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有什么建议,也不敢有什么意见。”顾北北声音好似降了温度,“你高兴就好,爸不是常常这么说?”
“你别提你爸!”吴宝莉的声音拔高了几度,尖锐起来,“别拿你爸来压我!我知道你跟你爸亲,可他都去了,我总不能一直一个人吧?”
顾北北深吸一口气,嘴角扬起几度,让自己说话心平气和些:“我没有这么说,更不会阻碍你找第二春,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做未免太快了点吧,你有好好看对方到底是谁吗?”
吴宝莉蹙眉,嘴巴张张合合却始终没有将想说的话说出来,良久反应过来对面的是自己女儿,她有绝对的权威让对方不要干涉自己,“这些不用你管,明天吃饭的时候不要乱说话——对了,你谢叔叔也有个儿子,和你一般大。”
她撂下这句话便回到卧室,留顾北北一人在客厅。
顾北北怔怔看着那扇隔绝她和母亲的门,过了一会儿,若隐若现的声音传出来。
也怪门的隔音效果差,亦或者发明这种厚度的门的人本就是想要吊住人的心,不然为什么这个厚度,能让人听到隐隐约约的声音,却又不让人听清楚呢?
“青春期嘛,感觉现在的小孩真是……”
“你家那个也是?感觉果然是有代沟,算了不说了……”
顾北北回到卧室,带上耳机,听里面传来的二胡声。mp3很老很久,用的时间又长,音质杂,然而搭配上二胡这种本就不需要太清晰便能传达出苍凉的乐器,便显得那么触动人心。
悠扬,苍凉,伤怀的人听出沙哑的呼唤,天上星空,地上镜湖,天上一月,水中一轮,对影成双,和人一样,陪伴的永远都是影子,永不背叛的也是影子。
过了一会儿,她摘下耳机,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小声的呜咽。
她看了一会儿天花板,然后从床头抽了张纸,擦了擦眼睛。
第6章 变故
聚餐的地方订在一中式餐厅,大概是为了说话方便,选了包间。
吴宝莉先进去,顾北北随后进去,不出意外的看到谢南表情从不屑一顾到错愕,失声道:“怎么是你?”
谢阳并没有解释,而是站起来招呼顾北北坐到谢南对面。
一张桌,四个人,谢南和顾北北相对,吴宝莉和谢阳相视。
谢南死死的盯着顾北北,观察顾北北的表情。
他是将顾北北当朋友的,没想到对方早知道却隐瞒他。
谢南没有办法不失望。
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周围的温度降到了零度以下。
“我一直没有说,想着你们相处得好了之后再开口。”谢阳咳嗽了一下,组织好语言,“北北,谢南,我知道你们大概心里并不能轻易接受各自父母再婚,但我想理智一点来说,父母的前半生你们没有办法参与,父母的后半生参与你们的长大,但到了一定的时候,都会有各自的分别。”
他说话语重心长,言辞诚恳,“你们将来也要有自己的家庭和自己的生活,会知道家庭和谐的重要性。”
“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她?”谢南横插一句话进来,态度桀骜不驯,“婚内还是婚外?”
谢阳听到他这么不给面子的话,有些不快,然而他积年累月的涵养功夫到家,脸色没有变,喉结耸动,低声道:“我认识她很久了,但我们在各自的婚姻内并没有不道德的行为。”
他这句话说的很艰难,似乎是想到什么痛苦的事情,双手合十,支在桌上,之后无力的颓落下去。
“谢阳。”吴宝莉伸手覆在他手上,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我没事。”谢阳反过来拍拍她的手,掐了一下眉心,让自己变得精神点。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没睡好,他精神有些不济,眼圈青黑,强自振作,“我和宝莉商量,准备过几个月准备婚礼,请一些人前来参加婚宴。”
“所以这是通知而不是商量,是吧。”谢南推开椅子,嚯的站起来,“那叫我过来干什么?看你的新老婆和新女儿是吧?何必呢,简直多此一举,反正我也不会祝福你们的。”
话语刚落,人已经走到了门口,风一样的离开,门都没有关。
服务员这时候正好到门口,看先前离开的少年面色不善,态度有些小心翼翼:“先生,上菜吗?”
“我去找一下他吧。”顾北北也站起来,对谢阳和吴宝莉笑了笑,“我劝一劝他,你们先吃,不用等我们。”
“北北!”吴宝莉忽然道,“你和他一样吗?”
顾北北这时候已经走到门口,闻言转头看吴宝莉,看出对方纸糊的外壳下的小心翼翼,想起昨晚的呜咽,还有父亲的谆谆教导。
“怎么会,”顾北北道,“我是祝福你们的,妈,希望你幸福。谢叔叔,我会劝回来他的。”
“谢谢。”
顾北北追出的时候已经看不到谢南的身影,她没有执着去找,而是找了个方向埋头往前走,结果被身后的一只手扯住,往一边拽去。
顾北北心中一震,正要动手,瞥见衣角,停下了动作,任由谢南在前面带方向,跟上了他的动作。
两人七拐八拐,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小巷子。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谁能想到在这么喧闹的街市,会有这样的角落。
“说吧。”谢南转身,眯着眼睛看顾北北。
“说什么?”顾北北拍开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有什么好说的,你爸和我妈要结婚了,我有什么好说的?”
“你早知道对不对?”谢南咬牙切齿,就差拿着食指点着顾北北的鼻子数落她,“居然瞒我那么久,你是诚心的吧。”
“我诚心做什么?”顾北北反问他,“你以为我事先知道瞒着你?我也是自己推测出来的,是你自己反射弧长只顾着自己情绪,根本没有仔细观察所致,关我什么事?”
谢南本来满腔怒火,这时候被顾北北的一盆冷水泼下来,安静下来,自嘲道:“是啊,都怪我蠢。”
顾北北心中应了一句,是啊。
谢南轻声呻|吟了一下,捂住自己的眼睛,然后换做了抱头的姿势,痛苦的蹲在地上。
旁边就是垃圾堆,他这个姿势,可以安上最美流浪汉的名头。
顾北北不忍在他的伤口上插刀,身为同学,袖手旁观也不是什么好举动,便上去要扶他,“喂,你要不要这么林黛玉?”
“你懂什么?!”谢南怒吼,猛地站起来,一把推开了顾北北。
顾北北底盘不稳,踉跄了两下才站定,深觉谢南不知好歹,“我是什么都不懂,但你跟我急什么?”
谢南抬头,顾北北发现他眼睛通红,脸上淌泪。
他哭了。
那些在心中积聚已久的话此刻也不好说出来,顾北北让自己的语气缓缓,听起来不那么尖锐:“喂,你哭什么?”
“跟你无关。”谢南冷冷道。
顾北北见他这么难过,但是没有带纸巾,只好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张纸给他擦眼泪——说实在的,她还没有见过男生流眼泪。
谢南还是接过来纸擦了擦自己的脸,面对墙壁站了好一会儿,终于平复自己的心情,转过身低声对顾北北道歉:“抱歉,刚才不该对你发脾气。”
这种精神分裂一样的前后对比有些恐怖,也有些萌,顾北北想笑,却没有敢笑出来,心中各种不客气的评价早已在舌尖上来回翻滚了数次,却始终没有说出口,只道:“没事。”
“哇塞,好久不见,来瞧瞧,这是谁?”阴阳怪气的男声响起,谢南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伸手将顾北北拉到自己身后。
那边的单元楼走出一群人,带头的少年看着有十七八岁,染了一头黄毛,活似金毛狮王谢逊,身上穿的衣服也十分非主流,挂了各种亮片,闪的人眼要瞎掉。
“阿南,好久不见啊。”他邪邪一笑,从裤兜里的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点燃,含糊不清道,“说起来要不是见了你,也忘了早年还有一笔债要算。”
他身后的众人听到“一笔债”三个字,全都兴奋起来,往这边靠近。
“什么债?”谢南盯着少年,“我记得我离开的时候说了,我们两不相干,我不记得欠你什么东西。”
“嗤。”少年鼻子里喷出一圈烟雾,“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我这里是饭店呢?”
“你想做什么?”谢南与他周旋,顾北北在他身后,而对方有一群人,打起架来牵连到顾北北就不好了,此刻能应付就应付。
他知道这条路不过是因为这旁边有家黑网吧,以前寒暑假许一朵会让他来这里监督谢阳,他那时候十分中二,对这种话向来是阳奉阴违。谢阳会给他很多钱,让他自己看喜欢什么就买什么。那时候网络游戏兴盛,索性全部用来玩游戏,虚度光阴。
温绍就是他在那时候认识的,两人臭味相提,斗鸡走狗过日子,当了好一段猪朋狗友,如果不是……许一朵因为他的过错离世,他也不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缺钱了。”温绍恬不知耻的说出了答案。
谢南将自己的钱包拿出,掏出里面所有的钱扔给温绍,厉声道:“拿着!别让我再看见你!”
温绍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谢南。谢南没有坚持,手一松,纸币飘飞,硬币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去你妈的,态度很嚣张耶!”身后的混混跟班看到他这么对自己老大,心中很是气愤,就要上来给谢南一点颜色。
谢南握着顾北北的手紧了紧,顾北北感觉出他手心的湿冷,他在紧张,大概眼前这些人不好应付——亦或者根本就是因为自己在场,不好出手。
顾北北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安心些。
“你马子很漂亮么,一起吃个饭?”温绍痞痞地笑,对着顾北北扬下巴,一副打量物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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