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一只海龟从船甲上爬了过来,晃晃悠悠的,弄得甲板咔咔作响。苏安宁瞥了一眼慢慢爬动的乌龟,心里不禁嘀咕着——笨乌龟,你就不能安分点吗?
这只乌龟是苏安宁前几天在甲板上捡到的,刚巧那天下着细雨,天还没亮苏安宁就起来了。原本是想出来透透气的,但她没想到被一只乌龟扑了个底朝天,本想拿着煮来吃的,却又不想吃了。因为她觉得,这乌龟很像她认识的一个人,所以就把它养了起来。
说来也奇怪,这乌龟什么也不吃,就吃胡萝卜,弄得苏安宁尴尬得要死,她养的又不是兔子,而是乌龟啊。后来还是白棋拿着一只盘子,本来是装瓜果的,现下早已没了用,所以拿来给苏安宁养乌龟。
每天听这只乌龟来来回回在盘子里爬,苏安宁都快听腻了。
墨玉衡坐在一边吹箫。他看不见,又受了那么重的伤,这几天在船上躺着,就算身子骨再怎么硬朗,也会养出病来。所以他有空出来透透风,吹吹箫。
他像是什么事都能做到恰到好处,比如说和李涵一起钓鱼,即使他没有放鱼饵也能把鱼给钓上来。而苏安宁的这只乌龟,就是他钓上来的。就就是那天清晨的事,乌龟钓上之后就一把扑到苏安宁的怀里,四根爪子怎么也不肯从她的衣服上滑下来。
“我说墨哥哥,你怎么就钓上来一只乌龟呢?”苏安宁自然是什么也不会做的,她又不是李涵的人,换了一套干净的鹅黄羽纱,趴在甲板上陪白棋姑娘看月亮。至于什么时候能遇见司空玄机和那根木头,估计等他们到君山洞庭湖后,就能看见了吧。
墨玉衡将一曲《春江花月夜》吹完,放下了手里的竹箫,摸索着把它系在了腰间,顺了顺上面的带子,“我看不见,所以钓上什么东西,自然由不得我做主的。安宁,如果你还想要乌龟的话,不如去求李大人,他现在正巧在钓鱼呢!”
苏安宁兴趣缺缺的看着离她不远处正在钓鱼的李涵,憋着嘴道,“才不要呢。说起来,我们在这船上都呆了多少天了,怎么连君山的影子还没看到?”她眼睛瞅着墨玉衡系在腰间的竹箫,开始打起别的主意来。“恩,我想吹竹箫……”
“嗯,算算日子明天也该到了。”墨玉衡想了想,“竹箫不能给你,里面藏着银针。”他微笑着用比较温柔的语气说,眉眼里尽是温柔。
“哦。”苏安宁有些扫兴的推了推坐在她身边的李涵,“我说李大人,你都不用回朝廷复命吗?已经好几天了呢。”
“苏姑娘是想让我放下你们回洛阳?”李涵微微一笑,放下手里的钓竿,极有耐心的向她解释道,“可是洛阳离君山很近呢,我想从洞庭湖回洛阳,苏姑娘你不会有意见吧?”
苏安宁在李涵那里讨了没趣,嘴里开始喃喃自语着,“李涵你是一只狼,一只披着狼皮的狼。”
李涵拿起钓竿往上那么轻轻一拉,顺势将江里的大鱼拉了上来,冲苏安宁眨了眨眼睛,“我想在坐的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一只狼,狼么,当然是披狼皮的。”
“哼,墨哥哥就比你温柔很多。”苏安宁说。而后又瞪了他一眼,语气有些不耐,“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李涵将鱼儿放进了桶里,“只是苏姑娘你没看清而已,这里多得是我的同类。”
墨玉衡听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安宁,明天就到君山了。有什么事,等见到玄机之后再说吧。”
夜更深了,苏安宁的心情低落了起来,所以她的火气也特别大。
“公子,这里有司空玄机给您的一封信。”白棋将信递到了李涵的手里,便退下了。
李涵伸手从白棋手里拿过用火漆封口的信件,微微犹豫了一下,便拆了开去。上面确实是司空玄机隽永的字迹,正如她的人一样。里面的内容大概就是让他照顾好苏安宁和墨玉衡,说她很快就到。其实用他和她特有的联系方式细细看去,其中还是另有玄机。
不得不说,司空玄机是一个聪明人。
每隔五个字读去,每每跳过一行,俨然就是司空玄机想要告诉他的真正意思。
“明晚三更,洞庭湖外岳阳楼。”
李涵面色一凛,脸上还是带着微笑,然后准备把信纸折叠好,放入衣衫内时,却不想被苏安宁一把抢了过去。
眨眼看苏安宁这个举动着实好笑,但她却不傻。从李涵手里抢东西,除却是她真的是气急了,其他的,不过是另有目的而已。
手里打着转儿,手麻木的转动着,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苏姑娘,抢别人的东西,可不好呢!”
“又不是第一次了,何况姐姐那么久才来一封信,我看看又有什么关系。”苏安宁眯了眯眼,将目光瞥向了信纸上。上面大体的内容她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岔开读就不一样了。
李涵自然有一种读法,而她苏安宁也有。
除了每隔五个字,得到的是明晚她在岳阳楼的消息外,每隔七个字,也能得之另一个消息。
“我已到君山,明日午时黄鹤居。”
看完信件后,她顺手就那么一扔,信封便顺着江风逆流而下,流入江中。
“苏姑娘,我的信呢?”李涵似乎意识到他太过温柔了,这些天也没让苏安宁吃多少苦。而今竟然将那信笺飘落江里,让他察觉不出信里的含义。
双脚触碰那冰冷的地板,而后一用力,李涵盈盈站起。
黑发,红唇,唇间那抹笑意,让苏安宁暗自一惊。青衣身影纤长凝立,却无时无刻不充满狂暴的气息。眼底透露出来的,不过是一分阴狠的表情。
墨玉衡察觉到李涵此刻发怒的样子,脚步微微踉跄,顺手将苏安宁护在了她的背后。“李大人!”他就这么淡淡的说了一句,身上传出他那温和的气息。“安宁做错了什么,让你发这么大的脾气?”紧闭的瞳孔微微张开,眼睛依旧看不清,但那眸子里充满的是隐忍和厌恶。
厌恶?
李涵自嘲地笑了起来,感觉自己还真是担心过头了。墨玉衡早就看不见了,他那双眸子不过是一件摆设。竟然会产生这样的幻觉,还真是让人好笑。
不过,他到底还是小看了御剑书生。说到底是他隐藏的太好,还是他们太过天真?这一路上说说笑笑,似是没有发生过什么,可是到头来,该发生的始终要发生。苏安宁又不是个没心眼的女子,而墨玉衡——他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他。
“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况且这信我也看过了。”李涵将戾气收拢,便拐弯抹角地问了起来,“苏姑娘可从玄机的信里看出什么来了?”
苏安宁心中一突,手指微微收紧,这个时候她不能慌,更不能口不择言。她的脸上笑容依旧,只是现下还不是反目成仇的时候。“什么?李大人觉得玄机姐姐的信里,还有什么隐含的意思吗?”
她绝对不能让李涵看破自己的伪装!绝对不能!纵然自己没有欺骗过任何人,但她必须要保持镇定。李涵他,和姐姐一样狡诈精明,或者比姐姐更高一筹。但,说到底……
“没什么……只是,既然苏姑娘都不明白这信里的含义,李某又怎会明白呢?”李涵的眸子变得暗淡了,他眯了眯眼睛,没有发现苏安宁此刻的异状。“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司空姑娘有时候会话里有话,即使明眼人看不出来,但那些眼明心细的人,还是会察觉出一二的?况且,我听说,你姐姐身边跟着离人主和鬼谷医,那么大的阵势,啧啧,李某想害人都难呢!”
他说得跟真的似的。
苏安宁有些虚伪地笑了笑,她承认她现在越来越虚伪了。但她虚伪得真实,而李涵的虚伪,却那么虚幻。
“或许,李大人应该找人给你看看你的眼睛,哦,我想是我多嘴了呢!”苏安宁淡淡一笑,而后合上双眼,闭目养神起来。
只留下李涵盯着她那般沉静的面容,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他轻轻一挥手,便作势想要离开这里。
其实,什么野心,什么真实,什么淡然,这一切都是假的!只要掌握了天下的命脉,才能拥有这一切!古往今来,哪个英雄豪杰不是利用他人登上这如画的江山?他李涵又不是个傻瓜,即使为武后卖命,他也有自己的目的!
说到底,苏安宁的确闯下了大祸!
明明知道李涵不是真心想要与他们结盟,却心甘情愿的在这船上做起了“人质”,即使她真的感觉到李涵是因为佩服司空玄机而救下她和墨玉衡的。但说到底,连请大夫都是那种下三滥的庸医,这样的意图已经显而易见了。
扶着墨玉衡走回了他们的房间,让他躺在床上,微微靠着床栏闭上眼,也闭上了自己胡思乱想的情绪。
一切,都在明日午时,她一定要想办法带墨哥哥逃出去!黄鹤楼是她和玄机姐约定的地方,她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而且还不能让李涵知道。
意识到自己已经想太多了,感觉到船外传来了重重的雨帘声,苏安宁从无边的惊梦中醒了过来。这几天她不怎么敢睡,不是她睡不着,而是她不敢。因为她怕李涵哪一天会反悔,会杀了她和墨玉衡。
哦,对了,明日辰时就到君山了。她下了船一定要找机会溜走。一定要……
船晃晃悠悠的在江上漂泊着,听着墨玉衡渐渐熟睡的声音,她面色一凛,叹了一口气,拉扯过床上的被子,将被子牢牢地盖在了他的身上。
叹了一口气,她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打开窗户,窗外的大雨便如瓢泼一般打在她的身上。
墨玉衡在她站起身来的时候变坐了起来,细细聆听着屋内的声音。直到那漫天的大雨扑打进来,便迅速从床上站起,快步来到苏安宁的面前,将窗户关上之后,一掌打向了苏安宁的右脸。
“啪”的一声,苏安宁的脸上出现了一个五个手指的红晕。火辣辣般的疼。
“墨哥哥,你打我……”苏安宁怔怔的看着他,脸上出现了惊讶的表情。
墨玉衡神采挺拔,冷峻异常,纵然他看不见,但凭着感觉他也能知道苏安宁现在身在何处。一身青色衣衫无不体现出他潇洒俊逸的神采,腰间总不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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