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闲话,却不想程处亮居然低语:“若是哄不好了呢?”
啊?柴令武呆了,压低声量:“为何?是那宫中二姬缘故?”难不成为那程处亮恼了么?可反思又觉不对,哄不好?若有深义的看了程处亮苍白病颊,脚下踢了一个过去,程处亮抬头就见柴令武眼带暧昧的扫了过来。难不成汝在外面怎样了?程处亮当即别头,柴令武气得翻眼:“除却那个,有何哄不成?”声量渐自有些大,亭边那姐妹二人皆是听到。清河顺风扫回相看,程处亮受惊顿时低头。
巴陵柴令武几乎双双捂额,又来了。
“温娘子,久时不见,裴炎在此恭侯了。”
一路小心翼翼,却不想转回长棚时,却见裴子隆散坐在温氏适才茵褥之上。几乎瞬间可以感觉到身边洪梨发出的厉气,宝袭狠狠捏过。想起那夜三哥得意又好笑的眼色,洪梨压下了火气。二女并排过去,在那席边一侧坐下。外头走过一圈,竟是有些微汗。宝袭笑吟吟的抽了帕子给洪梨试汗,还好声好气问:“热么?可觉头晕?”
那般正经关怀模样,好吧,洪梨也想笑了。强绷着却歪过了头去!宝袭好笑:“阿梨可真羞涩,想是长安风水,吾却是最不会这些的。”
旁边裴炎对这样不理另谈,丝毫不恼。只平静继续添话:“关于相娶之事,令兄似乎有所误会。温娘子也以为裴某在以姑母嫁资要挟么?”
洪梨身上又抖,宝袭拉住,笑着转过脸来。看看面前青袍圆领还在九品上晃荡的裴子隆:“自然不会。裴君岂是那等眼光狭利之辈。若某不曾猜错,裴君分明是一腔好意,不愿拆散一家。对否?”
裴子隆笑而不语,双目微微看向面前丽质。那样,竟似猜错一般?
宝袭翻来覆去又仔细思量一二后,不禁苦笑出来:“难不成裴君是在为裴夫人造势,以期世人以为那庶兄为妹出气,逼迫裴夫人就范?”
这次裴子隆又是无语。
好吧!宝袭不想猜了:“关于裴君上次所提之事,二娘只听阿兄吩咐。君若有思,该寻阿兄说项。”板下脸来,扭头不理了。
而后一叠纸据自后递过,洪梨一看便变了颜色。
是阿娘外庄的地契!
宝袭不明,接过看后拧住了眉,回头再看这位多年来一直绷脸肃色的端正君子,如今的微笑模样。好吧,感觉真违和。
“君这是何意?”拿裴夫人嫁妆地契出来,想做甚?
“二娘不是一惯聪慧么?”裴炎甚有信心。果然那温二娘眼圈几转后明白了:“裴君欲以此为证,状告那庶兄?”
又是猜错!裴子隆有些憾色摇头:“自伤宗族脸面,裴炎身为宗子,岂可如此妄为?”
“那便是征地之钱,是那家而出?”宗里帮你出点子就已经够给面子,钱当然是那庶子自己出。可地契不给,要是裴炎赖了,那人能如何?
越说越不靠谱了!
裴炎脸上笑意渐自收了起来,盯看温氏。宝袭却是一脸笑色,拨着洪梨袖上浅绣玩弄。
“二娘这是敷衍某?”
“非也!”温二娘话声十分好气,客气又斯文:“吾一闺阁,阿兄宠爱,姑母纵容,从不知这等银钱来往之事。便只二月,也是借居他处。两耳不闻窗外事。如何情往来由?既无线索听闻,又何来听之推测?”
“故。”
“故二娘幸甚,有兄族顶天撑腰,不至于被外人真心好意,毁誉伤情。”
第113章 最终试
啪的一声,拂袖而去。
冼马裴是洪梨外家,对于这位从小在同辈中才学第一的裴氏宗子,洪梨也算是熟悉一些的。其从小便深有心思,家中两个庶母敢和主母叫板,却见了裴炎便绕得走。阿娘曾叹,其子甚有手段。年纪渐长后,越是如此,听说连其父有事都常与裴炎商量 ,宗族之事也多有管辖。可今日,竟让温二娘几句话就气走?说实话,洪梨没听懂是怎么个由来,不就是温姐姐不怎样上心猜他的‘好意’,然后还顺口说了几个颇是下作的手段么?怎么就把他气成那样了?
“不明白?”宝袭提问,洪梨乖乖点头,确实不明白。而后宝袭凑到了洪梨耳边低语:“其实吾也不明白他的算盘,不过吾却晓得,这等自负之辈最在意的是什么。”
不是手腕高低,不是家世显赫,而是自认为最不同凡夫俗子的正直才干!
既是正直,何故以前不讲?非得到现在人家无父无兄无族遮天时才记得起来。而又若论说才干……宝袭这外人面前一向最听阿兄的话,又并有尉迟妹妹在旁边做背景板。却对裴某人只是敷衍。若听不懂也算,可那人不但听懂,大概还衍生出许多思维来,不气走才叫奇(提供下载…)怪。
洪梨听得既是想笑又觉得后背有些发凉。拉着宝袭的手心里微薄冷汗:“汝就不怕惹恼了他?”顿顿落下眉来:“不管如何?他终是为了温姐姐费心的。”如果真如刚才打机锋时猜测那般,并不是为了毁裴夫人女儿,那么……
“阿梨觉得那样心意值得一惜?”
洪梨笑了笑,有些自嘲:“吾不是温姐姐。此时此刻若有怜惜费心,便该感恩。”其实洪梨想过,以自家这般情景,除非离开长安,否则怕是商户也难得一嫁,更否论怜惜费心了。宝袭明白,可有一点却不能认同:“虽说应该感恩,却也要看品行手段。那人就算是为人好逑,可连累无辜手段凌厉,终究不是良配。他今日能对别人下手,明日就有可能把你算计得体无完肤。虽说成事必有取舍,可这样男子想起来都会让人觉得齿冷后怕。”
“那也不必……婉转些其实也不是不好。”洪梨的话听得宝袭心暖喜(…提供下载)欢:“若是还有四人,自不会那样。阿梨这是在担心吾么?”洪梨低头浅笑,却有些羞涩不能成言。
午休少过时天色还是大晴,可随着一股西风凉意吹来,不足一会便有滚滚乌云压了过来。蓬莱阁小,放不下许多贵人,偏生圣人酒多还在沉睡,便又大公主做主,开了蓬莱岛后的秋阳殿请亲贵们前去相避。
秋阳殿在岛西,临水而建,夕照余晖时分,隔水垂钓最是惬意。是故殿中少有隔扇,四门皆可卸下,太宗倒最是喜(…提供下载)欢霞色映满一堂的情境。突来许多人,殿中案几茵褥不够,襄城便让宦者数了年纪大些的奉上,余者便席地而坐。幸是初夏了这般倒也凉快况又不过只是一时倒也无人抱怨,只余赞叹大公主贤德之声。屋中无乐,偏生外头又是风雨欲来。褚遂良便笑着提议干脆借景赋诗如何?诸人自然同意!只是有诗无乐,有些扫兴。又有房陵大言,殿中自有琴笛几物。许敬宗笑道:“都道琴瑟相和,若以曲配诗,以诗生曲,不也是一桩趣味?”
殿内初时寂静一下,而后便附和声起。尤以临海最趣,道:“既如此,当避之面目。方才有趣。”之后又见嘈切相谈,最终便玩笑着订下趣味来了。
殿中女眷坐西,男眷坐东。有意相逑的年轻朝官仕子均背转面墙,另一侧贵女自然亦是如此。而后仕子们连联附句,若哪位贵女听得精彩,便以手中乐器附和。君子若有意,自当回之。可若另有相逑,亦可以诗句琴艺相压,很风流的玩法!
宝袭乖默从之,耳听得那头仕子们诗句连篇,倒是有些好句,只是其中似乎并无阿兄声腔。洪梨也听出来了,有些疑惑的看温姐姐,宝袭竖指在唇,洪梨想笑便低下了头来。先是女子多羞怯,均不肯和声。倒是长孙家七娘有胆色,听得一阙良句后,便拨起琵琶附和。有了开头后,便亦有胆大些或者说家中早计备好的贵女附琴了。
琴是好琴,诗是好诗,是故等太宗酒醒小憩过来时,已有五六对相成的了。
许敬宗笑着呈言圣前,太宗取了默下的诗句相看,点头也是欢喜。而后自然应景予这六对皆赐了婚事!一男一女尽皆上得前来谢恩,之后又有贵女父母或士子朝官宗亲被太宗叫到跟前说话。一轮喜事完毕后,临海掩嘴开言了:“皇兄可曾觉此会上少了几个好儿郎?”
太宗仔细一看刚才赐婚六人,也笑了。抬头便把起居郎、程处弼、裴炎、崔贞慎四个唤到了近前:“四卿亦到年纪,难道这殿中竟无丽色可入卿等眼界?”起居郎低头不说话,程处弼亦不开言、裴子隆面色比平常更肃,便是最伶俐的崔贞慎也闭口不言。然后房陵笑了:“皇兄这四位卿家竟皆可羞了,这可怎生是好?”
“依臣妹来看,不如皇兄看了合意的指了便好。”临海公主话声才落,便见崔贞慎笑着抬头了:“臣有启!”
“说!”
“臣、臣觉得二女皆好,不知如何选择。”崔贞慎之话简直听得太宗崩笑,招手后崔贞慎自是上前,耳边一番细语后,太宗点头:“贞慎眼界不错,确实难选。可妻只可一人,汝心中就无有偏向哪个?”崔贞慎呵呵笑:“臣若系幼子,自然有挑,可臣是嫡长,又素宗孙,虽是年轻却也知不可因私好而废宗务。”这话太宗喜爱,眼光往西侧扫视一二后,却没有直言:“容朕帮贞慎想之一二。”
“谢圣上。”
崔贞慎完美退台成功,然后御阶下便只剩下了三男。仍是一个塞一个的低头不语!太宗有些愁之,便问卢国公:“知节可知汝儿心意?或有中意子妇,提上来朕也好成全。”卢国公起身,看三子,而后摇头:“但凭圣人指婚便是。”
太宗听后撇嘴,甚无趣,又问了裴子隆之父,四品都尉裴大同。裴大同也是同样话语。然后太宗无力了,看看起居郎:“翁归无推诿之人了吧?”却不想起居郎居然承言:“家中幼妹,不敢先婚。”倒地!太宗怒了,直接喊道:“温氏何在?”
前幕时久,这便是终于要开场了么?
宝袭回给身边洪梨一个安慰性的笑意后,起身垂头,慢步自后行入正道,跪在三男中阿兄身后,跪倒伏地:“民女温二娘拜见圣人。”
太宗拧眉,不斥女儿,只瞪了起居郎一眼。温思贤袖中向后摆手,宝袭几乎绷不住,又道:“臣女温氏拜见圣人。”
这下总算见太宗的脸色好看些了!只是到底还斜斜的瞟了起居郎一眼,这次起居郎面皮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