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一次擒捉,就是让沈度记忆深刻而已。他再一次主意到盛烈这个人,是在两年前那一场劫掠中。
在救出阿璧和九皇子后,沈度便对天牢中的废太子感兴趣了。能在天牢中平安活过四年,而且两国都拿其无可奈何,这位废太子的本事,的确了得。
邵连蘅和封兰言这两位官员的狠厉、大理狱卒的刑求,沈度是有所了解的。这位废太子不但熬过来了,还利用其保命的秘密,逐渐使情势好转。——近几年西盛的细作为其前赴后继,就体现了这一点。
他一直在暗处观察着盛烈,也细察天牢中的狱卒,终于发现了废太子与外界沟通的方式。对此,他一直隐着不扬,就是想顺藤摸瓜以发现雾岭矿脉的位置。
通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沈度对盛烈这个人已经十分了解,对其心态性格,也分析得十分透彻了。
沈度犹记得,自己十分肯定地对沈肃说:“父亲,盛烈是熬过来了。但是,必也倦了,只要好好利用,不出一年必是极限。”
不想,一年之期未到,他还没从盛烈那里探听到有用的线索,沈家出了事。
因此,这个后手不得不提前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沈度刻意引导西盛的细作,将沈家及他自己的情况故意透露给盛烈知道……
已经厌倦了、快要到达极限的盛烈会怎么做?沈度实在太清楚了,太清楚盛烈会不顾一切,会抓住任何一个细微的机会,拼命离开这个囚禁他六年的天牢!
沈度故意将自己送到盛烈面前,故意将自己无可奈何境况送到盛烈面前,就不信盛烈会不动心。
盛烈需要沈度助其离开,而沈度同样需要盛烈帮忙,帮忙解决沈家目前的困局、
阿璧和长隐等人倾半朝之力来影响崇德帝,却还是不够,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盛烈,就是沈度选中的、所差的那一点点。
不管是盛烈能保命,还是沈家能脱困,归根到底,所凭借的还是那数条雾岭矿脉,还是崇德帝对矿脉必得之心!
这是沈度的条件,也是沈度的后手。对于帝王而言,究竟是处置沈家重要,还是雾岭矿脉重要,一清二楚。
☆、第445章 条件
紫宸殿内,崇德帝和沈度的对话仍在继续。
“朕不管盛烈为何会指定你同去,但盛烈既已经开了口,朕就不容此事有失。那几条矿脉的位置,朕一定要知道!你明白吗?”崇德帝如此说道。
他还是很想从沈度口中戳出有用的东西来,但他更在意的是矿脉,才有此言。
这些话,沈度完全明白,太明白了。
但是,他摇摇头,说道:“请皇上恕罪,臣不明白。”
这话就这么落下,没有半点迟疑,也没有丝毫胆怯,就好像说的是寻常事,而不是困扰国朝长达六年之久的大事。
崇德帝绝没想到,沈度会装傻充愣,会这么明晃晃地拒绝。他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朕没听清楚!”
“请皇上恕罪,草民不明白。草民已经被停职,实在不宜去雾岭。请皇上另请能者。”沈度这样答,意思和之前差不多。
放肆!若不是盛烈坚决指定你去,朕绝对用不着你!——这样的话语,崇德帝差点脱口而出。
这一下,他明白了沈度的意思。这个已经被停职的官员,可以被他随时捏死的人,竟敢和他谈条件!
崇德帝心中有熊熊怒火蒸腾,反而笑意晏晏地说道:“沈度,你是否知道,朕一声令下,就可以让你和沈肃,身首异处!”
沈度竟敢拒绝皇令,他有什么资格谈条件?凭什么?
“草民知道。皇上要草民死,草民不得不死。”沈度回答道。他知道,进宫之前,什么可能他都想到了。
他所凭借的。是对盛烈的了解,是对帝心的了解。他在用自己的性命,乃至沈肃的性命,在与崇德帝赌一场而已。
说白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沈度知道盛烈对逃生天的渴望,知道崇德帝对矿脉的渴望,盛烈和崇德帝有这样的渴望。必输无疑!而他们自身。却不曾意识到这一点。
既如此,为何不能赌这一场?更何况有阿璧和长隐他们所做的铺垫在前,他一定会赢!
因他和沈家在这样的情况。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奋力一搏而已。他一往无前,两者相逢,勇者胜。如此而已。
现在,挣扎迟疑的是崇德帝。他细细一想。便知道沈度有资格谈条件,因为沈度不畏死,不能以死来胁之;因为盛烈的要求,就是沈度。
沈度。成了决定那些矿脉位置会不会被发现的关键。
从何时起,沈度竟成了矿脉关键?或是从两年前沈度铺势开始,或是从洞彻盛烈开始。或是从盛烈厌倦每月两次的刑求开始,已经不太说得清楚了。
当然。崇德帝可以将沈度杀掉,如此才能使盛烈另选他人随行。但崇德帝不知道,若是沈度死了,盛烈会不会再开口。
这样的险,他是绝不会去冒!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龙涎香的气息,并没有能使崇德帝平静下来,反而使得他越来越焦躁。他对那些矿脉太渴望了,藏量巨大的矿脉,取之不尽的兵器原料,最强盛的王朝,开疆拓土之明君……
这样的诱惑太大,没有一个帝王能够拒绝。
沈度静静等待着,等待崇德帝的最后决定。他相信等到的,必是自己所期望的。——他与沈肃就崇德帝的反应已经推敲了无数次,又怎么会不如愿?
不一会儿,他就听见崇德帝说道:“你说,有何条件?”
正如沈度所想的,崇德帝妥协了。在处置沈家和得到矿脉之间,崇德帝选择了后者。
崇德帝有此妥协,又不仅仅是为了得到矿脉而已。在犹豫挣扎的时候,他想到了宣政殿官员一面倒的情形。
为了对付沈肃和沈度,东宫发起了对沈家的弹劾,应者云集。这让崇德帝不安和警觉:东宫为何要这么急切对付沈家?这是不是说,沈家是东宫的忌惮、甚至是东宫的阻碍?
人的思维是无穷发散和延伸的,崇德帝也不例外。敌人的敌人是朋友?那么东宫的障碍,就是皇权的助力。
崇德帝在宣政殿拂袖而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对东宫起了防范,存了留着沈家的心思。这种心思一直很微妙,就连崇德帝本人都浮沉其上,并没有仔细抓住。
半朝力、废太子、几矿脉,最终促使崇德帝妥协,询问沈度的条件,来达成那些无可抵挡的渴望。
沈度的条件,当然和沈肃有关。
“草民愿奉所有,换得父亲自由安适,恳请皇上授父亲尊荣,草民定会为皇上取得矿脉!”沈度这样说道。
沈肃当然不在意帝师这样的称号,也不在意什么尊荣不尊荣。但沈度,不可能不在意。因为他太清楚,沈肃之所以动皇家暗卫,之所以被夺尊荣,是为了什么。
如果不是为了救那些皇家暗卫,如果不是为了掩饰他的身份,沈肃仍然是帝师,仍会享受尊荣,曾经的功绩也不会被全数抹去。
父亲他……以一身的尊荣功绩,唤来整个朝堂的瞩目。现在崇德帝和朝中官员的目光都集中在沈肃身上,谁还会想到望江楼?谁还没想到秦邑最初设望江楼的杀局,只是为了杀沈度?
在此过程中,长隐公子反其道而行之的弹劾,也是神来一笔。当初崇德帝在梨花林中对沈度的试探,就是由长隐公子对沈度的异常态度所引起的。
经由安国公府所引起的弹劾,沈度的身份得到再一次得到掩饰,被暴露的隐患几全消除。
沈度太清楚,沈肃为了他,为了元家,可以付出一切。他作为元家之人,作为沈肃的儿子,又怎么能翘着双手心安理得享受这一切?
沈肃为了他所失去的,他奉出所有,都要为沈肃拿回来,包括这被夺去的尊荣和功绩!
崇德帝摇摇头,说道:“帝师称号已夺,朕不能更改。这个条件,朕不能答应。”
前一刻他夺帝师称号,下一刻又给予尊荣,这算什么事?他不会答应!
就在这时,一封书信送到了紫宸殿外,递到了常康手中。
☆、第446章 封赏
这封书信,是从定元寺送来的,上面有郑太后的印鉴。
一看到这封书信,常康的脸色就变了变,立刻朝殿里禀告道:“皇上,太后娘娘有书信送来,请皇上示下。”
郑太后出宫十一年,都没有主动给崇德帝送过信,这还是第一次。常康见到这信,自然要第一时间汇报。
崇德帝听到郑太后有书信来,同样讶异至极。母后为何会有书信来?说的是什么?
崇德帝下意识看了一眼沈度,不知为何,他有一种预感,预感郑太后这书信会和沈家事有关。——毕竟,是在这样的时候。
书信被常康呈了上来,被静静摆在御案上,并没有被拆开。崇德帝想知道郑太后会说什么,却又担心里面的内容会让自己为难,是以并没有动。
因郑太后书信的到来,缓和了崇德帝和沈度之间的隐隐对峙,也给了崇德帝足够的时间,来思考沈度所提出的条件。
沈度的目光掠过御案上的书信,心知这书信的内容,就是阿璧请郑太后帮的忙。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结,崇德帝的心结之一,就在于郑太后。通过郑太后来影响皇上,这是阿璧的打算,他很清楚。
阿璧的心意,他感之甚深,也受之。但在这一事上,他料想阿璧的打算不会起太大的作用。
郑太后的确是皇上的心结,但在朝政之事上,在皇权之事上,郑太后所能影响皇上的,是有限的。
若是皇上真的惟太后命是从。当初元家就不会出事。
果然,崇德帝没有再看书信,也没有动手拆开,而是看向沈度,缓慢问道:“你说的尊荣,又是什么呢?朕倒是好奇。”
给沈肃予尊荣,也不是不可以。但这尊荣到底是什么呢?帝师称号?无数赏赐?还是怎样?
听了崇德帝的问话。沈度并没有立刻回答。
尊荣,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