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虽然黑,可是地上有雪,他不愁看不清楚。
默计路程,他走了差不多已经三里了,眼前就是一片疏林,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中抖索、挣扎,不知道再挨多少个苦难的日子才能挺直地站立着,不知道再挨多少个苦难的日子才能不再遭风雪的袭击。
不管多少个日子,它得支撑,得坚强地支撑,要是在这时候倒了下去,就永远没办法再见着早春的阳光。
这片疏林依着一片山坡,林后的那座山没多远,可是挺陡,挺险峻。
稀疏疏的一片树林,从树林的这一边,一眼可以看到树林的那一边。
山坡上,有一座屋顶还有一两片积雪的小茅屋,围着一圈竹篱。
虽然小了些,但是它座落在一个避风的所在,尽管孤独,可是它很宁静。
那纸糊的窗棂上透着灯光,让人看在眼里,心里会产生一种暖和感,也产生一种向往。
尽管它小,尽管他孤独,对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来说,它却是无限温馨的一个所在。看看这座茅屋,想想片刻之后将要在这儿展开一场艰苦惨烈的搏斗,将要使一人溅血,一人横尸,卓慕秋不禁有点不忍。
卓慕秋已然穿过了那片疏林,再走两三丈便抵达茅屋之前。
茅屋里仍是静悄悄的,听不见一点声息。
再大的风。凭“魔刀”西门厉的一身修为,断不会听不见有人走近了这座茅屋。
那么为什么茅屋里一点动静没有,灯仍亮着?卓慕秋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十三魔”中金如风等四人让自己到这儿来找西门厉,无可讳言地是想借着西门厉那把“魔刀”除去自己。
西门厉既然选择在这个地方跟金如风四人碰面,那是有意让他们知道他的住处。
西门厉为什么这样做?那无非是想借金如风四人之口,把自己引到这儿来,也就是说西门厉料准的自己必来。
西门厉既然料准自己必来,那当然是一定有所准备,有所戒备。
那么茅屋里这寂静,这灯光——卓慕秋停了步,如今的距离还在茅屋两丈以外。
他摒住呼吸,凝神在听。
呼吸声虽然小,可是对西门厉这一个功力高强的高手来说,不足以掩住他的行动。
卓慕秋缓缓地在呼气,五十丈内没有一点动静。
茅屋近在三丈以内,自然也没有动静。
卓慕秋甚至没听见任何动物的呼吸声,包含了人的呼吸在勺。他有点诧异,带着诧异他迈了步,直向茅屋逼了过去。
茅屋的两扇门,竹篱的两扇柴扉,都关着。不知道茅屋那两扇门是不是已经上了闩,竹篱这两扇柴扉是虚掩的。
卓慕秋经验历练两称丰富,为防西门厉在竹篱两扇柴扉上施手脚,他没有用手去推,提起掌中短剑,用剑尖点向了两扇柴扉。
“吱呀”一声,两扇柴扉开了。
这一声“吱呀”,在这么深的雪夜里,在这避风的所在,听起来声音特别大,特别刺耳。
卓慕秋眉锋一皱,他不愿意让这声门响为自己招来突如其来的猝袭,以短剑护住周身要穴,提一口气,—点脚便到了茅屋门前,短剑向前一递,剑气所至,砰然一声茅屋两扇门豁然大开,他连人带剑扑了进去。
也只不过是砰然一响,接着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茅屋一明一暗,外头这一间算厅堂,除了一张桌子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桌上点着一盏灯,灯蕊老长,由于没有人修剪,直冒黑烟。
里头那间是卧房,一张桌子一张床。
床是张木板床,被子弄成个被窝筒,可是里头并没有睡人。
桌子紧挨着床头,上头也放着一盏灯,也是灯蕊老长,直冒黑烟。
卓慕秋只一眼便已作了这种判断。
西门厉上那儿去了?他不在这座茅屋里么?不!在!在那儿!卓慕秋突然右臂上举,向着屋顶刺出一剑。
一声金铁交鸣,一声轻笑,茅屋里多了一个人。
西门厉从屋梁上落了下来,落在茅屋门口,正堵住门,他那把刀横在胸前。俊逸,惨白,冷肃的一张脸上流露着一种诧异的笑意?“果然不愧‘神剑’,换个人谁也无法一剑把我逼下来。酒醒了么?”
卓慕秋站在桌子边,掌中短剑前指,剑尖指的是西门厉的眉心,他缓缓说道:“西门厉!你要想知‘剑庄’的剑术跟你‘魔刀’的刀法孰强孰弱,如今是一个合适而公平的机会。”
西门厉突然一声轻叹,道:“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语泪先流!休说是人非了,就连那物也不属于你了,你何必一再强替别人出头?”
卓慕秋脸上掠过一丝异样神情,道:“我虽已经不是‘剑庄’的人了,可是我姓卓还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西门厉沉默了一下道:“平心而论,我本不想跟你为敌,甚至我还替你抱不平,你那哥哥霸占了‘剑庄’产业,夺去了你的爱侣————”
“住口!”卓慕秋陡然一声冷喝,一剑刺出。
西门厉没有出手,飘身退出了茅屋。
卓慕秋一步跟了出去,又是一剑递出。
西门厉一闪退又躲了开去,道:“卓慕秋!干嘛这么大火气,我还有话说。”
卓慕秋收剑不攻,冰冷说道:“翻弄口舌,这岂是丈夫行径?”
西门厉道:“我知道,我说的是实情实话,你那哥哥如今正拥美人高卧,你却徘徊在寒风雪夜里,无家可归——”
卓慕秋道:“那是我卓家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西门厉道:“我只是为你不平,替你难受——”
卓慕秋举起掌中短剑。
西门厉连忙改口说道:“好!好!好!从现在起,我不再提你的伤心事就是,咱们谈点别的吧——”
卓慕秋目光一凝,道:“西门厉!你把我引到这里来,意欲何为?”
西门厉倏然一笑,道:“你到这儿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卓慕秋动了动掌中短剑,道:“为了‘剑庄’的将来,特来跟你作殊死一搏。”
西门厉道:“这不就是了么。我把你引到这儿来,当然也就是为了杀你!”
卓慕秋道:“那么你为什么避不交手,一再翻弄口舌——”
西门厉道:“你想知道原因,我可以告诉你,第一,我在这儿等你,远不如你上门找我煞气来得重,我要避一避你的锐锋,等你煞气略消,气躁心浮时再出手——”
卓慕秋道:“我不是个没经验的生手,恐怕你这番心思要白费了。”
“等等再看吧!”西门厉笑笑说道:“第二,我要劝你几句,希望你能够冷静的想一想,殊死搏斗不是闹着玩儿的,两个人之中一定要有一个倒在地上才能罢手,你要是没把握杀了我,最好别逞强代人出头,在没动手之前离开这儿还来得及——”
卓慕秋看了他一眼道:“你处心积虑要杀我。如今我来了,你难道会让我走么?”
西门厉道:“我当然会放你走,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卓慕秋道:“你有什么条件?”
西门厉道:“你人可以走,把你的短剑留下来。”
卓慕秋倏然一笑道:“我明白了。我把短剑留给你,就等于我已在你‘魔刀’之下低了头,你可以拿着我这把剑,向天下武林证明我败在了你手下,可是?”
西门厉道;“不错!你说得对,我正是这个意思,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卓慕秋笑容一敛,道:“你告诉我放下这把剑之后,你还找不找‘剑庄’的麻烦?”
西门厉“哼”地一声,道:“我要是答应你从此不犯‘剑庄’,你可以在我面前低头,是不是?”
卓慕秋毅然点头,道:“不错!”
西门厉眉锋一皱,道:“我懂了,你那兄长霸占了‘剑庄’基业还夺了你的爱侣,对你是既不仁,又不义,你为什么一再为他————”
卓慕秋道:“毕竟他是我的一母所生同胞亲兄弟,再说是我当年不辞而别,离家出走,如今不愿回‘剑庄’去,并不是他不仁不义。我哥哥虽然会武,可是他长年为病魔缠身,身子虚弱,生就一付棉软心肠,连只鸡都不敢杀,他算不得武林中人,他要过的只是与世无争,清静平淡的日子,所以我不愿有人打扰他们,更不愿意让他们投入武林是非漩涡。要是竟然有那避不掉的麻烦,我愿以一身当之。”
西门厉纵声大笑说道:“卓慕秋!你的牺牲是够大的,可以当那两字‘情圣’而无愧。你那哥哥霸占了你该有一半的产业,夺了本该完全属于你的美人,到头来你反而愿意舍命,去卫护他们过那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甜美日子,度量之大,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实在令人敬佩得很,要是让你那哥哥知道当年跟如今的这几件事,他应该羞煞愧死。让我告诉你吧!你那当年的爱侣,自摇身一变而成为你的嫂子之后,对她的丈夫是情深爱厚,如胶似漆,白天依偎暖室,夜晚枕上成双,享尽鱼水之欢,尝遍闺房之乐,早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卓慕秋冰冷说道:“既为夫妇,本应如是。你说完了么?”
西门厉道:“说完了。我想问你,难道你能无动于衷,难道你能忍能受?”
卓慕秋道:“你只告诉我一句话,你能不能不犯‘剑庄’?”
西门厉道:“不忙,让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卓慕秋道:“什么事?”
西门厉道:“别看你那嫂子如今跟你那哥哥像两块揉在一起的蜜糖似的,分都分不开。你哥哥毕竟虚弱病躯,精力有限,有一天你那嫂子会为她自己的人去打算,一旦她有苦闷日子过的时候,她会难耐寂寞,背弃你哥哥,来个红杏出墙——”
卓慕秋举起了掌中短剑,道:“西门厉!没想到你是个毫无丈夫气概的碎嘴子,你是跟我放手一搏,还是爽爽快快的答我问话?”
西门厉目中厉芒一闪,道:“我可以放过你哥哥你那嫂子,不过得让他们让出‘剑庄’!”
卓慕秋摇头说道,“那办不到。‘剑庄’是卓家祖上留下来的基业,谁也不能出让它!”
西门厉道:“你不是要你的兄嫂过那与世无争,清静平淡的日子么?我愿意把这一片山坡地跟这座小茅屋让给他俩,这里有山有水,可以栽花,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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