太子。朱高煦有什么?除了汉王的爵位之外,拿什么和大王爷去争?
作为新近投靠的地方官员,眼看着朱高煦在京城一带折腾,表面上似乎是盖过了大王也的风头,其实实力差的太远。这个时候不热切的报效一把,以后还怎么捞到“从龙”的功勋?去找朱高煦本人的麻烦,就是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找找林三洪这个汉王系走狗的麻烦还做得到的。
如果能把林三洪这个落水的走狗给收拾了,一来可以解气,为普天下因为林三洪的一纸奏章而战战兢兢的同僚出一口恶气,而来还可以邀功于大王爷朱高炽,何乐而不为?
若是林三洪还在任上,州里的官员还真不敢这么干,做多是在暗地里骂林三洪几句也就算了。可现在不一样了,林三洪已经被罢了官,草民一个,还不是想怎么整治就怎么整治?
现在的林三洪手里确实有不少钱,可这些钱要么是朱高煦给的,要么就是金子焕等人的“意思”,都不能直眉白眼的说出来。
朝廷里复职位加官的旨意虽然还没有下来,可朱棣已经做出了很明确的表示,甚至连官职都已经确定下来,就差一道明旨而已。在这个节骨眼上,林三洪并不惧怕州里的官吏,而是感觉到悲哀——为这些州官而悲哀。
自己和朱高煦的关系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还敢这么大胆的来落井下石,肯定是得到了某些人的误导。
至于某些人到底是谁,不用想也知道,就算不是朱高炽也是姚广孝,即便不是他们本人,也是他们授意。要不然在府治衙门报备的东西州官怎么会知道?这是在试探,试探朱高煦的反应,同时也是在试探朱高煦会反应到什么程度。
姚广孝等大王爷系的人马肯定知道林三洪要官复原职并且还要升官的消息,也知道凭借眼前的这点事情不可能把林三洪打下去——连朱棣都看好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的打下去?姚广孝还没有弱智到这种程度吧?
趁着朝廷的明旨还没有下来,利用州里的官员试探一下朱高煦的反应,而这些充当马前卒的州官,早已经注定是牺牲品了……
看来大王爷朱高炽和姚广孝已经在为未来的太子之争做准备了!
林三洪看着面前的同知的老爷:“你不就是想问我那些钱的来路么?我不怕老实告诉你:我说不出来钱的来路!”
“说不出来?”同知老爷欢喜的跳起来有三尺高:“明明是贪墨所得!来人呐,锁到衙门里去侯审!”
林三洪忽然想笑:“这样的笨蛋也能做到州里的同知?不倒霉才真的是对不住他那可怜的智商了!”
第五十七章 人情冷暖挺身出
锁链子一抖就给套上了,林三洪还没有感觉到怎么样,母亲可就吓坏了,扯着同知老爷的衣袖大喊:“老爷们是不是弄错了?我儿才做了一天的御史,怎么会贪墨朝廷的银钱?一定是弄错了……”
只要能把林三洪带走,有的是罪名安插在他的头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也是官场的诀窍之一。同知老爷扯开母亲,做出一副义正词严的嘴脸:“律法如铁,有罪无罪一审便知,先带走!”
其实这也未尝不是那些在背后唆使之人的意思,能不能给林三洪定罪真的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这么一个过程,重要的是试探一下朱高煦和大王爷争权的态度和决心!
母亲被官差推搡在地,哭的泪人一般,林三洪被官差拽着扭头对身边的春桃说道:“照顾好阿娘,我很快回来……”
在金殿上把天下的官员都说成了贪官,一杆子打翻了一船人,现如今天底下的官员又在吏治整顿的风潮中人人自危朝不保夕,也该让林三洪这个罪魁祸尝尝苦头了。你不是说别人都是贪官么?现在就要把你安个贪官的罪名!
同知老爷很解气的抬脚揣了林三洪两下,意气风的说道:“你个贪官,贪墨了朝廷多少银钱?还想回来?哈哈……先回衙门里审一审,一定要好好的审,细细的审……”
“这可怎么是好?这可怎么是好?”母亲早已乱了方寸,扯着乡亲们的衣袖逐个哀求:“我家三洪是不会贪墨的,大伙给做个明证,联名到官府里去求情,我……我先谢谢大伙了……”
人情冷暖,事态炎凉,到了这个时候才看的最为分明。
官府抓人的事情不是没有见过,这年月,不管是抓了张三亦或是李四,都没有什么好稀奇的。真正让大伙震惊的是林三洪居然早就不是官老爷了。
要不是今天州里的同知老爷提及,大家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呢——原来林三洪已经被罢了官!
既然已经被罢了官,还做什么作坊?还入的哪门子股?这不是憋着坏心的要坑大家的保命钱么?谁家赚钱容易了?万不能把积攒了这么多年的银子给了林三洪去瞎折腾!
大多数只是装作没有看到母亲的哀求,把银子重新揣到怀里甩甩袖子各自回家,只有少数几个老街坊唉声叹气的对母亲说几句宽心的话:“你也莫太着急了,洪哥儿若真是行的正走的端,也不怕官府审问,说不准过几天就能放回来呢,哎……”
这么说也仅仅是安慰母亲罢了,谁不晓得官府的厉害。这年月里,官府认的是钱,管你有理没理,先打一顿再说,只要进去了就别想囫囵着出来,哪怕是打成烂茄子的半死模样,只要是能活着放回来就算老天开眼了。
街角卖肉饼的太婆好心,扶着母亲坐到门槛上:“妹子,洪哥儿不是认识县里的大老爷么,你可以去找找县尊老爷,让他为洪哥儿求情说好话,或许管用呢。州里的老爷是老爷,县尊老爷也是老爷,老爷对老爷说话,总比咱们老百姓讲话要有分量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母亲猛然想起金子焕金县尊,前几天金县尊还来过呢,似乎是托三洪办什么事情,如今三洪出了事情,金县尊总应该讲点人情的吧?
“阿娘在家里等着,我去!”春桃挺身而出:“我去找金县尊,让他给三洪哥哥说说情……”
“好,你的腿脚还利索些,”母亲急忙去准备银钱:“到县里也要花钱的,春桃把家里的积蓄全都带上,给金县尊送一点礼,说不准事情会好办一些……”
知道了林三洪早被罢去官职之后,钱屠子就有点幸灾乐祸的心思,同时也庆幸自己没有手里的三十两银子交给他如什么股份。看到春桃张罗着要去县里,一把就将她拽住“你个死丫头,去什么去?快跟我回家!还嫌丢人丢的不够么?”
“爹,三洪哥哥被抓进衙门,要是去晚了,指不定被打成什么样子呢……”
“他挨打是犯了朝廷的律法。做了个小小御史就张狂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哼……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我就晓得他长久不了,犯事情了吧?我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就晓得她林三洪是个明浅福薄的,才做了几天的大老爷就瞧不上这个看不起那个,眼珠子张到了头顶上……”想到当初自己求着林三洪娶春桃时候的难堪,再看看林家现在的惨况,钱屠子就愈的感觉到解气:“幸亏当初爹爹眼明心亮,没有把你嫁给他,要不然……”
“都什么时候了,爹爹还说这些!”春桃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自己的境遇,知道自己早已无路可退,看到爹爹的嘴脸,终于明白了当初林三洪的感受,一把抢过钱屠子手里装银子的包袱,拔腿就往外跑:“先用咱家的银子去救三洪哥哥……”
手里的银子给女儿抢走,钱屠子立刻就恼了脸面,一边追赶一边大喊大叫:“你个死丫头,快把银子给我……你还敢跑?我打断你的腿!”
钱屠子一身肥膘,两条小短腿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