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醒,并没有让告诉娘娘。娘娘外松内紧,表面上还要一切如常才是。”
邹充仪心中一动,应下,令郭奴送了孙德福走。桑九在一边悄声问:“娘娘,咱们要动人么?”
邹充仪冷冷瞥一眼院子空空的前庭,哼了一声,低声道:“不能动。圣人要拿我当饵,想看看能不能钓大鱼呢。咱们若是动作了,岂不是要坏他的好事?他就算不好对我说什么,还能饶得了孙德福?”
桑九心头微寒,叹口气,作罢。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宫内之人,一到重阳佳节,便忍不住会思念兄弟姐妹。
裘家三郎君早早便进了兴庆宫,陪着裘太后好好聊了聊天,才又到了大明宫去见明宗。明宗听说裘三郎五鼓就来了,不由当面取笑他:“三舅舅又不是长年见不到阿娘,怎么今日这样巴巴得跑来?敢是想起了阿娘小时候欺负您,还是大舅舅让您来检查朕是如何待钏娘的?”
裘三郎却在兴庆宫里约略听裘太后说了裘昭仪近日所为,笑容便有些发苦:“你小子,取笑起舅舅来从来不留情面。钏儿有你有太后,总是吃不了别人的亏就是。至于其他的小女儿心思,我个粗烈烈的大老爷们,又只是个叔叔的,十分不懂,也十分不乐意知道。由着钏儿闹腾去,大哥虽不在家,不是还有太后这个亲姑姑么?总当得半个娘的。”
裘三郎此时才是正经裘家的代言人。他既然麻利地撇清,就是在替裘家表态:裘昭仪的小女儿心思,就只是裘昭仪自己的,跟裘家是半分关联也没有。裘大郎不在,自己做叔叔很难真正令侄女儿信服。然,裘太后却是亲姑姑,半个娘。裘钏的事儿,找她,别找自己。
明宗听得明白,心怀大畅。
母亲一辈子不容易,真要下手剪除裘家,实非自己所愿。所以,舅舅家能明确表示不肯站在妄图争夺后位的裘钏身后,自己和母亲都轻松了三分。
有个不争权夺利的母家,是为帝的福分。
只是钏儿,钏儿却未必这样想啊……
明宗只觉得有些头疼。
抬头看看裘三郎,显然他也想到了钏儿的执拗,一脸的牙疼模样。
明宗嘿嘿地乐起来:“舅舅,我这儿有莲子清心茶,你来一盏?”
裘三郎正愁眉苦脸地想着如何跟大哥大嫂交代,闻言下意识地答:“好啊!”
孙德福也使起坏来,伸手把一盏熬得浓浓的莲芯茶递到了裘三郎手里——那原本是明宗特意吩咐了预备着某日修理常来御书房讨水喝的沈迈的——裘三郎不觉,一饮而尽——顿时苦得他一口喷了出来:噗!
一大把、上百粒的莲芯,即便不是一大锅水熬成小小的一盏,便仅仅是滚水泡起来,也能苦掉人的胆了!
“臭小子!耍你舅舅很好玩么?看来几年不揍你,你还真忘了屁股疼是怎么回事了!”
裘三郎一脚把孙德福踢了出去,关上御书房的门好好跟明宗“聊了聊”。
待午间重阳赐宴的时候,明宗虽然笑得很是开心,但一副铺了碧玉簟的御座却让他总是挪来挪去的,引得戴皇后不时看他,忍不住问:“圣人,你怎么这样坐不住?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明宗呲牙咧嘴地忙不迭摇头表示没事。
因天气冷热适宜,裘太后许久不露面,今日借着重阳节宴也出来了。看到明宗的作态,不由得抿着嘴笑,悄声令余姑姑将自己的福寿如意罗缎锦垫拿去给明宗,换了碧玉簟下来,明宗方坐踏实了。
裘太后瞧着他红红的耳根,憋笑得十分辛苦。
到了黄昏,宫内人们自己关起门来取乐。皇后和贤妃轮番向明宗敬酒,后来连赵贵妃也带着一群婕妤美人来凑热闹,魏充媛因近日明宗也召幸过几回,越发跟着起哄。定更鼓刚敲完,明宗便被灌了个酩酊大醉。
幽隐。
墙角的数丛黄色的名贵菊花正傲放。
挨墙的树梢上也被挑起了应景的大红色八角纸灯,各个房门上都插着红艳艳的茱萸果。
院子里刚刚用来大吃大喝的条案已经收了起来。半空中还弥漫着菊花酒香、重阳糕香和淡淡的茱萸味道。
邹充仪吩咐意犹未尽的众人:“入秋了,需得开始守静,收敛。夜露也冷,早些散了都各自去歇着罢。明儿早些起,小重阳咱们再乐一日便是。”
众人听说明日还能这样玩笑,也就高高兴兴地收拾好,打着呵欠回房了。
不过一更三点,幽隐便熄了灯,渐渐沉入了静谧之中。
便在这静谧中,忽然,有门打开,缓缓的,吱呀一声。
一个橘色身影闪出了耳房,轻手轻脚地走到正房门口,摸出了一个小小的刀片,轻轻插入房门中缝,慢慢动作,只听微微的各塔各塔几声,门闩拨开了。
幽隐正房,大门洞开。
而一道砖红色棉布门帘后面,就是邹充仪的寝室!
☆、152。第152章 将至
羽卫今日也在过节。
白天当值的小心地守过了午间的群臣赐宴,不到酉正就被沈迈都放了回去跟家人团聚。剩下的都被沈迈揪了回来,一则是重阳大节宫中需要加强警卫;二则就是沈迈那话:“既然午间已经陪着家里人吃过了饭,晚间就给老子滚回来陪兄弟们喝酒!”
羽卫有些官阶的大都家在京城,自然不肯拂了沈迈的面子;而那些普通的兵士们,单身独口的都被沈迈点了值夜,有家有室的也都念着袍泽情谊。是以到了夜里,大唐北衙羽林卫在掖庭宫的处所,竟被百多名羽卫挤得满满当当。
沈迈关说了人情,内侍省不来聒噪不说,还特特地送了几十坛好菊花酒来给他们送口,来送酒的赫然是殿中省的尚食局局正迟公公。沈迈诧异得很,拉了迟公公避了人,大惊小怪地问:“敢是你家孙老头儿有要紧的话要交代?”迟公公听他把两省总管大太监孙德福叫成了“孙老头儿”,知道二人的交情不一般,不敢说别的,忙陪笑着说:“沈将军别瞎猜。我正好也给内侍省那边送酒去,孙公公听说沈将军在这边招待袍泽,便让我分些来给将军劳军。行军练武的都好酒如命,这样的大节,怎么能让你们寡着口过?”
沈迈放了心下来,蒲扇似的大手拍着迟公公的肩膀,呵呵怪笑:“你家孙大总管最是个知情识趣的妙人!我自管羽卫,不是有他处处帮忙,哪里能有今日的局面?你回去替我好好敬你们老祖宗几盏酒,就说我老沈谢过啦!人情都记着,早晚有一日好好还一还!”
迟公公听了这话,心道谁说沈二拳头是个傻子的?这话说得,聪明透了!忙笑着答:“不过几坛子酒,就值得将军这样放在口里?我们孙公公听了,又得怪我不会办事了。您忙着,我就不打扰了。听您的话,回去好好给我们孙公公敬酒去!”
沈迈放了迟公公一行内侍回去,自己站在原地呵呵了半天,才一转身,看见沈刀,招手叫了他到近前,轻声道:“你去寻沈剑,你们俩今日不许吃酒,警醒着些,我瞧着事情透着蹊跷。”
沈刀一惊:“怎么?这酒中有诈?”
沈迈摇摇头,低声道:“未必。咱们又不是傻子,肯定不会直接饮用,必要试酒。万一露馅,他们岂不是自爆其事?我只是猜测,孙德福是个精细人,断不会在明面上跟我这样亲近,万一圣人忌惮起来,我们俩都不得好死。但这姓迟的偏说是孙德福令他送酒来,我觉得不太对劲,而已。你们俩小心些,”想一想,沈迈凑到沈刀的耳边,悄悄说了两个字:“幽隐。”
沈刀心中一跳,表情郑重起来,点一点头,恢复了嬉笑的样子,去暗暗寻沈剑说话了。
处所里看到那一排几十坛子酒,已经低低地欢呼起来,不一会儿就开始赌酒划拳、吆五喝六起来,一时热闹非凡。
这一闹,时间自然过得飞快。倏忽,天近二更。
沈刀沈剑提起万分的警惕,各自带着心腹的兵士,一个在内,一个在外,关注着各处的情形。
忽然,沈刀身边一个兵士身子一凝,低声喝道:“什么人?”
沈刀心下一凛,直道果然有事。忙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个眼生的小内侍,显是一溜烟疾跑过来的,脸上都是汗,帽子跑歪了,头发上都在冒热气。
小内侍跌跌撞撞跑到沈刀跟前,大口地喘着气,双手撑住膝盖先歇了一气,方抬头结结巴巴地问:“小的找沈刀将军!”
沈刀一愣,一瞪眼:“你是沈刀将军的什么人?”
小内侍显然并不认识沈刀,此刻只是喘气,摇头:“什么人也不是!快着,我是受人之托,再晚了怕要出大事!快帮我把沈刀将军叫出来!”
沈刀一听“受人之托”四个字,心里打个突,立刻急了,一把抓住小内侍的脖领子:“谁让你来的?我就是沈刀!”
小内侍直被他拎了起来,却也没有惧色,只是高高擎起了右手:“你认得么?”
他的右手拿了一个香囊,一个圆圆的小巧的赤金蝙蝠卍字镂空香囊,却已经瘪成了个小小的圆饼。那是御用之物。
那是横翠曾经拿来让沈刀去给邹充仪请王奉御的圣人钦赐的御用香囊!
沈刀一把夺了过来,紧紧地压低了声音,问:“谁让你来的?幽隐出了什么事?”
小内侍长出口气,也压低了声音:“果然是沈刀将军。请快快转告沈将军,幽隐有难,横翠姐姐令我给沈将军传口信,请他速去救人!”
沈刀听他所言都不错,急忙回身去找沈迈。
手下的兵士见他扔下人就跑,怕出了什么事,急忙也跟着他往回跑。
小内侍站在空无一人的甬路上,微微一笑,作势振袖,转身悠然走远。
待沈迈疾行出来,却没找到人,立刻回头告诉沈刀:“你告诉沈枪主持大局,你和沈剑随后跟来,每人只带上身手最好的几个,人不能多。幽隐外头怕还有埋伏,你们万万小心。”
嘱咐完了,沈迈扔下沈刀等人,撩起袍角掖进腰里,露出内里的黑色长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