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隐公子深深看了沈度一眼,似乎不管任何时候,计之身上总有凛凛正气,莫不是……这是家族渊源?
他笑了笑:“计之若需要帮忙,尽管开口,我必全力以赴。”
沈度“哈哈”一笑,不觉心中的阴霾驱散了几分,开口道:“此乃当然!待傅副将好了之后,定要他请我们好好喝一杯!不管怎么说,多谢长隐告知密报的内容。”
长隐公子仍是那样微微笑,对这谢意不解不拒。说起来,他还要多谢计之才是,若不是他提醒了江南库的事情,想必安国公府中很多事,他还被蒙在鼓里。
江南库,这事真是棘手……如此想着,长隐公子眉梢便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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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戌时了,尺璧院西北角的桐荫轩内,还燃着烛火,除了比较清晰的“吱吱”叫声,间或还有低低的说话声。
守在轩外的水绿一点都不紧张,有风嬷嬷在,四周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知道的,况且这个时候了,尺璧院除了那位沈少爷,再不会有旁人到来。
此刻在桐荫轩内,自然是顾琰和沈度,哦,还有一个金环鼠小圈。
沈度来了桐荫轩后,也不怎么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为小圈剥香榧,小圈大爷则睁着黑豆眼,一口一口地接着沈度抛过去的香榧,一人一鼠玩得不亦乐乎。
终于,沈度停下了剥香榧的动作,随即摸了摸小圈头,笑着说道:“去轩外玩吧。”
小圈露出了标志性的谄媚笑容,“吱吱”地叫了几声,乖巧地跃了出来,留下这两个人在轩内。
“计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吗?”顾琰为沈度斟了一杯清淡的梅子酒,然后问道。
她一见到沈度,就觉得他有些不妥。虽然他很开心地和小圈玩闹,但身上的沉郁之气怎么都藏不住。既然他不说,顾琰便耐心等待着,等待他的沉郁慢慢消退,才开口问道。
“真是什么都瞒不住阿璧。我是有事想说,是关于傅家的……”沈度抹了一下脸,想着应该怎么述说。
他入夜前来桐荫轩,除了想见顾琰一面外,主要还是想和她说密报的事。陇西卫的密报,京兆没有多少人知道,应该就连傅家的暗卫都不知道,和阿璧说了,起码能给傅家的暗卫一个提醒。
“阿璧应该知道傅家有暗卫吧……陇西卫来了一个密报,说西疆卫暴动……我猜皇上要换将了……”沈度将密报的事情一一道来,包括霍韬和薛守藩的举动,还有崇德帝换将的准备。
顾琰越听,神色越凝重,立刻就将所有的事情联结起来了。表哥遇刺只是个开端,私兵扬出、方集馨弹劾也只是简单环节,真正一击是在这里!
这每一个环节,都在加深皇上的疑心,目的就是为了最后的换将!皇上所听到的,就必定是真的,皇上所以为的,就必定是出现的,计之说得没有错,这一次傅家将有大祸,避无可避!
“西疆卫暴动必有内情,或许有人煽动,或许有奸细为之,总之,他们是不可能为了表哥暴动的。”顾琰皱眉说道,指出密信存疑之处。
这一点,沈度也知道,但现在关键不是西疆卫暴动的真相,关键是西疆卫定是发生了暴动,而且把柄已经递到皇上那里,事情就不可轻易解决。
“我想着有什么办法阻止皇上换将之举,说不定要父亲去一趟宫中了。我只是怕西疆会因为换将而起干戈,怕大盛会趁虚而入!”沈度忧虑地说道。
顾琰了然,随即哑口无语。西疆卫大将军之位,其实并不是傅家的计之他们所以如此紧张傅家之事,说到底是为了西疆的安宁,就连顾琰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没了西疆卫大将军的位置;对傅家来说并不是绝对不能承受的损失,绝对不能遭受损失的,是西疆的百姓!
“势成骑虎,已经难下了。皇上的心志,就算是沈老都不转。若是沈老进宫,这事就真的没有转圜余地了。这非上策。”顾琰摇了摇头,并不赞同沈度所说。
“那么,顺势而下,为了西疆的安宁和傅家的存活,傅家让出西疆卫大将军的位置?”沈度苦笑一声,心知现在能选择的,就只剩这个了。
匹夫之怒,只能血溅五步,击杀二人,而天子一怒,则是流血漂杵,伏尸千里。皇上这个“铁血帝王”的称号,并不是凭空得来的。若是傅家硬与皇权对上,皇上为了将西疆控制权夺回来,必定会挥军西去,到时候西疆必成人间炼狱。
这个可能的最坏结果,沈度他们根本就不敢去冒险。军权威望,人主之权柄,凡为人臣,又岂能与人主争柄?沈度计算着这种种利害,。才会如此被动,觉处处都被制掣住了。
“呵,计之,当此际,我倒是深深明白了前朝吴王之举了……非为一人之荣辱,但为一地百姓耳!”顾琰眼中含了泪,忍不住沈度面前痛哭失声。
究竟,在遥远的西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西疆卫的士兵,怎么会暴动呢?
(章外:继续三千章,大家觉得,还是虐傅家和顾琰为好吗?哈哈~写书不易,恳请大家正版订阅,盗版书友太多了,真的是很难过~)L
☆、第211章 暴动真相
(4000大章,祝大家周末快乐,极需大家的支持!)
西疆,是大定西北边陲的统称,因此,这里的府衙就名之为西疆府,驻守在这里的军营则名之为西疆卫。
西疆府地广人茂,再往西北则是大定的邻国大盛,它是大定和大盛接壤之处,因此西疆府的地位异常特殊,相应的,西疆卫的作用也异常重要。
西疆的府衙和将府都设在腹地西州,西疆虽然苦寒,但西州是西疆最繁华的地方。但凡到过这里的人,大都会有一番感叹:西州虽然比不上国都京兆,但比起富庶的江南,也不会逊色多少。
此刻,薛守藩就站在西州土地上,观察着这里的风物百姓,真切感受这里的繁华,发出类似的感叹,心情异常复杂。
他四十多岁了,一生未曾踏足过西疆,一直以为这里是苦寒之地,也以为所见多是民生困苦瑟缩。不想一路所见的,和他所以为的完全不同。风物无太多可说的,最为足道的是这里的百姓。
这里的百姓异常彪悍,似乎家家户户青壮都会一两招武艺,然并不恃强欺凌,而是有一种克制的温和。看得出,这是由安稳的生活滋养出来的温和。这极强的对比冲击着他的内心,令他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傅家治下的西疆,的确地方升平民生安定,这是薛守藩心中涌现的最大念头。——是了,令西疆平治的不是西疆府尹,而是西疆卫及傅家。
西疆府现任府尹是郑伯安,他是出宫荣养的郑太后的嫡亲侄儿。大定上层的官员都知道,郑伯安为官从政的才能平平。这个西疆府尹纯粹就是皇上对郑家的施恩。
而郑伯安本人也以平庸为乐,酒色财气无一不耽,在政事上则没花多少精力,每每考课都是郑太后护航才能堪堪通过,此府尹职对西疆的影响实在有限。
这种种意思几乎可以直接替换成:没有西疆傅家,就没有西疆现在的安宁!
而这句话,是薛守藩最不愿面对的。因他知道皇上最不想听到的。就是类似的话语。皇上让他来西疆,除了调查西疆卫是否暴动外,更主要的是想知道西疆卫真实的常态。
他在想。关于西疆的一切,应该如何上报朝廷呢?
“将军,现如今我们是不是应该去西疆卫将军府了?”在薛守藩怔愣时,随同的都尉李临请示道。
他们一路急骑来西疆。所连陇西卫都没有停留,就是为了不惊人耳目。以防傅家有所准备。现在他们已在西州暗访数日了,外围所能查探的消息,都知道了,是时候去拜访将军府了。不然他们根本无法接触西疆卫。
“是时候了,去准备吧,本将登门拜访傅家。”薛守藩点点头。准许李临所请。
薛守藩想过去拜访府尹郑伯安,但不知郑伯安和傅家的交情。当中是否会有隐匿之言,便干脆想着自己查,会更加准确。他奉王令而来,想要查探些什么,虽然艰难,却不是一无所获。
他带来西疆的兵士很少,但个个都是虎贲暗部的精英,短短数日,已经探出不少消息了。
他确认了士兵暴动一事真的发生了,有军眷失去了亲人,也有走卒亲眼见到士兵的骚乱,更有消息灵通的大商人知道来龙去脉。这些消息,薛守藩都收入囊中。
他准备去拜访傅家,当然不是去查探或责难的,而是……而是什么呢?薛守藩自己也不太清楚了,终归,还是要问一问暴动之事吧。
傅家,到底会有怎样的说辞呢?
此刻在西疆卫将军府,老将军傅通召集了兄弟、儿子和孙儿,正在议事堂相商事宜。平素坐满西疆卫将领的议事堂,此刻坐着傅家子弟也不显得太空旷——毕竟,傅家子弟人数也不少。
傅家是西疆的大族,所谓大族者,时久而人多也。傅家是典型的靠人丁繁茂而崛起的家族,数代繁衍下来,父及子子及孙,不止不息,现在傅家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是以三年前,崇德帝令傅铭上京任职以制掣傅家时,就有傅家子弟忍不住嗤笑出声:若是傅家系于一人,那么早就没有现在的西疆傅家了。
傅通共有兄弟六人,除了盛年战死的二弟傅选外,尚有四个弟弟,弟弟们又各生有嫡子庶子多人;加之傅通自己的五个儿子,除了在京兆的嫡长孙傅铭外,已经陆续有孙子、侄孙成长,能出现在议事堂这里的,都是傅家的佼佼者。
傅通坐在议事堂上首,环视众人后,笑吟吟地说道:“京兆的事情,想必大家都知道了。铭儿受了重伤,皇上召我进京,西疆这里就交给大家了。”
他的话一落,议事堂就好像被瞬间注入了活力,话语声开始有了,众人脸上的表情也开始精彩,有不忿,有了然,还有那么一丝丝揶揄的味道。
傅怀德坐在傅通的左下首,习惯性地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