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纪安点了点头,将白马交给苏安宁,清瘦的少年露出苦涩的笑容,苏安宁,她总算回来了。三年不见,她似乎,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什么事都嘻嘻哈哈、做事不顾前因后果的她了。现在的她,和三年前的司空玄机,没什么两样。
“对了。”原本走在大街上的苏安宁回过头去问他,“现在的杭州城,最有名的歌舞坊叫什么名字?”
“清羽坊,苏姐姐你想说什么?”
苏安宁略微的沉思了一会儿,轻叹了一口气,“或许,我和墨玉衡都把地点弄错了呢!保和堂并非是凌空斋,清羽坊不是教坊……”
“清羽坊和保和堂,其实只有一墙之隔。”纪安看了她一眼,他现在,无法看透苏安宁这个女子。明明只比自己大了一岁,却仿佛历经了沧桑。
“我走了。”苏安宁轻轻扯起缰绳,慢慢离开他的视线。细雨连绵,隔着满城的烟雨,她似乎已经看出,现在的杭州城,如同三年前的姑苏一样,那么那么的不平静。
杭州城里最有名的米铺,是保和堂。保和堂的地址,是原本坐落在钱塘县的凌空斋。而就在一年前,保和堂的旁边开了一家清羽坊,坊前一条巷子因往来的都是落魄的贵族,时下又被人称之为乌衣巷。再加上隔间的那间米铺,因为米铺晚上关门,所以清羽坊的生意也只在晚上兴隆。
魏无音从梦中醒来,发现此刻她正被一层粉色的轻纱帐子给包围着。
这时候四周都是静悄悄的,看着窗外连绵不绝的细雨,她推开帐子准备走出去。这间屋子,为什么她感觉是那么的熟悉。除了那粉色的帘帐之外,这里的一切,仿佛和当年的凌空斋没什么两样。她这一觉,睡了好{本书来自炫&书&网}久,她只觉得睡醒之后,空气变得那么阴冷,而心,却仿佛沉浸在以往的世界里。似乎一觉醒来,她记得很多事情。
她终于记得,她和墨玉衡初次相遇的场景,那桃花盛开的季节。她是那么的傲气,而他,却如此的温柔。
她终于记得,她在洛阳让叶无殇杀了一个人,也就是那个人,成就了她那无可奈何的命运。
她终于记得,在姑苏城外,空寂师父对她说过的话,放下红尘。而她没有放下,不仅失去了和玉衡的缘分,更让自己跳下了悬崖。
她终于记得,她是怎么让小安子离开自己的。说得那么决绝,仿佛这一走,她就再也不会回来。
她终于记得,当她跳崖的时候,玉衡的眼里是那么的不舍。她说,你一定要比我过得好的时候,心中的疼痛,不亚于他的泪水。
她终于记得,这三年她是如何度过的。深山的小村庄,她学会了如何忍耐。她似乎都快忘了,自己的国仇家恨,只是现在想起,当初的自己,是那么的可笑。
她终于记得,那幅推背图,始终是她的孽,她的障。她躲不过,逃不掉,她自始至终都是别人的一枚棋子。凌空斋如是,墨怀松如是,如今,她亦如是。
无论是当初还是此刻,她似乎都逃脱不了属于她的命运。她无意做这个世上那些野心人的棋子,无意踏入他们的世界,可是……临到最后,她不得不这么做。
魏无音,不,此刻是恢复记忆的司空玄机,挨着炉子坐下。跳跃的火光默默地染红了她的眼圈。房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阵风出进来,她扭过头,看见了门外那磅礴的大雨,还看见一个人,一个,她熟的不能再熟的人,她的师父——凌空斋的创始人,凌空珏。
这样的相见,实在是很诡异。已经年过半百的凌空珏静静地站在门口,终于走了进来。“玄机徒儿,终于醒过来了?”
“师父,你为何会在这里?凌空斋,不是已经被……”她微微的有些惊讶,但停顿了一下之后,便回过神来。是啊,就连原本想跳崖自杀的自己,也能活过来,更何况是凌空斋真正的主人?
“已经被毁了是吗?”凌空珏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颜色。“玄机徒儿,你就没想过,身为凌空斋的人,应该如何吗?”
“自然是有的。”司空玄机站了起来,凝视着三年不见的凌空珏的脸,三年不见,师父却一点也没变。“身为凌空斋的人,首先要处变不惊。如果真到了生死关头,就算杀了别人,也要……保住自己的性命!”这就是身为凌空斋的人,必须遵守的命令。
凌空珏走到她的身边,回视着她,目光深幽中略微有些赞同。“我给你吃了忘魂丹的解药,想必你已经记起以前的事情了。”
“师父,你怎么会……”怎么会给我吃忘魂丹。
过了不久,却听得他一声冷笑:“你认为我留下你的命,是用来做什么的?当年魏思温虽是一个豪杰,但他却太过大意,徐公如此作为,让我等不能苟同。身为反武之人,竟如此狂妄。要成就大业,就要霸气。要使一件事情成功有很多种方法,举兵谋反实在是太过于愚蠢。身为我的师弟,竟然还替那愚蠢之极之人出谋划策,等到事情功败垂成,不仅惹上了官非,更满门抄家。当今武后并非一个糊涂之人,她明白反叛之人不除,她想当皇帝必定有人口舌。于是她就借着徐敬业的事迹公告天下,凡是反对者,杀无赦!可是她爱才,她不舍得杀你的父亲。真正杀死你父亲的人,是武三思!”
司空玄机瞪大了眼睛,实在是不敢相信现在她所听到的话。父亲,她的父亲,竟然是师父的师弟。而当今武后的侄子武三思,为了铲除异己,不惜杀父亲,以起到杀一儆百的效果。“可是,为什么师父你要救我?”
“因为我也是李氏后人,我也痛恨武则天,我痛恨她统治下的朝廷,她不尽杀了大殿下,二殿下,就连她最小的儿子也远远的流放在外。这样的女人,实在是有违天下之道。牝鸡司晨,除了妲己褒姒吕后,她将会是最后一个!”说到这里,凌空珏的眼里闪现出奸佞的目光。他的目光,让司空玄机觉得,太过于可怕。
她摇了摇头,咬住嘴唇,有些明白的说,“于是,你从官兵的手中救了我。教我奇门异术,教我医术,五行八卦,就等有一天,等你起兵谋反的时候,我能够帮助你?”
“不,玄机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凌空珏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只是一枚棋子,一枚打前阵的棋子。我让你将推背图的消息放出去,不过是为了吸引江湖更多人的眼光。只是没想到,墨怀松这老头子竟然也觊觎推背图,哼哼,到头来还不是被他那宝贝儿子一刀刺中了心脉,差点连命都丢了!”
“所以,是你在利用墨玉衡,当初我在凌空斋里见到的人,就是少年时期的玉衡?”她连连往门口退去,这个人,这个她叫了好几年师父的人,实在是太过可怕了。她几乎都快认不出,他还是以前那个和蔼可亲的凌空珏了。
“的确如此,我将他掳了来,教他武功道法,五行八卦,亲自传授。就等有一天,他回来求我,回来求我救他的父亲。可是我没想到,竟然被你给破坏了。我没想到,他竟然爱上你,不可救药的爱上你!”
“呵呵,呵呵呵呵。”玄机的神色有些恍惚,她晃晃悠悠地走到门前,突然发现一切都是假的。杀死父亲的人,是武三思而不是武则天,自己最敬爱的师父竟然是师伯,而自己,做了好几年的棋子,就连她不该爱上却爱上的人,也不得不为他所用。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逼真,那么的惊心动魄。
从十几年前都摆下了这么一个局,而到如今打破,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从没有为自己活过!
颓废地躺在地上,她失落的看这天空。“玄机,如今武林大会即将召开,我准备让你去争夺武林盟主。我需要武林的势力,你好好想想吧!”凌空珏走出她那间房子,不再去理她。
“这是哪里?”她问道。
“三年前的凌空斋,如今的保和堂。”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非常人品的送来字数最长的一更,=v=
我要红杏,红杏给我拿来!
第十话 夜黑风高乱人心
她出事了。听着窗外传来磅礴的大雨声,墨玉衡拨弄着手里的铜钱想到。这场雨,似乎已经下了一整天了吧?听着门外传来小二敲门的声音,他轻轻一顿首,便回过神来:“进来吧!”
只听得门咯吱一声开了,然后再紧紧地闭上。“墨公子,您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您看……”小二哥看着墨玉衡微微轻蹙的眉头,那种压抑的气势,让本要离开的他,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放在桌上就出去吧,我要静一静。”他深吸了一口气,左手轻轻往后挥了挥,便不再说话。“待会儿如果有位姓苏的姑娘来找我,就带她上来吧!”将心绪继续放在窗外的那场大雨上,他缓缓的说,“杭州城里,看上去好像并不太平。”
小二哥将食盒放在红木做成的圆桌上,多嘴地说,“江南多雨,这几年来洪水泛滥。原本江浙一带的难民,都跑了出来。杭州城里这几天戒严,说是京城里有位大人要来,啧啧,这城里那么多的难民,也不知往哪儿赶。这县老爷把粮食囤积起来,每天就发那么一点粥给城里的难民们,还好保和堂的掌柜好心……”说到这里,那小二哥脸色愈加的难看,“您是知道的,我老家在江苏,听说那里好几个地方都发了大水,也不知死了多少人。好几年没和家里通信,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这雨下了那么久,也该下完了吧?”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你也不用太惦记,这雨,下不了多长时间。”墨玉衡悠悠的说着,指尖不停敲打着窗户,过了不久,那滂沱的大雨便停了下来。
他身上被雨水沾湿,头发上沾染了些雨珠儿。“墨公子您还是把窗户关起来吧,这雨,估计过会儿又得下了!”站在不远处的小二眼前着如此瘦弱的人靠在窗台上,原本黑漆的眼眸此刻是如此空洞,“您好些年没来杭州了,那么长时间不见,这眼睛怎么会……”
“瞎了?”墨玉衡自然知道,三年的时间,虽然不长,却能改变很多事情。他呆了一呆,心头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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