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很快就往大牢走,而是在尚药局找了宋逸一同才去了大牢。门口的牢役将我们拦下,我自信一笑,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牢役见了便放我们进去。这下,我心中的怀疑更加肯定了几分。跟着其中一个牢役往里面走,我对宋逸说:“太子妃差我来看看孟长德,新年之日皇上并未处罚他,但也要照顾好他的身子,省的下次审问出了什么毛病。”
前面的牢役停了脚步正对一间牢房,里面呆着的人正是孟长德。
“把门打开,让宋奉御瞧瞧。”我说。等牢役开了门,孟长德就冲了出来,此人只会弄弄文墨,并不会武功,一两下就被牢役擒住了。此时他已是一脸憔悴,头发更白了几层,他喊:“放我出去,家里还等着我团聚!我不能死,我不能!”
我上前一步,安抚说:“孟大人请放心。这天气冷的很,我是奉东宫之命前来给孟大人瞧瞧是否惹寒的。”
“是……是吗?”孟长德说着,目光移到我手上拿着的外袍。我轻轻一笑,递给他:“瞧,袍子是从东宫拿来的,还能有假?”
孟长德是贪污进牢的,见了这光鲜的袍子自是乐了嘴,接过袍子便穿在身上,直夸袍子暖和。宋逸过去向他点头致笑,示意要把脉看寒,他毫不犹豫的将手伸出来诊脉。突然,孟长德深吸起气来,拍着胸口急喘,宋逸两手把住他的肩为他抚胸顺气,但他还是痛苦得直摔在地上开始一阵阵抽搐。尽管宋逸手法再快,孟长德还是在不停的抽搐喘气中翻了白眼,这也是我之前所预料到的。
孟长德已经没了动弹,我问宋逸是什么原因,宋逸说:“是哮喘致死。”我点点头,对一旁被惊吓的牢役说:“真是不幸,孟长德突发哮喘已死,这新年之日,还是先压一压再禀报吧,免得害的你惹了照顾不周之名。”
那牢役该是新来的,年轻的很,对宫中之事还不了解,才当差就出了这个事,自是怕惹罪的,听了我的话就直点头。我又说:“宫里不能私带物品给牢中之人,这袍子要是被人看到了怕是嫌了语,你把它好好收着,不要让人发现了,不然又是一个带物之罪。”
那牢役赶紧进去将袍子从孟长德身上扒了下来,正要离去又顿了脚步回来问我:“可是这么长时间尸体不会腐烂,还有这新年过后这哮喘之事还是会追究的啊!”
我笑了说:“天气这么冷,你找个地方将他冷藏起来便好了。过了新年,就是春天,那时候夹竹桃该开了。”患哮喘之人是闻不得夹竹桃的,若是没有及时的药物便会急喘身亡。看着那个小牢役舒了口气,我心中顿时怜惜起来,“你是新来的吧,叫什么名字?”
他回答:“我叫周墨岚。”
“周墨岚……”我轻齿念了念,转身与宋逸一同出了大牢。
屋外的飞雪已经停了,地面上整齐一片,只有一对脚印从远处婉婉而来,这是我与宋逸之前来的时候留下的。原路返回,宋逸沉默不语,我望他,见他眼中蔓延清清疼惜:“兮然,这深宫终是把你变了。”
我心中震荡。是啊,我变了,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变了呢。可是李世民不能出这六宫,不帮他,他会受罪的。
宋逸长叹一口气,对于今日这一计,我也觉得实在令人毛骨悚然,在无形中将人杀害,被杀的人还将此当作好意,还以为死的意外。我沉了心情说:“宋奉御,过几日还想请你作证。”
“是承乾殿的事对吗?你要我帮秦王殿下?”宋逸问。我摇头说:“不是帮,是说出事实。”
宋逸的眸子越过我望向六宫,那里正喜庆太平。他回过眸子:“那是自然,说出事实。”他握住我的两臂,手心的冰冷传到我身上,“兮然,你要听我一句,这次之后不要再进入可怕的宫廷之争。”
我笑得无可奈何,我并没想要进入这宫廷之争,只是在不经意中却将自己送了进去,也不知还能不能拔回。我知道宋逸是担心我有一天也变成别人无形中伤害的人,可进宫之后我也便知道,自己的命运已无法掌握。为了让他放心,我点头答应,看着他眼中笑出了欣慰,我跟着不安了几分。
李世民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我的时候正好是上元之日,我奉命进两仪殿去时,李世民和李建成已经在殿中,两边无他人。我端正入殿,下跪等待问话,李渊问:“秦王殿下传你作证,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是。”我恭敬点头,缓缓道来,“奴婢前几日往东宫走了一趟,拿了太子妃的令去牢中看孟长德,并送上太子妃亲赐的外袍。不想,孟长德突然发病死了。”
“哦?这事朕怎么不知道!”李渊吃了一惊。
我低头说:“还请皇上恕罪,是奴婢不让牢役外传的,因为奴婢发现了一件十分蹊跷的事情。”
李渊微皱的眉头听得仔细,我也便放开话说了:“奴婢去时一同带了宋奉御前去,想看看孟长德是否惹寒。后来孟长德突然死了,发现是哮喘致死,而引发哮喘的。皇上想,这宫里的夹竹桃还没开,怎么就在突然发病了呢?”
“你怀疑是有人故意杀害?”李渊眯了眼看我,提高了音调严肃道,“讲出此话可要有证据,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奴婢自然是有证据,还请皇上传了宋奉御和牢役周墨岚前来。”我说。李渊应了,叫人传旨下去,不一会儿,宋逸和周墨岚便到了两仪殿。李渊赦我免礼,我直了身子继续说话:“宫中夹竹桃未开而孟长德哮喘病发,奴婢不才,还请宋奉御解答。”
宋逸向李渊拜了身子作答:“是虾粉,臣在孟长德的外袍上查到虾粉的味道,所以才使得孟长德哮喘突发而死。”
当时我也闻到虾粉的味道,那时并不觉然,后来回想实在可怕得很!李渊蹙眉思索,喃喃道:“孟长德还未参加过任何年宴,怎么会有虾粉,进牢的时候没有脱去吗!”他的目光移到牢役周墨岚身上,周墨岚抖着腿跪扒在地上,两眼是不是偷看我。我上前拍拍他的背,大声说:“你如实告诉皇上和各位殿下,相信你不会受罚的。”
周墨岚看向上面的李渊,抖着嗓子说:“回禀皇上,前几日莫掌事和宋奉御奉太子妃之命一同看望孟大人,还为孟大人带来了外袍,接着孟大人便病发死了。”
李渊望向我,目光极为犀利:“哦?你又怎么说?如何证明你是太子妃派去的?”我从袖中拿出当日给牢役过目的东西,正是它我才不必多费口舌轻易进去。旁边的李建成两眼紧紧盯着我,面色很不好看,我尽管不去关注他而对李渊说:“这个玉牌就是证明。孟长德的尸体一直保存着,这几天大雪又是新年,若有人靠近大牢必定在雪中留下线索,皇上尽可命人放心仔细检验。”
手中这个玉牌,是当日太子妃命我去大牢的时候,我故意跌在她身上顺手取下的。
上面的李渊肃了面色道:“这件事与奏折之事有关么?”
第034章 宴中宴(五)
“当然有关!”李世民终于站了出来,手上拿出两副画卷呈上解释:“当夜擅闯承乾殿的人的面相,儿臣派宫廷最好的画师将他画下。所有进宫之人掖庭局都有被画相,儿臣将此对比,发现此人是东宫侍卫!”
矛头直接指向东宫,李建成立马出来对李渊躬身半跪道:“绝无此事!”
李世民继续解释:“这个侍卫也并不是从宫外选进这么简单,而是孟长德为了讨好太子,专门送去的探人,此人探查本领极高,可将宫中想要知道的事情都探查清楚!所以不儿臣断定,当夜孟长德并不是不认识此人,而是见他死了怕联查到自己身上所以才撒谎说不认识。儿臣说的一切,父皇都可到掖庭局查证!”
原来是东宫侍卫,怪不得他看到我的时候惊讶,也没有对我下手。
李世民掏出那封奏折递给李渊:“父皇请看这封奏折的封面。”
李渊将那奏折前后细细翻了翻,目光盯在背后一角上,束起眉头拍案怒道:“太子,你好大的胆子!”
李建成并不显得紧张害怕,冷静问道:“父皇看到什么?”
李渊举起那封奏折,指着一角的墨印:“你说,这是你玉佩的花纹吗?”
李建成向上紧盯这那个墨印,咬牙道:“是儿臣的。”李渊大怒,指着李建成道:“兄弟之间和睦相处,太子之位已是你的,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李建成低着头不说话,诸多证据之前他也被压的无话可说,但我觉得李建成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急急对李渊说:“太子或许并不知情,否则那夜又怎么会带着士兵来援助秦王殿下呢。”
李渊听了我的话,背着手在殿上来回走了几道,忽然对着门口的太监喊:“传太子妃来!”
李健成听了,暗暗瞥过头,那双怒愤又悲伤的眼让我觉得又陌生又难过。太子妃被传上殿,看到李渊怒面,又与李建成对视一眼,抬头看着李渊:“拜见父皇。”
“孟长德的外袍是不是你叫人送的?”李渊坐回上座威严道。
太子妃看了我手中的玉佩,又看了看宋逸,点头答:“孟长德曾有助儿臣,今日进了大牢儿臣心中有所不忍,便派人送了袍子去。”
“他如今死了,袍子上有虾粉,发了病死了。”李渊缓缓道。太子妃听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旁边的宫女忙走前将她扶起自行跪在地上说:“皇上请开恩,太子妃如今已有身孕,跪不得的,奴婢愿意代太子妃跪。”
李渊的眸子喜光闪闪,开言道:“这是喜事啊!你也别跪了,起来扶着太子妃!”太子妃谢过李渊,哀言道:“都是儿臣的错,儿臣曾去尚食局备宴,不想沾了虾粉回来,在打算送给孟长德的袍子上也沾了些。”
“原来是这样!”李渊此事乐在喜头,问话的语气也柔了不少,他举了那奏折问:“那么这孟长德的奏折,怎么会有太子的玉佩印?”
太子妃看了看,毫不变色说:“父皇,其实那孟长德曾拿着奏折找过太子,至于是什么事,儿臣也不知道,只看到当时他将奏折在太子不慎沾了墨了玉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