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慕秋没说话。
葛天香低低说道:“三少不相信我么?”
卓慕秋摇头说道:“那倒不是,我是第三者,局外人,相信如何,不相信又如何!”
葛天香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终于没说话。
口口口
天黑了,下雨的日子天黑得早。
卓慕秋看见暮色中前面近半里处座落着一座庙宇,他道:“天黑了,这一带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在前面那座庙里借宿一夜了。”
葛天香道:“只不知道庙里的和尚们愿不愿意!”
卓慕秋道:“出家人讲求的是慈悲、方便,应该不会不愿意。”
说着话,很快地到了庙前,卓慕秋四下一打量道:“这是座天主的庙,不愁有人不让咱们借宿了。”
这座庙三面长满了杂草,庙门前是一片砂石地,庙门口的石阶上也长了几根杂草。
门头上的匾额没了,不知道这是座什么庙,两扇庙门油漆剥落,一片片的惨白。
四边庙墙还是好的,可是墙头上都长了草。
两扇庙门开着,里头黑忽忽的。
葛天香皱着眉,脸上流露着一丝恐惧神色道:“三少,这座庙能住么?”
卓慕秋道:“行路在外,只有处处将就,总比露宿郊外要好得多。”
他迈步往庙门行去。
葛天香怯怯地紧跟在他身后。
进了庙门,网结尘封,卓慕秋在前开路,挥动着手往里走,到了院子里再看,这座庙规模很小,除了一座不大的正殿跟两边两间厢房外,别的就没地方了。
葛天香忍不住叫道:“三少……”
正殿里忽然窜出几条黑影,影儿一溜烟般没了。
葛天香吓得差一点没叫出声来,靠近卓慕秋一步急道:“三少,那是……”
卓慕秋道;“荒郊破庙,狐鼠一类在所难免,姑娘不必害怕。”
他迈步往正殿行去。
葛天香急忙跟了上去,她不住地四下看,满脸恐惧神色。
有些女人怪得很,在别的地方胆大得愧煞须眉,可是在这时候这地方,她胆子却小得芝麻粒似的。
进正殿,正殿里尘土厚积,到处是鸟兽的毛、鸟兽的粪,简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神座上的神像没有了,只剩下两块脏兮兮的布幔,神案上香炉倒了,烛台剩了一个,神案旁边堆着一小堆枯树枝,树枝旁有一堆灰烬。
卓慕秋道:“姑娘,咱们并不是头一个在这庙里过夜的人,以前在这儿住过的人留下了一堆没用完的枯枝,正好派上用场。”
他走过去从神座上扯下一块布慢,布都烂了,他用那块布幔挥了挥神案前地上的尘土,挥出一块干净地方来,又扯下一块布幔铺在了神案前,然后拿过几把枯枝来在神案前升起了火,道:“姑娘可以把衣裳脱下来烤烤干,我到外头站站去。”
他站起来要走。
葛天香忙道:“三少别走,我不要烤衣裳。”
卓慕秋道:“姑娘要是在此时此地受了风寒生了病,那我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姑娘不必害怕,我就在门口。”
他转身走到门口站在了石阶上。
他背着手看着院子里的夜色。
这座庙里的夜色当然是十分宁静的,他只听得见背后火烧枯枝那阵阵轻微的“劈拍”声,还有一阵短暂的悉悉嗦嗦声。
卓慕秋眼望着院子里的夜色,脑海里涌起了卓家跟西门家的这段恩怨,影像最清晰的是严寒贞。
想起了严寒贞,他心里不免又是一阵刺痛,同时他心里也浮起一丝不齿与悲愤。
只是这不齿与悲愤的意念在他心里停留的时间很短暂,因为另一个意念很快地就取代了它。
那另一丝意念是宽恕,人都死了,他觉得他不该再跟一个死去的人计较。
想到了这儿,他心情为之平静不少。
忽听身后传来葛天香一声惊恐的尖叫:“三少,快看,庙门……”
卓慕秋定定神,凝目一看,他心头为之一震。
庙门里不知何时进来个人,一个全身赤裸血红的怪人,正瞪着炯炯两眼望着他。
卓慕秋忽然想起了酒棚子里那个叫大狗子的年轻小伙子所见,他道:“姑娘不要怕,请把衣裳穿上别动。”
只听葛天香道:“我已经穿好了。”
卓慕秋道:“那么姑娘请坐下别动。”
那血红怪人忽然迈步向正殿走了过来。
慕天香急道:“三少,他过来了。”
卓慕秋道:“不要紧,有我在这儿他进不来的。”
说着话他双臂已凝聚了真力。
那血红怪人走得很慢,似乎想进入正殿又对卓慕秋有所顾忌。
卓慕秋开口说道:“你不犯我,我不犯你,你要是听得懂我的话就别过来,赶快出庙去。”
那血红怪人像没听见似的,仍然一步一步地向着正殿逼进,他一步步间虽然很缓慢,可是这座庙本身不大,院子更小,他走没几步便逼近卓慕秋身前一丈内。
卓慕秋抬起了右掌,道:“你要是再逼近,我可要出手了。”
他扬掌向最下头一级石阶劈去,掌力所及“叭”地一声那级石阶被击碎了一块,碎石四射激扬。
那血红怪人停了步,望着卓慕秋发出一声低吼。
乍看他是让卓慕秋这一掌的威势吓住了,其实卓慕秋明白,他看得也很清楚,血红怪人两眼之中流露着的不是畏惧神色,而是愤怒光芒,他一条右臂当即加了几分真力,把功力已经提聚到了七成。
他道:“我不愿意伤你,希望你……”
“你”字甫出口,那血红怪人大叫一声扑了过来,双手扬起,直抓卓慕秋。
正殿里的葛天香发出了一声惊骇尖叫。
那血红怪人跟没听见一样,扑近卓慕秋之后右掌忽然下降,双掌一上一下袭向卓慕秋。
卓慕秋猛地一怔,抖掌挥了出去。
砰然一声那血红怪人跄踉暴退,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可是他旋即翻身爬起,一阵风般跑了出去。
卓慕秋怔在那儿,满面的讶异神色。
只听葛天香的惊恐话声在他身后响起:“三少,他跑了。”
卓慕秋倏然定过神来,诧声说道:“怪了,怪了……”
“是啊,”葛天香已经到了他身边,挨得他好近道:“世上竟会有这种怪物,吓死我了。三少,说不定不只他一个,咱们还是赶快离开这儿吧。”
卓慕秋摇头说道:“姑娘,我不是说这……”
葛天香道:“那您是说什么?”
卓慕秋道:“他居然会武,而且用的是‘血花录’上武学!”
葛天香听得一怔道:“怎么说,三少,他会武?”
卓慕秋道:“他刚才抓我时候的那一扑,用的就是武学招式,而且是‘血花录’上的武学招式。”
葛天香道:“‘血花录’?什么是‘血花录’?”
卓慕秋道:“就是我跟姑娘提过的那册武学宝芨!”
葛天香道:“就是您告诉我的那册武学宝芨,您不是说那册武学宝芨经由严姑娘的手给了西门厉了么?”
卓慕秋微一点头,道:“不错,而且据我所知当世之中,只有两个人习过‘血花录’上的武功,一个是西门厉,另一个是……”
葛天香怔了一怔道:“那刚才那个怪人怎么也会‘血花录’上的武功!”
卓慕秋道:“这就是我所以叫怪的道理所在,据我所知当世之中‘血花录’只有一册,也只有西门厉跟我熟知的另一人习过‘血花录’上武功,只是另一个人的修为没有西门厉那么深,现在这怪人居然也会‘血花录’上武功,不过他会的只是招式,却没有内力,所以他无法发挥‘血花录’上武功的威力……”
葛天香神色一动,急道:“三少,会不会是西门厉教他的?”
卓慕秋微一点头道:“不能说没有这个可能,只是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是人还是兽?要说他是人他却带着兽性,要说他是兽他却明明是个人,西门厉从那儿找来这么一个人,又为什么把‘血花录’上武功传授给他?”
葛天香好像没听见这些,她伸手抓住了卓慕秋的胳膊,道:“三少,您看,从这个怪人身上能不能找到西门厉?”
她能想到这一点,足见她的病并不怎么重,现在有个人陪着她,安慰她,似乎也使她的病越来越轻了。
卓慕秋呆了一呆,一双目光落在院子里,院子里有几个颇为清晰的泥脚印,他道:“姑娘想得好,的确有这个可能。”
葛天香道:“咱们现在就跟他去好不好?”
卓慕秋转过脸来望着她道:“姑娘,从这个怪人身上找西门厉虽说甚有可能,但并不是一定能够找到,而且现在天已经黑了,路不好走,况且天这么黑连路都看不见,怎么去找脚印……”
葛天香道:“我知道,可是现在要不找,万一到了夜里下一场大一点的雨把脚印打没了,咱们不就不能找了么?”
卓慕秋道:“话是不错,只是夜色这么黑……”
葛天香道:“三少身上不是有火种么,咱们用里头这些树枝绑—个火把,举着照路不就行了么?”
卓慕秋道:“姑娘,火把要沾过油才能点得久,要不沾油有一点风一吹就灭,只怕还没出庙就要灭上好几回,那怎么行!”
葛天香有点急了,道:“那怎么办?三少总要想个办法啊,三少一天到晚在江湖上走动,见识多,懂的也多,总能想出个办法来吧?”
卓慕秋摇摇头道:“姑娘,此时此地,唯一的办法是要等到明天,别的没有一点办法。”
葛天香—听这话更急了,道:“万一半夜下场雨……”
卓慕秋抬眼看看夜空,乌云已经开了,有几个地方已经露出了碧空,他道:“天已经晴了,应该不会下了。”
葛天香也往上看了看,道:“三少,天有不测风云,看现在的样子像是要放晴了,可是谁知道到了夜里……”
卓慕秋道:“姑娘,这个谁也不敢担保。”
葛天香急得皱起了一双蛾眉,模样儿煞是动人,道:“那……
三少……”
卓慕秋道:“多少日子都过了,姑娘又何必急这一时。”
葛天香道:“我倒不是急这一时,要是没有一点希望倒也罢了,可是现在明明有了希望却不能……”
卓慕秋忽然说道:“姑娘,这样好不,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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