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嫌慢了,弓挥出便被对方抓住,无可抗拒的扭力传到,发出一声骇极的狂叫,连人带弓被摔出两三丈外。砰一声大震,掼跌在房屋的瓦面上,瓦碎桁断,人也反震抛落屋下去了。
这一面传出的接二连三惨叫声,把其他方面的人吓得连滚带爬退下屋顶,有些连弓箭都丢掉了,下了屋便亡命飞逃。
惊得退人房内的中年人惊魂未定,想掩上房门却又想看个究竟,站在门内发僵。按理,他应该可以看到院子里的一切变化,但他却一无所见,只听到弓箭声和人跌堕的惨号声,如此而已。
一切静止,正想出外察看,门外突然出现韦家昌的身影像是突然幻现出来的幽灵。
“希望你老兄不是他们的同党。”韦家昌的话阴冷无比:“夜间要对付我这种人,并非容易的事。”
“这……这些是……什么人?”中年人骇然反问。
“城东登俊坊蓝家的打手,掩护盗矿的匪徒。”韦家昌的语气缓和了些:“白天在新罗酒楼,在下吓走了满城包庇他盗矿的旗人,断了他的靠山,所以他派出打手要想除掉在下。”
“听人说,你……你是旗人的某一位贵族……”
“旗人都算是贵族,汉人都得供养他们。不要管在下是什么人,可以告诉你的是,阁下千万不要做出危害在下的事,那对你将是最危险最可怕的信号。晚安,老兄,继续磨练你弹奏琵琶的技巧吧,不要沾惹其他的事。”
推开房门,房中幽暗,原来菜油灯的灯芯仅留下两根,一根如豆。内间门是紧闭的,大概真真小姑娘躲在里面,也许被院子传出的惨叫声吓着了。
他挑亮灯,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叩门声三响,店伙不稳定的语音从门缝里传入:“客宫,汤水来了。”
“进来。”他高声答。
来了两个店伙,脸色都不正常,一个捧了茶具;一个挑了一担温水,两个人诚惶诚恐,不敢与他的目光接触。
“你们不要怕。”他微笑着说:“满城的旗人,并不知道蓝二爷利令智昏派人前来行刺。但蓝二爷心中有鬼,明天一定逃出城躲到乡下去了,不会替贵店带来麻烦。”
“是,是是……”安置茶具的店伙惶然答。
“汤水送到内间去吧,里面有一位小姑娘,你们认不认识?她叫真真。”
“刚认识,她就住在第二进丁字号客房、”
“好,你们可以安歇了,明天再收拾。”他不再多问。
“是,是的。”
送走了两位店伙,他坐下品茗。不久。内问开闭处,真真姑娘掀帘而出。
“爷台请梳洗、”真真低着头说:“汤水已准备妥当,要不要贱妾伺……伺候……”
他向内间走,在姑娘面前止步.
“姑娘看着我.”他用手托起真真的脸:“眼睛可以流露心底的意念。姑娘,你虽然极力回避我的目光,但依然掩不住心底的秘密。告诉我,如果我把你拖进内问,你有勇气在我面前做出风尘女人该做的事吗?”
“我……必要时,我能。”真真脸红耳赤地说。
一位少女,想冒充风尘女人是很不容易的。这位真真姑娘,说不了几句话就露出原形.
“我不懂。”韦家昌笑笑说:“我不懂你这必要时三个字的意思。”
“韦爷,你该懂的、”
“真的?可是,我真的不懂”
“必要的意思,是指韦爷你可以帮助我们。”
“我们?”他感然,指指邻房:“那位琵琶圣手?”
“不是他。”真真轻轻摇螓首:“从你的言谈中,已经可以证实你不是旗人,虽则你在新罗酒楼,所说的满州话十分流利。”
“你听得懂?”
“有人听得懂。”
“哦!你还没有将必要两个字解释清楚。”
“既然你不是故人,那么,一定可以帮助我。”真真又红云上颊低下了头:“因此,任何事我都可以依你,包括扮演风尘女人。”
“那么,你可以走了。”他冷冷地说。
“韦爷……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极为明显。”他说“我对帮助别人毫无胃口。数十年离乱,万里江山一片血腥。这一代的人,生逢乱世死在乱世,乱世人命不值钱,每个人都有太多的困难。我到过四川,走上百里不见人烟。死尸的臭味经年不散,吃尸长大的野狗其壮如牛犊,凶猛如虎豹。我到过武昌南京,大江里的浮尸比鱼还要多,数十里水面尸首连结如浮萍。活着的第一要务,是如何才能活下去。自己如果活不下去,如何去帮助别人?千万具尸体,生前都需要帮助的人,我能帮助他们吗?”
他从内衣掏出一只荷包,取出两锭黄金。
“如果是需要这些东西帮助,你拿去好了。他将姑娘的手拉起,将二十两金子塞入白嫩的小手中:“像我这种具有超凡身手的人,即使不昧着良心也可以将这些东西轻易弄到手。我只能用这种东西帮助你,之外,一切抱歉.姑娘,我不希望你向我诉苦,世间的苦事太多,你可以走了。”
“二十两黄金,你可以获得上百个风尘女人伺候你,你很大方。”真真颤声说,然后是一声深长的叹息:“我不要你这种东西,人心不死,但你的心已经死了。”
“你错了姑娘,人心已经死了。”他转身冷冷地说:“早在三五十年前就死了。以我来说,我只是一个苛全性命于乱世的人,别人的死活与我无关。”
砰一声响,他进入内间,重重地闭上内间门。
不久,他启门外出,身上仅穿了薄薄的内衣裤,长袍挽住在手上。
他怔住了,真真坐在他床上,被褥已经摆放整齐。姑娘的高挽秀发已经放下,披落在肩前别有一番清新的韵味,显得更为秀气。
“我想通了。”真真责态可掬,低头抚弄着垂在腰际的秀发:“也许你说得对,苟存性命于乱世快乐地活下去没有什么不对。我不再向你要求什么了,谢谢你的二十两金子。”
室中一黑,真真吹熄了菜油灯。
卟一声响,他被自己的金锭击中脑户穴,浑身一震,接着跌入一个女人的怀中,淡淡的女性胴体特有芳香入鼻,便失去知觉。
面对着真真,却被击中脑户穴,显然,房中隐伏着另一个人,用他的金锭从背后袭击他,这笑话闹大了。
脑户穴是要害,二十两金锭击中这地方力道稍重一分半分,他不死也会成为白痴。
他并未就此去见阎王,也没成为白痴,出手袭击的人,下手极有分寸,能在灯被吹熄的瞬间由中他的脑户穴,这人的手法精妙的恰到好处。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身在床上,另一张陌生的床上,当然不在店房的客房中。
更重要的是,床上有一个女人。
人的一生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消耗在床上。床上再有一个美丽的女人,那就十全十美了,夫复何求?
房间狭隘、简陋,霉气触鼻,床也简单,木榻、草席、四方形夹被、竹枕。床头一张小桌,搁了一盏菜油灯,一只茶壶四只杯。用家无长物来形容并不为过,当然不能与客店的上房相比较。
好在床上的人很美丽,是真真,仍是那身布衫布裙。不同的是,掩襟拉开了些许,露出粉颊和下面一角晶莹的胸肌,隐约可看到优美动人的椒乳线条。
他发觉后脑隐隐作痛,手脚不能动弹。夹被掩住身躯也掩住真真的胴体,同衾并排而卧。真真却是卧在床内侧,侧身面向着他、也面向着灯光,胸前那一角诱人犯罪的地带。给男人的威胁是不可言喻的。
“你有同伴。”他苦笑:“是那位琵琶圣手?”
“他是我的死对头。”真真说:“汉奸的狗腿子,搜杀反清复明志士的鹰犬。”
“哦!那……你的同伴呢?身手之高朋,足以挤身于武林一流高手之列。”
“而你是特等的。”真真用饱含情意的目光注视着他。
“还算不了特等。姑娘,文的武的你都用上了,现在,是不是用色诱?”
“我说过的,必要时……你明白就好。”
“就这样和我同衾共枕吗?”
“我知道我不会用风尘女人的手段。”真真这脖子都红了:“但是,我知道这样大胆的举动,会有什么结果,我不在乎。”
“那你在乎什么?”
“在乎你是否肯帮我解决困难。”
“这困难值得你用一生的幸福来交换?我看你是疯了!就算我占有了你的身子,我也不至于肯帮你解决困难。”
“你会的,你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真真的语气充满自信:“我相信你是个大丈夫,大丈夫千金一诺,我用我的清白女儿身,和你我的性命,交换你答应一件事。”
“你还是一个十四五岁的黄毛丫头,不知人间的险诈。”他苦笑:“把我看成大丈夫,你错得不可原谅。在生死关头,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危机一过,任何条件都约束不了我。”
“你敢公然说出这种话,我就对你有信心。当然,事过你如果返悔,我认了,反正我只有一条命,只能死一次,世间有我一个人不多,少我一个人……”
“不要用死来威胁我,不会有用的、”
“我知道你不怕死……”
“你知道就好;解我的穴道吧,我答应你任何条件,一千件一万件都无所谓、”
“韦爷……你能不能……”
“冷静些,对不对?好,把你的条件说来听听。反正我不听也不行。”他冷冷地说。
“我请求你帮助我去救一个人。”
“救人?什么人?”
“这半月来,轰动全城的事……”
“我知道;冲天凤落网的事。”
“我请你帮助我进入满城救冲天凤。”
“什么?你真的疯了,从井救人,岂不是拿自己的老命开玩笑吗?”他几乎要跳起来,幸而手脚的穴道被制,跳不起来:“我可没有救人的习惯,要我去害人倒还可以商量。再说,你一定是昏了头,居然想要我去救朱家皇朝最后一个王妃。告诉你,朱家皇朝的人死光斩绝了,那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事,痛快极了。”
“你……你你……”
“我知道你的来历了。”他呼出一口长气,沉默片刻,笑笑说“冲天凤是奉贤彭家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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