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抱着婴儿出了产房,连声道喜,“老板,恭喜,是个大胖儿子。”
阳睿连看也没看一眼,“产妇呢?”
“她睡着了。”
“我能进去看看她么?”
“最好不要,会把细菌带进去的。你等我们打点好,去病房里看她吧。”
“那你快点进去打点吧。”
“好的,老板,这孩子……”
“你先抱去育婴房,我要在这里等她出来,没空。”
那护士傻傻的看着他,想问,这孩子是不是他亲生的?这么不惹他疼爱?
孩子生完,苏溪米整整睡足了十六个小时才醒来,醒来的时候,屋子里一堆干爹,在手忙脚乱的帮他换尿布。
苏溪米没吭气,只听房门外走进来一名护士,护士身后跟着进来一名女人。
那女人黑着脸,把三只畜生抓开,说,“你们吵到病人休息了,赶紧给我滚。”
“妹子,你好不容易请到假出来陪我们玩。干嘛老是板着张脸,凶我们?”
“就是就是!”
“呵呵,妹子,咱们什么时候有空,也生一堆来玩玩?”
“一堆?”
“呵呵,不多不多,生仨就成,一人一个,多公平啊!”
“滚!老娘一个也不生!老娘忙着赚钱,没时间生娃,都滚滚滚!”
女人把仨只畜生全部赶了出去。
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除了婴儿的啼哭声之外,就只剩下那女人的诱哄声,“乖乖,小帅哥,你长得真像你爸!啧啧啧,儿子像爸的,会很辛苦。难怪大哥不肯抱你一下,你呀,要是长得像你妈就好了。”说到这儿,那女人才发觉苏溪米醒了,她眼睛一亮,扑腾一下跑过去说话,“小嫂,你醒啦,正好孩子饿了,你给他喂点奶。”
“没有。”苏溪米冷冷回绝。
边上忙着量血压的护士,嘀咕了句,“小姐,您这样是不对的,奶水暂时没有,小孩也要吸。多吸吸就自然有了。你不让小孩吸,奶水出的慢,管子不通畅,很容易堵死的。”
“让他喝奶粉吧。反正他迟早也得喝奶粉。”
年鱼瘪嘴说叨了句,“小嫂,我觉得大哥这几个月变了很多。你要不要……”
“他没变!你不用帮他说好话!”
“可是……”
“哇——”婴儿雄赳赳气昂昂的哭了起来,他说,他饿了。
年鱼把孩子递过去。
苏溪米把脸撇一边,拧着眉头说,“把孩子抱走,影响我休息了。”
护士摇头啧了一声,想说,孩子他娘怎么也这么冷血?这孩子生下来就这么可怜,爸爸不乐意看他一眼,妈妈连奶水也不肯给他喂?
护士看着都觉得心疼,伸手说,“我来给他喂点奶粉吧。”
年鱼吐气,“算了,还是我来吧。你忙你的去。”
年鱼抱着婴儿出了病房,房门口,阳睿隔着那小小的窗户,看着里面的人儿。
“大哥,你想进去就进去嘛。”
阳睿摇头,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默默的看着屋内。
年鱼把婴儿递给他说,“你抱着他进去和她说说话呗,说不定她心一软就……”
“别说了。我知道分寸。”他丢下这句话后,扔下娃儿独自离开。看他那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他究竟下了多大的决心?
一个半月的月子,她安安静静地修养完毕。这一个半月,她都不肯让护士把孩子带过来给自己看一眼,甚至都不想听见他的啼哭声,整个医院里的人,都在骂她这个做母亲的,忒没良心,没有一丝丝母爱。当真枉为女人。
不过别人家的家世,他们旁人插不上嘴。
出了院后,苏溪米大包小包的打理好,回了家,回家第一天,她卯足劲的打扫房间,又是洗,又是晒,哐当哐当闹得楼下跑去居委会里告了她一状。
然后第二天,她换了一身黑色的衣裙,去了父亲的坟墓,给父母亲上坟。
父亲的墓碑上,已经添上了母亲的名字。墓土也已经翻新过。
即将步入二十三岁的她,早已摆脱了少女的稚嫩,蹲坐在墓碑前,她想哭,可是泪水怎么也挤不出半滴。她心里有好多好多话要对着父母说,可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到了嘴边,她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跪了将近半个多小时,远处静悄悄走来几名男子。
为首的男子,手里拎着一个大篮子。
苏溪米惊了一下,侧头朝他看去。她拧眉。
阳睿站在她身侧,轻笑,“真巧。”
真巧?
她来祭奠自己父母,他也来祭奠她父母?而且还碰巧选在同一天?真有这么巧的事?打死她都不信。
“你来这儿干什么?”这块墓地,是她买的。这里住着的,是她的父母。别人没资格来。
“也没什么,我就是在想,我对伯父伯母做了那么多坏事,是不是应该弥补他们一些什么?”
“不必。阳家苏家,已经两清了。你只要遵守自己的诺言就行,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想再看见你。”
“上一代的恩怨,的确两清了。不过我折磨了他们的女儿,他们自然会记恨我。所以我今天来跟他们赔礼道歉,想把礼物送给他们。”
礼物?
苏溪米眼看着他把篮子,往那墓碑前轻轻放下。
大篮子里,躺着他们熟睡的儿子。
苏溪米心头狠狠一怔,恼道,“你?”
“这孩子就是我给他们的谦礼。”他抬手看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公司。先走一步。”
他转身准备离开,苏溪米起身喊他,“你就这么把他丢在这儿?你费尽心思让我把他生下来,就是为了把他丢掉?”
阳睿僵着身子,侧头,轻声说,“嗯,这孩子我不要。你喜欢你就拿回去养吧。不喜欢,你就把他放在这儿。我无所谓。”
说完,他头也不回一下,径直离开。看他那轻盈的步伐,越看越光火。
苏溪米瞪着那大篮子,头疼得厉害。
又过了半个小时。
哇——
婴儿用力哭了出来,他说,他撒尿了。
苏溪米站在篮子边,无奈地不行。她这么长时间憋着自己不看他,不抱他,不就是想忘记他的存在?怕自己一个心软,忍不住就……
哇——
那婴儿嗓门很大,力气十足,越哭越洪亮。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划过一道雷鸣。
轰隆隆——
乌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聚拢的速度越来越快,眼看就要下起大雨。
哇——
苏溪米用力一闭眼。
得!她认输!
她认命地捡起篮子,回到家里,开始为了那娃,忙碌个不停。她本来想过,就收留他一天,明天就把他送回去。
可是到了第二天,她又想收留他两天,隔几天再送回去。
几天后,她又想收留他一个半月,或是,等他会走路了再送回去。就这么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她已经无法再把他丢下。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骨肉,是她的亲生儿子。
她接受了他的存在,可相对,她又担心假使有一天,他跑回来跟她抢儿子怎么办?到时候她一定更加生不如死!
彷徨的过了一年,他依约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孩子已经可以走路,她给他一整个客厅当他玩具场所,自己抽空的时候,在网上开起了部落格。
她要养儿子,靠兜里那点积蓄,还不够妥当,她要准备为儿子将来做打算。
她的工作比较自由,只要在约定时间内把图稿设计完成交付给客户就成,所以她一个人带孩子又工作,一点都不觉得辛苦。唯一麻烦的就是计生用品,每次上街,她买一大堆东西回家,还要抱着一个娃,她一个女人,抗那么多东西真的会很辛苦。
她每个礼拜一,都要去一次超市进货,然后每个礼拜一,都会有个男人,跑来给她拎包。
第一次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被打劫了。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君赋。
君赋对着苏溪米嘿嘿直笑,话也特多,“小嫂,大哥这几天人又瘦了,上次还累到饿昏过去呢。”
苏溪米每次听见这些话,她都板着脸回他,“如果你还想说他的事,那你就滚开,东西还我。”她不要他帮她拎。
君赋识趣的乖乖闭嘴,“小嫂,缺不缺钱?大哥说,你可以跟他要求赡养费。毕竟孩子有他一份。”
苏溪米还是板着脸说,“当初是他把孩子丢掉的。既然丢了,那就不需要他费心。这孩子,已经和他无关了。”
“小嫂,家里有什么水管坏了之类?需不需要我代劳?”
“不必,我可以请维修工。”
虽然她讨厌这家伙的恬燥,可她不得不依赖他那一身肌肉。她家公寓里没有电梯,而且她住在五楼,这爬上爬下的,她连抱个宝宝都要气喘吁吁。
苏溪米公寓里楼上楼下所有邻居都看见一个男人帮她拎东西拎回家,他们都已经深深记下那男人的面容。
然后每个礼拜三晚上,又出现另一个男人,拎着一箱子东西,敲响苏溪米房门。
苏溪米开门放他进去,时不时也会撞见几个邻居,对那男人从头到尾扫个遍。
宫三军每周三过来给宝宝看诊,疫苗什么的,也都是他亲手给他注上去。
宫三军特喜欢那娃,每次来不把他玩个过瘾,说什么也不肯离开。他是仗着自己那次被老大拗断胳膊的事,就在她家里逍遥半天,苏溪米绝不说他半句话。反正他来帮她带孩子,她就可以躲在卧室里工作。
再接着,每周六晚上,司千会带着陆斯过来,敲响苏溪米房门,不过苏溪米不接见他们俩,直接把他们关在门外。两个男人站在门口碰了一鼻子灰,那些邻居进进出出,看见两个男人同时敲门的时候,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句话果真不错。
苏溪米上大学的时候,失踪了那么多年,偶尔一次回家,也要带着一个男人回来。隔了几年后,她一个人回家,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大家都说,她是某某某的情妇,给人家生了个孩子后,人家不要她,把她赶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