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满脸疑问的看向楚嫣,却见她也是一脸茫然,吃惊的看着那个黑衣人离去。
我突然想起了胡涛,那位铁脚帮的帮主。我柔声问道:“你被救出厂的那一晚发生什么事了。”
楚嫣皱眉道:“我也不大清楚,那晚我本来被关在一间地牢内,由五个番子看守,不知怎的好像有人放了迷烟,等我一觉醒来,便发现自己睡在一间客栈内,那个黑衣人当时就坐在床边。应该是她把我救出来的吧。”
我正想再问,却见她面露痛色。我弯下身去抓住她的手,她却触电般迅速将双手缩回去。
我轻轻地将她的手拉过来,翻开一看。只见在她雪白的手掌上,赫然有两处圆圆的伤口,一看就知道是被铁钉钉出来的。伤口还未结痂,上面胡乱的撒着些金创药。
我定定的看着这些伤口,只感到牙齿在嘴里剧烈的打着哆嗦。两滴冷凉的液体滴在我的手背上,我抬头一看,只见楚嫣惨惨一笑,道:“早就不疼了。不要紧的。”
我猛地将她搂入怀中,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我发誓,我花落杨,总有一天,要让那帮畜生血债血还。”
我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几句话。楚嫣在我的怀中轻轻点了点头。却忽的听她羞涩的小声道:“你能将我放开吗,有…有外人在。”
刘旮故意咳咳嗓子,道:“那个…那个,你们等会再那个吧,我们不能老待在这,得找个地方躲着。”
他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一个安全的地方。”
“在哪?”
“福,安,酒,楼。”刘旮一字一顿的说道。
第九章
九
迟贤死了,活生生给烧死的。
当一群厂卫从那个本叫做福安酒楼的废墟中把他找出来时,他已经成了一具焦黑的尸体。要不是因为他身上的那副铁弓和两柄弯刀,谁也想不到他就是名震江湖的迟贤。
雍孟恒惋惜的看着他的尸首,长长叹了口气。他虽曾和他结过梁子,但东厂毕竟还少不了迟贤。
迟贤最厉害的,不是他的箭,更不是他的刀。而是,他的情报。他的情报网倒底有多大,有多广,没人知道。我听雍孟恒讲过,只要在京城,上到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下到街头巷尾的要饭乞儿,甚至是关在大牢里死囚,几乎都有他的眼线。京城里大大小小的事,只要他想知道,没有得不到。而且他在东厂还有自己的势力,能随意调动一批厂卫。
迟贤最大的缺点,就是狂傲。
所以,他只能做个杀手。一个所谓的第二杀手。
据说他动用他的眼线,很快便找到了逃犯步楚嫣,可惜,他没能逮到她便死了。
古剑盟一直是雍孟恒眼里的一颗钉子,他做梦都想查出它总舵的所在地,好派兵一举歼灭。所以,他才会如此大费周张的去搜寻步楚嫣。眼见煮熟的鸭子飞了,我能想像他那种气极败坏的心情。
在离去的那一刻,我忍不住又多扫了几眼这间我昨日还在里面醉饮的酒楼,而才隔几个时辰,这座酒楼已成了一堆还在冒着袅袅余烟的焦木。
福安酒楼。我细细揣摩这几个字的意味。
回到东厂,雍孟恒对着一群厂卫大发了一通脾气。我和疯子、法师等六人垂手立于他的两侧。雍孟恒忽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会儿,道:“竹儿,你跟我来一下。”
一间暗室,我见到了一个女人。
她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件鹅黄的长袍。她的头发稍稍有些乱,凌乱的刘海儿遮住了双眸,使人看不清她的相貌。她呆呆地站在一个角落里,怀抱一柄淡银色的软剑。
“她叫路方。”
雍孟恒顿了顿又道:“蔡何死了已经有两年多了吧。”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咬咬牙沉声道:“没人能取代她的位置。”
“我没别的意思,古越剑你可以继续留着。不过我希望你可以教路方练剑。这个女孩子资质很好,她本来就是个杀手,只可惜未得明师指点,白白糟塌了十多年。”
我本想拒绝,可一触到雍孟恒的目光,便无奈的点点头。
她突然抬起头,对雍孟恒道:“凭什么要他教我?”
雍孟恒一楞,忽的诡异一笑,道:“今晚你就会知道。”
我不屑的扫了那女子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
夜,酉时刚过。
雍孟恒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满脸堆笑道:“督主,一切都准备好了。”
魏忠贤,东厂真正的主宰者。他披着一件华贵的紫貂大衣,略显慵懒的身躯半倚半坐在一张宽大的太师椅上。他低着头嘬了一口手中的青茶,在嘴里含了半天才慢慢吞了下去。
“这就是你十七年来所培养的七个人。”他微微抬起眼皮,瞄了我和疯子等人道。
雍孟恒小声道:“回督主,是六个。”
“嗯?当初你不是说七个。”
“中途死了一个。”
“死了一个?怎么死的?”
雍孟恒笑笑不语,魏忠贤只是随口问问,并不上心,继续品他的茶。在东厂死人,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情。
我的胸口狠狠一痛,就像被人拿针尖刺了一下。我紧紧咬住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你答应过的,要带我走的,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过的……”同样漆黑的深夜,她倒在我的怀中,吃吃说出这句话,一直到她满是哀伤双眼缓缓闭上,只留下几滴清泪。
是宿命吗?难道这就是杀手的宿命。
一个厂卫快步走了进来,但见他双手捧着一卷黄色的布轴奉到魏忠贤的面前。
他呶呶嘴,示意雍孟恒代看。雍孟恒小心翼翼的将黄轴展开,迅速看了几眼,面露笑容道:“督主,恭喜了。”
“呵呵…”魏忠贤发出几声低低的冷笑。“老雍,今晚要看你露几手了。”
雍孟恒笑道:“必不让督主失望。今晚之后,朝中再无人能与您相抗衡了。”
魏忠贤满意的略一颔首,将杯中茶一口喝干,忽的将茶杯往地上一砸,一声脆响,几块碎瓷片溅射半空,划下几道亮丽的弧线。
“走吧…”
……
他的手在剧烈的颤抖,泛白的胡须根根抖动。“不…不可能的,这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魏忠贤笑眯眯的走上前,指着那个人手中的黄轴道:“老杨啊,魏某再怎么胆大,也不敢私造圣旨吧。哈哈…”他拍拍他削瘦的双肩,长笑不止。
他,督主最大的政敌,东林党人士,杨涟。他捧着手中的圣旨,双目泪光闪动,煞是悲人。就在魏忠贤肆意长笑时,他忽的一声长啸,将手中的圣旨狠狠往地上一扔,仰头高声悲呼道:“皇上…你为什么要骗老臣,为什么…大明的气数,当真要完了吗?”
说完,他便哈哈大笑,笑的口中鲜血直流。笑声划破寂静的黑夜,犹如夜枭凄鸣,又如冤鬼悲嚎,让人毛骨悚然。魏忠贤吃了一惊,竟被骇的后退几步。他稳稳心神,目光一寒,冷冷地说道:“除了他,其它人一律,杀无赦。”
一阵阴风刮至,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根粗大的铁链横空划出,击中杨涟的脖子,在上面绕上一匝,紧紧的将他的颈部缠住。铁链回缩,将他拉入厂卫当中。几个厂卫立刻扑了上去,熟练的用铁镣将他的手脚铐住。杨涟身后的上百个护卫见状纷纷大叫道:“快保护老爷。”十来个护卫当先冲来。厂卫中几十把亮丽的扑刀同时挥下,将他们砍翻在地。雍孟恒一声令下,所有的厂卫都还刀入鞘,快步退到大门外,除了我,疯子,大嘴,法师,鸿荟,观音,还有路方。
一个厂卫搬来一张太师椅放在大门口,魏忠贤悠闲坐上去,雍孟恒垂手立在他的身旁。又一个厂卫端来一杯热茶,魏忠贤接过茶杯,揭开杯盖轻轻吹了口气,饮下一口。“杀吧…”
六把剑同时出鞘,路方自觉的退后几步。那群杨府护卫被我们的气势一慑,竟是无人敢上前。
“这种货色,我没兴趣。”我轻声道。
观音上前一步,浅浅一笑,道:“我先来。”她的双手均成握状。我知道,她手里拿了彻影剑。
那些护卫见观音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手中又似乎没有兵器,不由精神一懈,浑然没将她放在眼里。
千古不变的一句良言,永远也不要轻敌。可惜没多少人会记住这句话。
观音的笑意更深了,甜的像吃了蜜桃一样。她向那些护卫一步一步慢慢走去,在离他们只剩四五步的时候,她的左右手同时斜向上一划。
所有的人都看到她只是空着双手在空中一挥。但是她面前的两个人喉间出现一道深深的口子,从伤口的走向来看,很明显是被一把利剑同时割开。
随着两具尸体重重的倒下,整个人群一下子躁动起来。他们像是见了鬼似的看着观音,在摇晃的火光中,一张张绷紧的脸上尽是惊疑和恐慌。
身后传来一声瓷器相击的脆响。我转头一看,只见魏忠贤右手指着观音“哦”的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老雍,难道这就是你以前说的那个叫什么什么彻影剑的吧。”
雍孟恒笑着点点头。魏忠贤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哈哈,没想到天下竟有这等神奇的东西。”
观音双手乱舞,谁都想不到她纤细的手中会有一柄看不到影子的剑。一阵惨叫声中,她已揉身杀了进去。一个护卫定定看着这一切,忽的大叫一声“鬼啊”,向府内狂奔而去。还没跑出几步,他便停下了脚步,低头看向缠在身上的一件东西,那是由一节节锋利的钢片连成的长带一样的兵器。
蛇骨剑。
鸿荟手一扬,蛇骨剑尖鸣着快速回缩。那个护卫被一块块锋锐的剑齿穿透身躯,化为一堆碎肉。
血汽迷漫中,蛇骨剑再度展开,犹如一匹长长的白绸飘开来。鸿荟,她真的很美,倾国倾城。蔡何的美,是那种柔和的美,就像是山谷幽兰,让人随时都想去呵护。而鸿荟,是那种霸道的美,霸道的让所有男人的目光舍不得从她迷人的身姿上移开。她是一个习舞的天才,如果她来的不是东厂,而是一个戏园,想必早已成了一个红遍大江南北的歌妓。
只见她踏着曼妙的舞步,蛇骨剑轻盈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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