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只是传说故事而已,方才看入迷了,突然被你抢走,才吓了一跳,哪里会有蹊跷?”,灵巧的将书从他手里抽出,顺手掖在身后的坐垫下,结果,掩耳盗铃的行为,反倒引起小爷的注意和怀疑。
“不成,给我瞅瞅!”,他走过来,将胳膊绕到我身后去抢书,势在必得。“十四,我给你讲个这里面的故事,好不好?”,拗不过小爷,决定先给他讲个里面的故事,探探反应再说。
紧挨他身边坐下,荧荧烛火下幽幽开口讲,“话说啊,有户人家里要嫁女儿,因家境贫寒,只好去当铺淘换了件旧衣服,买回家,也觉得古怪,衣领处遍布细密小点,怎么都洗不去。家里人觉着奇怪,可婚期将近,只好将就,按女儿的身材修改裁剪。临到出嫁头一天,将衣服放在女儿闺房里;新娘子明天要出嫁了,心里忐忑难安,翻来覆去,睡不安稳。半夜深更,这新娘子听见屋里有动静,既惊且怕;心想,莫不是来了贼?被子里小心翼翼探出头,四下看看,又未曾见半个人影,想来是自己多心了,就又要睡去。正这时,却看见不远处的嫁衣,缓缓坐起,而后‘腾愣’站了起来,直直向她走过来。把这新娘吓的啊,撩起被子拔腿逃,猛然发现衣服似是个人,追着新娘子满屋跑,结果,还是被扼住喉咙!唉,凄惨呐……”,十四小爷半天怔怔的一句没插嘴,故事没讲完,抬眼看看,他已是瞠目结舌。
“然后呢?”,小爷明显被故事吓着了,可好奇心仍然不改,拉住我追问结局。
“然后?新娘就被害了呗,衣服倒在一旁。第二天,新娘的家人见此情形,报官府查验,这哪里查的出?最后,还是有位高人,从嫁衣上看出端倪,你等等啊,结尾我还没看呢……”不理会他惊诧无语的神情,赶紧翻了一眼书,刚才可是看到要紧处的时候,被他一把抢走的。
“哦!原来啊,这件衣服是死囚行刑时候穿的,含了怨气,却平白害死了无辜新娘。唉,真是可怜……”,结局实在令人唏嘘,装作痛心疾首,低头哀叹,可等了半天,十四小爷好像没什么反应。
“合着你这两天晚上,就一直看这个?”,十四挑眉指着书,满脸不可置信。
“没有啊!这书里每个故事都很短,我看好些了,你还听吗?”,好几天晚上连续看这本书,怎么能只看了一个故事?
“三更半夜!你居然看这种书?!我一直以为,你在看经史子集!”,小爷语气沉痛,劈头盖脸又一顿指责,好像我的行为很令其发指。
“多没劲啊,怎么可能?大晚上看经史子集,酸腐又愚蠢!”,我又不考科举,犯不着刺骨悬梁,半夜里熬油不睡觉,去念经史子集。
“爷累了,想歇着了……”,他愣愣看我片刻,突然将书合上,闷闷不乐,起身要走。
“你怎么了?生气了?那我再给你讲个逗趣的故事,准保将你逗的哈哈笑,听不听?”,怕十四小爷生气怪罪我看忌书,赶紧将他拉住,软言哄劝。
“不听,我睡觉了!”,这会儿他情绪透着古怪,让人心里发慌。
“哎?十四爷,你不会吓着了吧?”,小爷眼下慌乱无措,再想起之前他陪我去给老贝勒验尸的情形,不禁【炫】恍【书】然【网】大悟。
“我才没吓着,就是累了……”,他偏过头白我一眼,唤下人进来收拾。
“哦……,那我回去了。”,看他意兴阑珊,觉得有些自讨没趣,连忙向小爷告辞。
“慢着!你要去哪儿?”,他伸手将我胳膊拽住,蹙起眉头,神情莫名。
“回自己屋子啊?不然呢?”,明知故问,这会子了,我还能进宫是怎么的?
“那我呢?!”,自从圆房后,他日日宿在我房中,可今日不同,眼瞅小爷口口声声说要睡了,却没有要随我同走的意思。
“爷要住哪儿,我怎么会知道?”,叫我怎么舍下脸,去跟他说,十四爷,您还回不回我房里了?
“你!你自己讲完那破烂故事,撒手把你相公扔在书房,就逞能透着你胆儿大,给老贝勒验尸面不改色,说湖里水鬼不当回事。三更半夜的,还敢自己穿园子?不成,你得陪着我!”,小爷紧紧抓住我胳膊,就是不松手。
“你要歇着了?回我房里,可就得穿园子。”,事情明摆着,难不成现在让奴才把房子拆了,挪过来?!
“澜儿,你今天别走了,咱们住我房里……”,他勾勾我小手指,软语温存,轻声哄劝,看来十四小爷今天铁了心不想再穿花园。明明被吓到,还死不承认,那样子着实令人好笑,怎么也想不出,他前儿还立志,以后要去战场上杀出一番作为。
十四自己的卧房,我只在大婚那天来过一次,与书房隔着一道垂花门,正中铺设青石板路,两旁种植细密高耸的翠竹,林中藏着假山、太湖石,汉白玉石桥下清泉流水潺潺,偶有微风拂过,竹林沙响,泉水涌动,别有雅致妙趣。
正房抱厦三间连成一体,虽不很大,却整齐轩敞。摆设赏玩器物不多,件件都是透着疏朗大气的古玉奇珍,一看就知是宫里皇上、娘娘的赏赐。临窗放置书案,比书房的规格要小,几方古砚,和几本常看的书。屋里的样子和大婚那天截然不同,想来只是大婚临时做了布置,之后就回复原样而已。今天终于有机会,绕着屋里将里里外外看仔细,屋中没什么情调意趣,可骨子里却透出浑然天成的贵气,与浓厚士大夫的人文精神。
“十四,我还是喜欢你的屋子……”,和我那里全然不是一个风格,雅致简单、干净清透,就像他的人,虽然两个住处我都爱,但眼前这地方,明显更新鲜。
“啊?你喜欢这里?我这里比你那儿好?澜儿喜欢,就搬过我这里来,好不好?我正愁咱俩离着远,寻思要将府邸改建……”,他转身四下看看,将我轻揽怀中。
“别,别,太麻烦了,往后再说吧!”,听闻小爷要改建府邸,吓得我慌忙将他阻止,大兴土木最麻烦不过。
“有什么麻烦的?又不让你去垒砖砌瓦!既是嫌麻烦,那我再想想,反正咱俩离太远不成!”,这句敷衍将小爷逗得前仰后合,嘴里反反复复念叨个没完,他是年纪小主意大,兴许心里早就有了定论。
卧房正中,仍是大婚时摆放的雕花架子床,尺寸无比宽大,十四小爷的身形,能并排躺下六个。
床是古朴紫檀木,雕刻不多,透着大气沉实。看绣花软垫实在诱人,顺势躺在上面,瞬间却又弹了起来,回手一摸,居然是柄沉香木如意,“你干嘛在床上放这个?咯得我后背生疼!”,那一下子,眼泪都要出来了,不由哭丧脸向小爷抱怨。
“给我,沉香木最安神,这是我跟额娘要的。本想过两天悄悄放你房里,谁想到,居然被你发现了……”,他将如意抢走,轻轻放在我膝上,小小的事情,我自己早就忘记,却难为他总记挂。这沉香木如意,应该是件古玩,香气特异,这样的好东西,不知他又如何从德妃那里骗过来的?
随后的日子,十四命人将我日常用的东西,挪了一部分到他的院落。自此,我在府中有了两个住处,有时要用的东西找不到,还要劳烦锦云两头跑。
她总拿话嘲讽我,看着眼前这架势,爷是真恨不得把您揣兜里!说完就笑的花枝乱颤,弄得我羞愧万分,这种私密的玩笑话,怎么会传到丫鬟耳朵里?
十四年纪渐长,差事、课业、习武弄得他日不暇给,忙碌而不可开交。偶尔半夜陪他在书房念书、写折子,他会三言两语简单向我提及朝中事,皇上对太子纵容依旧,可对他身边的势力,已经着手惩治,陆续有朝中重臣被革职流放。八哥经常邀他去府中做客,一去就是夜半方归,这情形以前从未有过,明眼人都察觉的出,哪里是喝酒吃饭那样简单,逢此情形,总觉得心里惶恐难安,一路往下沉。
偶尔听他去念叨想去西郊骑马射箭,知道他喜欢,奈何身不由己。我多想,让他无忧无虑过一辈子,任你去骑马射箭、四处云游、富贵闲人,千万别被尔虞我诈、相互倾轧的朝野纷争拖累,看得见的明枪,好过杀人于无形的暗箭。自小出身官宦世家,听过见过太多叔父的朝中同僚,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富贵繁华至极,转眼就满门抄斩、全家流放的例子,对权势之争,格外心怀恐惧……
隆冬将至,京城迎来第一场雪,娇雪的肚子更加明显,十四总说,他想要个女儿,像滺澜一样灵巧可人。笑他满嘴疯话,娇雪生的女儿,只能像她……,结果,惹得小爷勃然大怒,那家里还不乱套!
皇上下令要去畅春园赏雪,各皇子可带家眷数人,皆住畅春园内,至农历年前回宫,也就是说,在过年前这段时间,皇子们可以带自己家眷去畅春园赏雪游玩。
浅香大概从德妃那里得到了消息,有意无意的提醒十四小爷,让带她去畅春园开开眼。更厉害的,就是她搬出德妃,说她想看看孙儿,弄得小爷心烦意乱,又不好驳斥,以防德妃下旨强行干预,只能假意敷衍推脱。
还有个令人沮丧郁闷的状况,原以为浅香是位心思缜密的内向闺秀,可近来发现她行为很奔放大胆。那就是,她经常半夜自己跑到十四卧房,下人不好拦阻,只能任其恣意妄为,几次险些被她撞见不该看的,弄的兴致全无,郁闷尴尬至极。其实,从十四描述她在德妃宫里,荷包送错人,会有如此情形也不该大惊小怪。
细细思量之下,如此提心吊胆,还是决定不在十四小爷屋里住了。结果,十四又回复到书房与我的院落两头跑的情形,天天嚷着要改建府邸,估计这事情,已经快要被他付诸行动。
最终,十四还是没带浅香去畅春园,理由是她刚刚生完孩子,需调养身体不宜出行。
头天的宫宴设在傍晚,诸位皇子与家眷,在晌午时分,陆续抵达畅春园。自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