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三少收回视线的时候,双眉已经展开,脸上又现出了我熟悉那种的不屑神情,“在石室中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已经全部明白了。”
诸葛冉点了点头:“难怪师傅偏心与你。你不妨说说看,也好让这位宝姑娘死得明白些。”
三少的脸色变了变,转头对上我的目光,双眸中的波涛逐渐平静了下来。他回头再望向诸葛冉时,已恢复了江湖传说中的萧无尘的冷静。
“我一直以为大师兄助我创建沐雨轩是因为师兄弟的情分,如今看来,不仅是我,所有的人,萧荀、李仲泉、黑白无常、地鼠……都只不过是师兄你全盘计划中的一粒棋子。可笑的是,我们竟然一直以为是受了你的恩惠。”
诸葛冉谦逊地欠了欠身:“师弟过奖了。”
“我只知道你窥伺武林盟主已久,想不到连朝廷势力和龟兹王权也在你的谋略之中。”三少的声音有些虚弱,但一字一句都象针尖一样让人感受得清清楚楚。
“王彦谋害我父亲的线索,是你透露给吏部尚书的吧?你帮他除掉王彦,只不过是让他成为你控制朝廷局势的一个工具。
“连文怡,你的亲生女儿,也成了你的傀儡。为了得到象征龟兹王权的三件宝物,以便让文怡顺利继承王位,你让萧荀潜伏在将军府寻找三宝下落,你则以此为条件,替萧荀杀了小宝全家。”
我听得冷汗直冒,想不到令我恐惧到骨髓的幕后黑手,竟然是人人敬重的武林盟主诸葛冉。
诸葛冉道:“萧荀和小宝相处了一段时日后,不知为何对小宝的敌意日渐消退,竟打算终止与我的合作。彼时我已怀疑龙珠极已被小宝服用,也就是说,其余的两件宝物很有可能也在韦家,因此萧荀已经没有用了,更何况他知道得太多,于是就成了第一个死的人。”
三少闭上眼,额角隐隐有些青筋暴露,过了好一阵才继续道:“于是你三番五次想劫走小宝,为的就是火龙珠。”
诸葛冉眯起了眼睛:“服食火龙珠后百毒不侵,何况那二十年的功力谁不馋涎欲滴?而且……”他暧昧地笑了笑,道,“那过功之法你已经知道了,只不过那时我并未想到你下手会这么快。”
我背后起了一阵鸡皮,三少呸了一声,满目鄙夷。
诸葛冉甚是得意,仰天狂笑道:“我更没想到,你竟打算回功给小宝,不惜将小宝身上的毒素过到自己身上。”他啧啧了几声,“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这样的人才,因为一时意气用事,变成全身瘫痪的瞎子。”
我握住三少的手紧了紧,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不由得想起诗涵在林姨生日前的那句感概:“有夫若此,妇复何求。”
“所以当我向那个龟兹的云游法师学了过功之术后,已经一切就绪的当晚,你怂恿礼部尚书促使皇上下了赐婚的诏书!只是我不明白,小宝那时误会我已深,你为何还要让黑无常追上去赶尽杀绝?”
诸葛冉自怀中掏出一只锦囊:“便是为了这个。”
那只锦囊正是兰夫人探访客栈时给我的,说里面装着她姐姐的骨灰,要我将这骨灰与何曾欢的尸骨葬在一起。我根本不知道何曾欢的尸骨埋在什么地方,所以这锦囊也就一直带着。黑无常追上我那日,这锦囊倒的确在船舱里,只是诸葛冉要这骨灰有什么用处?
“迦兰那贱人竟瞒着我将此物给了小宝。这袋中之物乃邪血功的引子,练邪血功者必先服此药,否则大功告成后,第一次运功时必将血管爆裂而死。至于黑无常,完成了他的使命后,我做了件好事,让他们兄弟团员了。”
“原来你给圭尼几人的是真的《邪血功》秘籍,只不过没有给这引子!”
我答应过他们,只要他们为我所用,便帮他们找到解魔的《邪血功》下半部,我诸葛冉及时失信于人过?不过我并未答应过给他们引子。”
他看着我和三少一脸鄙夷的样子,得意地捋了捋胡须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最后一个问题。”三少已有些气喘,歇了歇才问道,“既然你已经找到了另两件宝物,因何还不见你有任何动静?”
诸葛冉的脸色一沉,眼角微跳,一道逼人刀光霎时从眼角射出,令人不寒而栗:“因为我还在等一个人,此人才是我心头大患。”
“谁?”
“龟兹的七王爷。”
“七王爷?从未听说过。”
“就是地鼠口中说的‘主人’,若不是他,我也找不来这许多龟兹的高手,文怡也不可能力排重难继承王位。”诸葛冉冷哼了一声,“只可惜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他的真实面貌。”
他似乎不愿再多说,皱了皱眉,将火麒麟递到文怡跟前,“此人已经没用了,留着也只是个祸害。”居然叹了口气,露出一脸悲鸣之色,“毕竟是我的师弟,快些了断,也免他多受痛苦。”
诸葛冉轻缓的语气让我有种不真实感,向三少靠了靠。接触到他逐渐变得温凉的肌肤时,我忍不住将他搂紧,恐惧和绝望的战栗将我包裹得透不过气来。
三少竟然在这时覆上我颤抖冰冷的双唇。我这时候哪有心情,任由他的舌尖在我的舌尖辗转。分开的时候,我的舌尖已多了一小粒药丸,耳边是他温热的呼吸:“觉得太过痛苦之时,咬破这粒药丸,立时便会失去知觉。”
我的眼前早已一片模糊,转身追逐他迅速退回的唇,想将药丸送回去:“那你呢?你疼不疼?”
“还好。”因为刚才的动作,他肩头又渗出了几滴血水,嘴唇已经发紫,避开我勉强笑了笑。
身后诸葛冉的厉喝盖过了文怡的抽泣:“文怡!怎生这般没用!这畜生几番负你,现下他妻子尸骨未寒他却移情别恋,居然在你面前与别的女子温存,你倒也忍得?”
文怡将火麒麟丢在一旁,抱住了诸葛冉的双腿嘶声道:“爹爹,你如今什么都有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你放过无尘好不好?”
诸葛冉深吸了一口气,蹲下身来抚摸着文怡的发,柔声道:“乖女儿,成大事者,怎可这般心慈手软。以前我助他建沐雨轩,对他一忍再忍,只不过看他是个人才,娶你之后便可为你我所用。如今他已然是你我的敌人,你这般心慈手软,怎能做龟兹的女王?”
文怡浑身剧颤向后弹开,仿佛刚才落在她发间的不是慈父的爱抚,而是根根刺入头皮的荆棘一般。她如水雾一般的眼眸骤然升温,双颊因怒气而微微泛红:“无尘是你的敌人,不是我的。若要我杀了他,这女王不做也罢!”
诸葛冉沉下脸,慈祥的微笑全都化作了眼中的刀锋:“文怡,你好久没拜见过母亲了吧!可想见她一见?”
文怡眼中的怒火霎时被诸葛冉的话浇熄,褪去血色的脸上不知为什么满是绝望和乞求。
诸葛冉满意地笑了笑,退到墙边按了按,石室中央的地面裂开,一口石棺缓缓升起。他打开石棺的盖,俯身对石棺里的人说:“兰儿,我来看你了。今天好点了没?”温柔得要滴出水来的眼神仿佛是最贴心的丈夫凝视着心爱的妻子。
文怡愣了一愣,突然尖叫了一声冲向石棺,将石棺中人抱起紧紧搂在怀里:“娘!娘你怎么了!”
我瞥了她怀里的人一眼便不敢再看。那人穿着华丽的妇人衣裙,却干瘦脱水得象木乃伊一样,似乎骨架外面只包着一层皮肤。双眼深陷,呆滞无神,只在看到文怡后动了动眼珠,一只枯槁般的手颤颤巍巍地抬了起来。
文怡握住那只仿佛只剩下骨架的手,怒视着诸葛冉嘶声吼道:“你是不是人!你对娘做了什么?”
诸葛冉看着那妇人的眼神仿佛在欣赏一副古画:“在龟兹时,久闻‘神仙草’可续命,只要每日有少量的水便可。我一直想试一试,想不到一试之下果然灵验。”
文怡的眼中快要喷出火来:“娘亲她做错了什么?你软禁她来要挟我就罢了,为什么要这般折磨她?”
“做错了什么?”诸葛冉眼角肌肉不停地跳动,“那个贱人和她姐姐一样,既已嫁于我,为何心里还想着何曾欢那个畜生!”抬手朝我随手一指,我头上的簪子便断成两截掉在地上,头发失去了依附立时散乱在肩头。
他一脸怨毒:“什么‘沅茝醴兰,铭心不忘’,畜生之言!”
三少盯着地上的断簪,目光闪动,有些诧异却又带着一点悲哀:“大师兄,你怎会乾坤指剑?师傅并未传你。”
诸葛冉仰天狂笑:“当年师傅偏心,将指剑传与你而不传与我这个大师兄,以为我就不能学了么!”
“师傅不传你并非偏心,只不过觉得你的性情不适合学指剑。指剑乃他老人家独创,心法都是口授,师兄是在何处学的?跟谁人所学?”
“跟我学的。”
正文 大结局!还算圆满吧
石门开处,一个黑色身影只一晃便悄无声息地站在石室中央,速度之快落脚之轻就象他本就站在那里一样。他头戴斗笠,黑纱从帽檐上垂下直盖到肩头,遮住了每一寸肌肤,连双手也笼在黑色袖筒中。这副打扮令他整个人看起来象是被笼罩在一团黑雾中。
他的声音沙哑且有些生硬,淡漠的语气却让我觉得有些熟悉,而这声音、这飘忽的身形却分明是陌生的。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诸葛冉象是换了个人似的,将火麒麟拿袖口小心翼翼地擦了又擦,诚惶诚恐地高举过头,脸深埋在两臂之间:“属下见过七王爷!”
“诸葛冉,你早就找到了这所地下密室和火麒麟,却迟迟未报,难道是想让我猜你的心思么?”
被唤作七王爷的黑衣人接过火麒麟,迅速开合了一次枪身上隆起的金属小盒的盒盖,接着倒提火麒麟对着枪管扫了一眼,又从枪身下变戏法似的抽出一截金属长条,往枪管里一捅,插回金属条时他竟将火麒麟架在肩上对准了诸葛冉,再一次打开了金属盒盖。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连贯得让人眼花缭乱。当他说到最后一个字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