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
疯子裸着上身,胸口绑着一条绷带,正趴在床上呼呼大睡。说他趴,是因为他睡觉的姿势十分可笑。他面朝外,背朝里,一床盖被垫在身下,凌乱的不成样子。他将玉瓷枕搂在怀里,佝偻着腰,屁股向后翘着,长长的口水附和如雷的鼾声,让人忍俊不禁。
我拍拍他光光的臂膀,笑道:“疯子,太阳晒着屁股了。”
疯子恹恹地推开我,翻了个身,雷声又起。
我一时兴起,忽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我拿起身旁茶几上的一杯凉茶,将茶水顺着疯子的裤腰带倒到他的裤裆里。
疯子睡梦中伸出手,慵懒的在胯下抓抓,手抓了几下,接着手一顿,然后猛地睁开眼,身体几乎是弹了起来。他迅速的看向胯下,还将手放到鼻子下闻闻。在闻的同时,他也看到了我。
疯子欣喜若狂地抓着我的手道:“大哥,你好了?”
我微笑着略一点头。疯子的脸接着红到了耳根。他迅速抽回了手,对我难为情的憨憨一笑,将手放在棉被上擦擦,又飞快的用被子盖住下身。
他讪讪笑道:“你伤的那么重,怎么好的这么快。”
我用手指碰碰他胸口的伤口,疯子龇牙吸了口凉气,身体忍不住向后一颤。
我担忧道:“怎么还没愈合?”
疯子强笑道:“萧媚儿那一刀真是厉害。一刀贯胸,末了刀拔出时刀锋还在胸口一转,差一点就伤着心脉了。”
我很清楚这所谓的“差一点”是什么意思。我无奈地叹口气,道:“是不是很疼?”
疯子抿了下嘴,道:“真的很疼。疼的身上像着了火似的,好难受啊。”
我疼惜地看着疯子,有些后悔不该将茶水泼到他的裤裆内。
我奇道:“怎么雍孟恒没让那个叫唐宁的女子给你一种丹药治伤吗?”
疯子摇头道:“这些天尽喝些苦的死人的汤药,偶尔也能喝到两碗参汤。”
我拧眉沉吟一会,道:“你且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疯子目送我出门。在关上门的一瞬,我忍不住往里一瞥,只见他火速撩起被子伸头往里瞅着,皱着眉头伸出右手往里掏了一把,又将手放鼻下左闻右闻。看着他一脸的悲哀,我偷偷“扑哧”笑了出来。
在去找雍孟恒的路上,经过一处校练场。忽地感到一股剑气袭面。我随眼望去,透过校练场周围的层层树影,只见两个身影正在里练剑。
是路方和观音。
观音的剑术走的是轻巧一路,如灵燕掠水,一触即逝,绝不与人纠缠。
狂风扫落叶。观音踩着飘旋在空中的数十片枯叶,一路腾空而去。她人在半空腰身一折,端落在一棵粗大的榕树顶上。瘦瘦的树枝迎风颤颤,她立在枝头,娇小的身姿随着树枝的不断晃动而上下起伏奇Qīsūu。сom书。观音看着路方,不住咯咯直笑,犹如一位不韵世事的乡村少女与人嬉耍一般。
观音向下面的路方招手道:“踩树叶时速度要快,提起真气,双足互相借力,很容易的。”路方在下面急的一头汗水,满天尽是叶子,但她一跃起,无论是踏上哪一片都会立时跌下。
她一时性起,举起剑一阵蜂蝶乱舞,树叶尽数被剑气绞成碎屑。路方收剑笑道:“哈,我现在看你怎么飞。”
观音双手一展,轻飘飘地落下。她走向路方,冷不丁一掌劈至。路方吃了一惊,慌忙中格臂一挡。观音的手一触到她的手臂,双足同时在地上一点,掌力一收,借着路方手臂一横之力,又跃上枝头。
观音吐吐舌头,道:“怎样?”
路方佯恼道:“你使诈,不和你耍了。”
观音如一阵轻烟飘至,对路方道:“跟你说真的,要论轻功,东厂还没人及得了疯子,不过那疯子真是个疯子,除了石竹谁说话他都不搭理。有机会你去求求石竹,让他叫疯子教你些轻功的步法。不过石竹那兔崽子又傲又冷,求他作甚,还不如跟我学点毛皮。”
路方唯唯喏喏,似是深有同感,道:“就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良久才愤愤哼一声,昂首挺胸走向她们。二人见我亦是一惊,相互颇有笑意的对望一眼。
我瞧也不瞧二人,乜眼问道:“有没有看见雍总管。”
观音挑起一根手指指向不远处的一条走廊,学着我的样子昂头斜眼,粗着嗓门道:“方不久在那见着他了。”
路方抿嘴强忍着不笑出声,她眨巴眼睛,道:“这么快就能下床了。”
我冷冷描她一眼,转身便走。远远的,传来她幽幽细细的声音,“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啊。”随后二人笑成一团。
不知怎地,我并不觉得很生气,虽然我认为自己会很生气。相反,我也有一丝想笑的冲动。
听着她俩银铃似的笑声,我第一次觉得,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忽然有了一些生气。
出了校场,没走十来步,便见一带着银白面纱的女子盈盈迎面而来。
就在擦肩而过的一瞬,她轻声道:“好了?”
我想了想还是顿住了脚步,叫住了走了两步开外的她。
她转过身,奇道:“干什么?”
我沉吟一会,才从嘴里挤出两个字,“谢谢。”
她的眼中破天荒有了一丝笑意。她略一颔首,正欲转身离去,我急叫道:“等等。你那丹药,还有没有?”
她道:“你的伤口还疼?”
我摇摇头,我本就不好撒谎,道:“我想要来救一人。”
她眼中本来的笑意刹那间消逝,变的如尖冰般严寒。她冷声道:“没有了。”
一听没有了,我立刻换上一付冷冰冰的脸色,转身便走。她一跺脚追上来,冷笑道:“我可告诉你,你伤未愈合,伤口没了疼痛只是服药后的假相。你再像这样四处走动,小心金疮迸发,到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纵是华佗在世也束手无策。”
我转头盯着她的双眼,冷笑道:“不劳你费心。”
“你……”她恨恨地叫了声,甩头大步走开。
来到雍孟恒的书房,他却并不在里。
守门的厂卫说有人在练功房看到他。我闻言来到雍孟恒私人的练功房。守门的两个厂卫打着哈哈道:“石爷,要不要去通报一下。”
我不耐烦,摇头径直走进去。雍孟恒果然在这。穿过几个甬道,只见他在一间狭小的暗房内,面前的案上垒着二十余块砖瓦。他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我,道:“竹儿,这么快就能下床了。找我有甚事?”
我看着那些砖瓦,奇道:“您在练‘枯木指’?”
雍孟恒恨恨哼了一声,道:“萧媚儿还道她区区几刀就能破我苦练数十载的神功。她不知道,这二十年来,我的枯木指已达至瑧之境,练就了最高境界‘枯木逢春’之术。”说话之时他右掌疾化爪抓下,击在面前的砖瓦上。一阵脆响,砖块尽数碎成瓦砾,那张厚重的楠木案子喀嚓裂为两半。
“‘枯木逢春’,除非砍断我的十指。否则休想破我的一双铁手。”雍孟恒似是喃喃自语,将十指平放眼前交叉搓动,只闻得一阵金属尖鸣之声,火星四冒。
我并未趁机阿谀几句,而是直言道:“我来想找您求些东西。疯子重伤未愈,可否劳您去找找唐姑娘。”
雍孟恒道:“疯子怎地还未好。为你我已拉下一次脸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喏喏退出。
刚出来不久,只见一个锦衣厂卫快步走来,递给我一个锦盒,道:“这是根百年人参。总管交待,其药性太大,需分三次服下。”
我惊喜地接过盒子,道:“替我带话,多谢总管。”
来到疯子住处,只见疯子正在床上长吁短叹。我快步进来,道:“疯子,你小子福气大,有好东西给你。”
疯子抢过我怀中的盒子,拿出里面的老参,道:“哪来的罗卜根,这么长。是不是想用罗卜炖排骨给我补补。”
我笑道:“这可是百年老参,不晓得有多金贵。用它换的罗卜根你就是吃十辈子也吃不了个零头。”
疯子的眼睛便直了,道:“这玩意怎么吃?”
我刚想说话,却感到一阵眩晕,随即身上的几处伤口火灼般剧痛。我疼的难受,浑身汗如浆出,不由自主的倒在疯子的床上。
恍恍忽忽,感觉有人用力摇着我的身体,大声喊着“大哥,大哥…”
……
我这是在哪?
四处尽是无穷的黑暗,远处传来阵阵鬼哭狼嚎之声,天上雷声轰隆。猛然间一道开天破地的惊雷劈下,大地瞬时一片惨白。
电光一逝,数十支火把陡然亮起,火光照着一张张鬼魅般的脸,还有森立林列的刀剑。
一个人攀着我的手臂,我转头一看,却是蔡何。她大口喘着气,手里倒提绝美的古越剑。
我如坠云雾般,头脑浑浊不清。我呆在那,却发现自己竟然浑身是血,狂龙剑被绰在右手。剑锋上血迹斑驳,传出阵阵腥甜之气。
又是一道滚雷炸响,我蓦地惊醒,双眸中精光一亮,狂龙剑立时巨鸣不止。
我一把揽住蔡何,举剑横胸,大声吼道:“滚开。”
蔡何泪眼婆娑,楚楚怜人。她哽咽道:“没用的,没用的。”
我双目尽裂,咬牙道:“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带你冲出去。”
那些鬼魅样的人践踏着满地的尸体纷纷围上来,地上血流成河,浮起一层悚人的惊红。
我松开蔡何,大吼着冲将进去,杀入人堆。剑光闪处,如开涛破浪,血肉飞溅,惨嚎连连。
火光摇曳中,满地人头乱滚,残骸堆积。一个面色惨白的人欺身而至,十根乌黑的手指破空厉啸,牢牢索住狂龙剑凌利的剑锋。我弃剑,翻身从旁夺过一柄钢剑。十指又起,剑齐柄而断,又弃,又夺,反反复复,地上堆起高高一层碎铁。
数柄明亮的利刀架至项颈,我依旧如猛兽般,咬碎钢牙,怒吼着挣扎厮打。白面人扬起手掌,一个嘴巴狠狠打在我的脸上。这一记好狠,我吐出一大口淤血,瞪裂血红的眼睛,怒视着白面人。
蔡何被人抓过来,按跪在地。不知是谁用力踢在我的小腿上,我脚踝一松,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
狂龙剑和古越剑被扔在地上,双剑剑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