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欢亭微微垂下脑袋,青丝挡住一半面颊,吐出的鲜血弄脏了身上的袍子,他也不去擦,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快说!”乐安眉头一皱,下一刻,提着他的衣领子将他提到了跟前。
沈欢亭抬头,琥珀色瞳仁闪烁一下,狠狠地避开乐安双瞳。
一瞬间,乐安眸光颤动了一下,定定的看着沈欢亭。
“你的脸”她声音顿时哽住,手腕一松,手中衣襟松开,沈欢亭的身子静静地伫立在身前,他微微垂下眸子,高大的身躯在乐安身前投下一道淡淡的影子。
乐安微昂着下巴看向他。
一直以来,记忆中那完美到近乎于妖孽的柔美面颊,原来只存在侧面的惊鸿一瞥!为何,他的另一半面颊上会有一道如此深的疤痕!从眼角贯穿到下巴,狰狞蜿蜒,像是一条毒蛇,嫉妒上天带给他的完美绝代,硬是要盘踞在他脸上,破坏这完美震撼的风华!
沈欢亭垂下的眸子闪烁一下,薄唇勾起,却是一抹平静如水的弧度,“我记得我跟告诉过你,汝阳王爷在挑选暗卫的时候,曾经用绳子绑住了我的小脚趾,把我倒吊起来,让我双手够不到地面。后来,我坚持了一天,小脚趾生生的被拉断了,我都忍着,没有喊一声痛。
但是我没告诉你的是,当时,在我下面,还插着一把钢刀,当我脚趾头断裂掉下去的时候,我的面颊被钢刀刺穿!便留下了这道疤痕!汝阳王爷没对我进行任何救治!任由我自生自灭!他说,最优秀的暗卫,是不需要任何药物来疗伤的,靠的是坚韧不拔的心。
这便是,我一直不以正面面对你的原因。”
沈欢亭说完,看向乐安的眼神始终平静无波,那段血泪过往,他可以用很平静的语气叙述出来,在他心中,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再也不能让他的心悸动分毫。
可唯独乐安带给他的一切,越是过去的,越加撕扯心扉,无法停止。
乐安静静地看着他脸上那道疤痕,曾经司徒乐安的父亲,汝阳王爷究竟是怎样一个可怕的男人!竟是用如此方法折磨暗卫?
她抬手,轻轻触碰那道疤痕,很深的一道疤痕,当时,那刚到刺穿面颊的痛,他是如何忍受住的?还有无人医治,他又是如何熬过来的?
就是那般地狱式的历练,才让他变得如现在一般铁石心肠吗?
“一定要做暗卫吗?付出这么多”乐安定定的看着他,白皙柔嫩的小手一直在他脸上游弋,此时此刻,她抛却曾经他们所有的仇恨和背叛,只是以一个旁观者地身份面对他这张面容。
沈欢亭从容一笑,感受乐安掌心的温暖轻柔,心底,剧烈的颤动着。
“我是一个孤儿!没有朝中的连带关系,也不曾读过多少书,如果想要摆脱自己寄人篱下的身份,唯有付出更多,十年暗卫生涯,让我习惯了在暗处操控掌握一切,当我站在人前的时候,任何人都看不穿我的心思还有为人处事的方法!没有人曾经付出过如我一般的过去!
所以,当我站在人前,所有人都不是我的对手!”沈欢亭淡淡开口,此时他的语气,不像是在诉说自己此生的抱负,倒像是在平静的谈论无关乎痛痒的话题。
乐安渐渐看进他心底,那十年暗卫的磨练,他的心,远比其他人更加沉稳.,乃至深沉。
“但是我起码遇到了你”他看着乐安眼神,轻柔开口。
这一句话,说的很轻,伴随着轻柔的微风吹拂进乐安耳中。她的手蓦然收回,眼底轻柔散去,丝丝寒冽层叠上涌。
“是。遇到一个可以被你掌控在手心,继而狠狠踩在脚下任意利用和羞辱的我吗?”乐安勾唇笑着,笑容肆意冰冷,沈欢亭身子一僵,有些解释的话就在嘴边,却再次被他生生咽下。
“如果真是如此,那我早就快刀斩乱麻的解决一切了。”他自嘲一笑,沉稳.的气质却不改变分毫。
“你们还要叙旧多久?”
一声邪肆冷魅的声音蓦然响起,打断二人之间的谈话。
乐安循着声音看过去,上官子岑端坐在石屋前面,低头静静抚弄琴弦。一首《离人曲》从他指尖跳跃出来,婉转柔肠,却又暗藏杀气!
乐安挑眉,一步步走到上官子岑面前!却见他勾唇笑的邪魅生动,眼底,是将一切操控于掌心的信心十足。
他一边抚琴,一边看似随意的看着乐安,性感薄唇浅浅勾起,却是吐露寒冽杀气!
“司徒乐安,朕很想知道,对你来说,是司徒扬帆重要还是沈欢亭重要
杀了沈欢亭,朕立刻就让你见到司徒扬帆!”
上官子岑话音落下,琴声急促攀升,响彻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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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 酒醉乱世情T
上官子岑琴声不停,勾起的唇角带着势在必得的弧度。
他看着表情冷漠的乐安,还有一旁第一次除却面具,神情平静的沈欢亭,突然觉得这场布局甚是有趣,他倒要看看,这些陷入情感泥沼之中的男女,是否能洒脱面对一切!
这感情,如他,绝对不会碰触!一旦沾染了,只会陷入一次次的掣肘和攻击!
只是子青已经陷进去了,他无法控制子青的心,但是对于自己的心,他一定会牢牢握住!
“朕给你们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清楚,这里有美酒佳肴,供你们慢慢享用。”上官子岑说着,琴声一停,继而抬手指了下一旁的八仙桌。
乐安首先走了过去,仿佛是没有听到上官子岑刚才的话,自顾自得坐下来,执起酒壶,如雪皓腕,纤细手指,轻轻倒上一杯酒,轻晃酒杯,葡萄美酒在这桃园春色的映衬之下,单是看上一眼,都会有沉醉的感觉。
上官子岑不是说给她一晚上的时间考虑吗?那现在又何须纠结!
“只要扬帆现在是安全的,明天一早,我会让你看一出精彩好戏不过,上官子岑,只怕到时候你未必有那个好心情。”乐安悠然一笑,微昂着下巴看向一旁面容沉稳.的沈欢亭。
沈欢亭瞳仁闪烁一下,也走到乐安身边坐下来,并没有喝酒,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乐安嗤笑一声,“上官子岑不会在酒里下毒毒死你的,如果你死了,他仍然得不到南国,他要的,又岂止是你的性命。”乐安说着,将自己的杯子递给沈欢亭。
凝雪肌肤,轻柔握着瓷白无暇的白玉杯子,一瞬,柔柔拨动了沈欢亭的心。他接过酒杯,一仰而尽。
乐安就势在另外两个杯中倒满酒。
“我们三人能够坐在一起喝酒,想必也就这一次机会了,不想浪费,就一起吧”乐安无所谓的笑笑,眼底郜是噙着算计的精芒。
上官子岑放下琴,从容起身,坐到了桌子的一边。
此时,三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各自手中拿着白玉酒杯,细细品着美酒,神情安然从容,让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明早即将到来一场血腥的杀戮。
乐安不问上官子岑这么做的原因,也不追问沈欢亭是否有了对策,一切都有变数,她早已想到,明早不用她动手,必定有人会先下手为强!
上官子岑谋算之中,占据了天时地利,只是人和,他始终欠缺!
三个人一杯接一杯的喝着,乐安抬头看到沈欢亭和上官子岑脸上都泛起淡淡的红晕,不知不觉,七八壶美酒已经见底,这四周暗卫密布,不管是沈欢亭还是上官子岑都不担心有人在这时候下手。
乐安看着他们酒醉的时候,还要强打起精神保持七分警醒的模样,不觉勾唇冷冷一笑,
“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其实,这帝王也是人,倒是无情也有情,只不过,世人从未看到帝王的可怜,而一国之君,也绝不会将可怜二字加诸在自己身上!
多少凡人,想睡就睡,想喝醉就喝醉,可帝王呢?能吗?哪怕此时七分醉意,也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能放松任何警惕不是可怜又是什么?”
乐安嗤笑一声,自顾自得倒上酒,眉毛一挑,挑衅的看着上官子岑和沈欢亭。
上官子岑邪魅一笑,哪怕已经有了醉意,面容却仍是不减一国之君的风华气魄。
“你说朕可怜,是吗?那你又是否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朕可以坐拥大好河山,拥有后宫佳丽三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那又如何?你每夜睡得安稳吗?你那三千后宫有几人是跟你一条心的?在铲除裘赫和兰康泰之前,你能做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吗?”乐安不以为意,冷笑开口。
一旁沈欢亭握紧了酒杯,琥珀色瞳仁丁丁的看着乐安,眼底闪过若有所思的神采。
“你们一个是一国之君,刚刚铲除了护国公和辅国公,内忧外患一大堆,一个是凤国背后操控一切的人,拥有通天的势力,却还要保住那个傀儡的性命!我除了觉得你们可怜,也觉得你们很累算计来算计去,不过是自己织了一张大网,到头来,未免不会连自己也网了进来。”
乐安说完,仰头,一干而尽。
辛辣爽利的美酒滑入喉中,一滴澄澈的液体轻轻黏在粉色唇瓣上,在月光掩映下,分外诱人迷离。
沈欢亭静静看着,此时的乐安,比他想象中要平静从容,她的不动声色给了他压力,明日这出戏,该何去何从?
是否该如乐安所说,醉一次,哪怕是自我安慰,一醉解千愁?
沈欢亭直接拿过桌上的一个酒壶,对着翠色的壶嘴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美酒滑入喉中,从未有过的爽辣感觉。这么多年来,不管是吃饭睡觉,哪怕是沐浴的时候,他都没有过一丝放松的机会,时刻都保持警惕,应对随时都会出现的刺杀暗战!
唯独在这里,此时此刻,面对乐安,面对着世外桃源一般的静谧优美,他忽然想就此长醉,不要醒来。
乐安见此,也拿起一个酒壶,对着壶嘴喝了起来,微微昂起的下巴,精致细腻,倒出的美酒洒在她的脖子上,还有胸前的衣襟,濡湿之下,隐隐透出里面锁骨曼妙的春光。
乐安笑着跟沈欢亭碰了酒壶,两个人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朝小桥上走去
二人身后,上官子岑盯着面前的酒壶,微眯着瞳仁,抬起的手臂停在半空,最终却还是没有去拿酒壶。
疯的人是他们!他不会受任何人影响!
司徒乐安不就是用这些招数迷惑了子青,还有慕锦、景辰、司徒扬帆吗
他不是他们!他绝对不会被她影响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