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阿米亥的军队毫无阻力地开进了海森堡,慕尼黑四周,弱小国度前来的投诚者络绎不绝。军队十倍于从前地扩充,蔻蔻玛莲便开始整顿冰寒地狱,首先便将海森堡划入了永冻冰原的范围。从白骨的围场到堆满战利品的行政大厅,阿米亥的座位一再更换,现在是海森堡的王座那一把。
此刻,他正致力于建设蔻蔻玛莲交待的高大钟楼。为了这个,这里再也没有半个闲人,瘦弱的骷髅,僵尸游勇,打工的木乃伊乃至侏儒,在皮鞭下都是一把建筑好手。他们还将努力地建设下去,直到贡献足以赎清他们的背叛之罪。蔻蔻玛莲许诺他们可以再次成为自由居民,只要他们完成新的海森堡建设,一个沉重的工程任务。
蔻蔻玛莲从慕尼黑发配来数万带着镣铐的劳工,以补充劳力的严重不足。他们都是满怀希望的赎罪者,为了成为自由居民不惜粉身碎骨。但那工程蓝图宏伟,即将为新的冰寒地狱奠定基础,他们不得不用磨灭灵魂的努力来换取时间。
阿米亥捏碎了手中的骷髅酒杯,让红色的液体四处飞溅,让海森堡的旧主,一个森林树妖精面如土色。阿米亥冷漠地望着他脆弱的脖颈:“说,如何通过迷失森林?”
“误会,”那妖精瑟瑟发抖,“虽然我们一族历来和森林亲密无间,但是居住在迷失森林的我们却不一样,我们根本不知道迷失森林的秘密,只是随着森林的意志被送来送去地生活。正因为一样受不了迷路走失的生活,所以,我才会带领一些族人在这里建立了自由都市海森堡。”
“你是说你也不知道?”阿米亥的声音十分懊恼,手中响起锁链的脆音,笼罩他面孔的气团越来越黑,说明他的心情恶劣,面孔也渐渐狰狞。
“相信我,我说的是实话!”那树妖精察觉到生命的危险,大叫了起来,“我们从来是效忠于慕尼黑的,只是被达尼奥隔断,我的祖先早在万年前就发誓效忠过的!凭黑魔使蔻蔻玛莲神圣之名起誓,这一点一直也没有改变!”
他充满恐惧的声音透漏出了虔诚,阿米亥倒是不可不信,将面色渐渐缓和下来。他对树妖精暗示道:“开动脑筋吧,如果森林之神网开一面,你的日子也将好过。”
树妖精略微思索,说道:“要带领军队不分散地穿过迷失森林,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如果能由少数几个人先行进入破除那个古代的谜,而传说又是真的,那么森林也许就会不再神秘了。”
“什么谜?”
“据说古代,万年前这里只是普通的森林,我们的祖先就是在这里为慕尼黑服务。但在魔神战争结束的那一天,森林突然发生了异变,就连我们树妖精也经常迷路,森林的意志沉默了,有人相信更强大的力量在驱使它。当然,这是个传说,我们树妖并不相信,或者说不愿意相信,毕竟这对我们一族来说是个丢人的事。”
阿米亥默默地听着,抓住了问题的根本点:“你说这是魔神战争的影响造成的?”
树妖精点点头,说道:“有一个可怕的神秘种族聚集在森林的中央建立了村落,他们信奉风暴之眼。我们曾经有族人偶然落到那里,又凭着黑魔神的虔诚之力从那里侥幸逃脱,但是由于被当作吹嘘的关系,他的话没有透露更多,只是说他们是异教徒,最重要的是,迷失森林对他们有求必应。”
阿米亥的眼中寒光一闪:“你说有求必应是什么意思?”
“据描述,好像是他们膜拜风暴之眼,祈求让森林给他们送来祭品,然后他们就会很快收到迷途的人。听上去,像是风暴之眼的力量在控制森林,就连周边毫无防备的人也会偶尔被吞噬。”
“风暴之眼?”阿米亥仔细考虑了一番,十分疑惑,“我们达克尼斯怎么会有风的信徒?那是光明的神创造的元素。连同最高贵的魔族在内,我们只有大地和火焰的使徒。如果是真的……这可能性非常高。”
“所以才说他们是异教徒,”树妖精补充说,“我们树妖精归根结底是属于大地精灵,信奉土之力,便是凭着这力量尚能安然无事。”
阿米亥冷冷问道:“如何才能到那里?”
“只要送人进去。”树妖精说,“只有被森林选为祭品送到那里去。在十个迷路的人当中,总有一个消失的。”
“凭我主蔻蔻玛莲之名起誓,”阿米亥笑了,“我有的是战士,那并不是什么难事。”
门突然开了,淘换者旋风一样飘了进来,蛹动着身躯发出深沉的声音:“确实不是难事,有件事情,正好一并解决。”
※※※
髅大在黑漆漆的洞穴中穿行,渐渐看到一丝昏光。就在出口的一刹那,身体仿佛有一种被掏空的感觉。随着光暗交接的一闪,他和乌鸦穿过了一道无形的门,站在古老的岩石堆砌的石路上,而那石路正对着一个村落的入口。
髅大望着村落的图腾——一个高大的祭坛矗立在村落的中央,上面有一个巨大而又十分诡异的单眼图案,散发着碧绿的荧光,离着很远就能看到。那祭坛的建筑风格和先前的达尼奥遗迹有些相似,髅大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乌鸦也显得十分害怕。他们刚有了退却的打算,风便刮起来了,说刮就刮,飞砂走石从背后猛撞过来。
髅大和乌鸦一声惊叫被吹得飞起来,直扑进村子内部。髅大平拍在石板路上,乌鸦的大嘴插进了石头缝,好一会儿才爬起来。那风来得丝毫没有征召,此刻已是猛烈得看不清外面的景物。奇怪的是风暴只限于村外。在那带有图腾符号的村口门廊外,风暴强得简直是让人粉身碎骨的世界,石头带着呼啸声被卷起来咂到树干上,发出恐怖的撞击和断裂声;村内却没有一丝空气流动,平静得甚至有些气闷。
乌鸦站在肩膀上惊恐地用翅膀抱着髅大的头,遮挡了髅大的视线。髅大用手指将它的翅膀大翎上下分开一道缝隙,露出眼窝来打量道路。既然不能出去,便只有向里走了。他们此刻站在修整得很平坦的路面上,那道路一直延伸向村子内部,这村落非常庞大,庞大而荒凉,整个一片沐浴在黑色和死寂当中。从他们站立的地方到祭坛和房舍少说也有一里地,而长长的石路两旁都是隆起的土包。
他们往前走了不远,渐渐看清那些是整齐的坟堆。至少有一万个坟堆整齐地修筑在道路两旁,十字架林立如同修葺得体的花园。乌鸦害怕得有些发抖,牢牢地抱住髅大不放。髅大却渐渐安心起来,这看上去像是——陵园。一个骷髅来到墓地,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这村里好像除了坟堆就没有别的了,一望无际,是另类辛勤耕作的庄稼,不知道收获些什么。
有些坟头很新,在那前面摆放着绑成束的洁白花朵。说句实话,达克尼斯有的是白色的花,也不怎么感动,让人感到意外的是,有些坟堆有打开的痕迹,看上去像是尸体从里面爬出来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难道是另外一个不死兵营?”髅大感到有些疑惑的时候,突然有清脆的铃声从远方传来。
“叮——叮——”
清脆的铃声,渐渐地,伴随着铃声有哭声传来。哀伤的音乐声散播着浓浓的悲凄之情,那是一首熟悉的曲子,髅大似曾相识。他的灵魂波动超出了意识的控制之外,随着那哀乐逐渐加速,骨节也微微地抖动起来。他的感知力急速增强,就好像遇到了强敌或是最让他兴奋的事情。他突然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有东西燃烧的香味儿。渐渐地,他们看到了迎面而来的长长的队伍和他们手里高举的蜡烛与铁铲。那是送葬的队伍,他们排成两排,抬着一个漆黑的棺材。
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显得格外凄凉。那些人穿着长长的黑袍,披麻戴孝,不住地哭泣。髅大内心十分震撼,仿佛曾经感受过这一切。那是标准的人类送葬仪式,他一定参加过,或许是为了什么亲密的人。但是现在,作为一个不死者,或者说是已死者,很不幸的是他并没有在临死之际好好地享受属于他的葬礼,至少他现在非常渴望拥有一份类似这样的回忆。
长长的幡旗飘摆,每个人都那么悲伤。那伤感在摇曳的烛火中得到升华,每一个看到的人都会被那气氛传染。他们的步伐轻无声息,心情却是沉重如同被铅注满,他们默默地低着头,依次有银色的烛台和咏念着经文的僧侣,真是无以伦比的专业送葬队伍。
躺在棺材里的骷髅一定可以幸福地安眠了吧?有这样隆重的仪式,一定可以的!灵魂不会被带走,也不会强迫骨架不情愿地站起来。或许这才是所有的枯骨最好的归宿,所有的人死前一定都曾经将这个希望重复了再重复才肯咽气。那愿望在髅大的身上变得强烈,甚至让他有些妒忌,异常的迷惘。
送葬的队伍近了,从他的旁边经过,带着悲泣的声音,对他不闻不问。髅大望着每一个悲凄的面孔,被那黑色的气氛所感染,突然有一种冲动涌起。他对两边的人低下头,说了一句:“请节哀顺便!”
突然间,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扭过头来看着他。
“骷髅,是一个骷髅!”
“真的,是真正的骷髅!”
“是骷髅!”
所有的人都用欣喜的语气来强调这一伟大的发现,髅大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现在队伍停止了行进,所有的人都在对他围观。就连棺材盖子也突然自行打开,一个一样穿着黑袍的人坐了起来,兴奋地指着他:“哇,是骷髅!”
“到底……”
几分钟后,在一个宽广的大厅里,髅大应邀躺桌子上,身体周围摆满了各种奇怪的食物,那些人亲切地给他用棉布擦洗身体,将它脚趾缝里的泥也挖干净,同时对他的骨架赞不绝口。“啧,以前一定是个美男子……瞧这骨头,亮得像是经常打蜡,还有这手指,啧,天生富贵……翻个面!”
髅大对他们的亲切表示感动,几乎想要流泪。可惜这一点他暂时无法做到,他感到无限惋惜:“死的时候有葬礼真好,一定应该在还有眼珠的时候经历这一幕。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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