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忽必烈也早有趁机速速彻底灭宋之意,只不过前些时候宝贝义女和景王爷接连不悦,故此也没有下令:如今中原可说已完全属于大元,让将士们暂且歇歇儿也是好的,更何况让身旁的人顺了心也是正经的,这怕也是这个草原枭雄的私心罢。
大帐里的库里台大会商议的正是灭宋之事。忽必烈深思熟虑一番后,对是否由图那领兵攻打宋廷的事情左右为难,虽没有说出这话来,却也是半晌不语,只待左右能出个主意。他是想着图那虽战功赫赫,但此番攻打宋廷必是征战中原的重要一战,谁领兵立得了首功,必然是受赏的重臣,高官厚禄锦衣玉食从此不离生活了,可图那已然是被指婚的驸马,试问:莫非还有比这更高的官爵不成?况且他的战功已有许多,也该是让让旁的人的时候了。
图那见忽必烈半晌不语,也是猜出了些端倪,遂想了想,上前行礼道:“图那有一事相求!”
“说罢!”忽必烈见可算是有人站出来说话了,却是此事的本宗,心下里就想着他究竟有什么好主意?这高官厚禄是人人都想的,难不成他还要弃之不用了不成?
图那再行一礼:“此番征战宋廷,若是出兵迅猛,想必也是最后一战了,如此重要的战役,图那想推举一员忠臣良将前往,——若然大汗允诺,图那也只作他的副将便可。”
忽必烈心里高兴起来:怪乎义女那般痴情于他,原来竟是个他人肚子里的虫!想着,便笑道:“哦?我倒要听听,你所选何人啊?”
图那笑道:“莫非大汗忘了么?镇国上将军、江东道宣慰使张弘范正是最佳人选!”
“我怎会忘了他?”忽必烈点头道,“他同李恒一样,都是我大元的勇将。只不过依他的性子,让他带兵打仗他定是应的,让他得个统帅蒙古军的头衔,便是我亲口说了出来,他也是不应的。”
一旁的韩忱鹳奇道:“这等好事我求都求不来的,他却如何不做?”
图那道:“想来他也是怕众人的话儿,汉人历来没有统率蒙古军的先例,纵然是军中有些汉人的将领,也没有统帅过许多的蒙古军罢,——实在亲信的自是例外……”说着看向卜远和韩忱鹳。
这张弘范原是汉人世侯张柔的第九子,祖籍易州定兴,绝无半点蒙古人的血缘,如今却已官拜镇国上将军、江东道宣慰使,乃是武职官员中从二品大员了。做得这般大官,自不是只靠嘴上说得来的,攻占襄樊、临安等地也是功劳不小,但故事之主线只说图那,故此按下不表。
忽必烈见图那如此说了,心里也是有了主意,想来他这个汗王也不是只会行军打仗的,若连劝个人都不行了,岂非成了个莽撞的汉子?想着,便宣了张弘范觐见。
事情也正同他想的一样,当张弘范听到“蒙古汉军都元帅”几个字时,先是愣了一愣,旋即叩首谢恩,却是婉拒之辞:“现为乱世,若大汗将这旨意宣了出去,军中难免有不服之人。故此大汗还是选派亲信的蒙古人才好。”
忽必烈笑道:“你可知晓令尊与察罕的事情?太祖之时的安丰之战颇为著名,想来你定是记得的。那次战役蒙古人几乎被宋人断了退路,全因只听了惯用蒙古人战术的察罕的话,而领了军队全部南下所致。事后令尊悔恨不已,太祖汗王也知这是委任不专的缘故。如今到了我这里,如何还能让你重蹈令尊的覆辙?我只信贤能,却不管他是谁!”
如此推心置腹的话,自是让张弘范感动不已,当下再次叩首谢恩。忽必烈一面笑着,一面看向图那,却见图那指了指面前的玉杯子,当下会意了,旋即命人取来锦衣、玉带等贵重之物放在张弘范面前。
忽必烈笑道:“这些赏物你且拿去,你凯旋之时,自然还有重赏!”
张弘范叩首道:“微臣不需要这些在战场上毫无用处的东西!大汗只需赐予微臣战斗时用的剑、甲即可。微臣用上这些东西,想着是大汗所赐,自会信心倍增!”
忽必烈对他这般忠义欣赏不已,速命人将武库中最好的剑和甲呈上大帐来,一一摆在地上,任其挑选。
剑、甲选好后,忽必烈又道:“此番征战,我派我的女婿图那同你一同前往,不过,他只是你的副将。方才你选的那柄剑,也是你的副手,若是军中有何人不听你的调遣,你尽可以用这柄剑除掉他!”
张弘范抱剑行礼:“大汗对微臣如此信任,微臣岂有不尽忠义之礼!只是微臣还有一事想请大汗应允。”
“讲。”
“驸马不熟水性,故此所领之军只可在陆地上所向披靡,所以微臣想任命家弟张弘正为先锋。不过,请大汗放心,微臣是由于他的勇敢而选拔他当先锋,并非因为他是微臣弟弟而决定这项任命。军法严肃无情,微臣断不敢以私情妨害公法,定会劝诫他处处谨慎。此外,李恒李将军也是一员勇将,微臣也想让他做副帅。此番有了驸马主攻陆路,家弟攻水路,李将军为副帅,这般才可保万无一失。还望大汗应允。”
“准!”忽必烈面带微笑,只吐出这个字来,却是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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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278年秋,张弘范率水陆两军直下东南,径直入粤,要彻底消灭南宋行朝。图那率陆路军队自梅州方向包抄,连接冈州,形成合围之势,纵然宋廷士兵通过水路上来,也是逃不出这个圈子。而张弘范之弟张弘正也是没有忘记兄长的训话,一路待自己人小心谨慎,却待敌军如同蛟龙出海一般,在水路上所向披靡,又同图那的陆路配合得天衣无缝,很快将文天祥之军围困在五坡岭一带。
五坡岭只一面近海且地势险要,若能在敌军溃乏之时围攻,势必一举夺下。但张弘范对图那的脾气也是知晓的,深知蒙古人最最厌恶偷袭之事,若是敌军用了此计还算罢了,只是将其除掉万事,若是自己用了此计,心里要不悦上好一阵子的。于是张弘范只得私下里同李恒商议,除让张弘正继续守住水路外,只让图那围剿陆路上的宋兵残余,夜袭五坡岭之事断没有向他讲起,是恐其乱了计划。
不过,图那也是聪明得很:战事将尽,如何只让自己围剿陆路?他自然也知道文天祥如今在五坡岭,极有可能自这里退往海丰,那里并不是水路,正是自己所率之军的用武之地,却如何不让前往了?想着,心里自然不悦起来。
这样别扭了几日,憋不住话儿的他还是来在了张弘范的大帐,可他脾气虽爆,但也不是那不留面子之人,自己也想了几日战况,虽不愿使得偷袭之计,但战事拖得越久,伤亡也就越大,如此想来,也只得作罢了。
“陆路之军虽也听得你调遣,可那文天祥断断杀不得!”图那几乎咬着后槽牙说出这句话来。
张弘范连忙行礼笑道:“驸马大可放心,如此忠义之臣,便是大汗说要杀他,我也要为他求情的,又如何下得手去?”
图那叹道:“想不到竟要用这等偷袭之术……”
张弘范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驸马此言差矣!驸马只知蒙古人性子烈,断不会屈膝为奴,难道汉人就不会么?若是硬与文天祥之军拼杀,难免他会做鱼死网破的准备,人员伤亡众多不说,他自己也会不顾一切,若他以身殉国了,大汗又哪有机会将他收在帐下?偷袭之事虽有些不齿,却能减少伤亡,也可将这员大将带回。元兵之中不是也有许多汉人么?许是文天祥的军中也有许多有意降元之人,只是将领下了命令,一时间也违抗不得,故此只有硬拼。想来我军若是趁夜袭之时活捉了他们的将领,也许会不用一兵一卒就可将众人降服。”
“怪乎大汗如此信任你!”图那听得挑起大指,“我是个莽撞之人,只晓得偷袭是小人所为,却想不到还有这般道理!只是……只是我还是不惯做样的事情。夜袭之时,我只率军围住自五坡岭退往海丰的陆路,其余的可不做了。”
张弘范笑道:“微臣也正是此意,活捉文天祥之时,微臣也会顺路劝他的。”
话说文天祥被困五坡岭后,也是终日忧心忡忡,他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他忧的是如何能退将出去:事到如今,硬拼断不是办法,也只得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民间俗语了。前思后想了几日,除海丰一带还有些许出路外,其余的陆路、水路皆已被元兵占领,断断冲不出去的!办法想好,便召集了仅存的几员将领,商议三日后的夜间自南面山坡撤退出去,这里易守难攻,若是与敌军碰个正着,也还是能抵挡一阵的。
他这里想好了法子,张弘范那里却早已动身了。在文天祥预备退出五坡岭的前一天夜间,率精兵三千突然进行了猛攻,文天祥之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因没有料到蒙古人会偷袭,故此竟没有过多准备,自是死的死,伤的伤,连逃将出去的都很少。
文天祥一小支军队才要自南面撤出,却不料中了张弘范早已在这里设下的埋伏:十几人如何敌得百人?半刻不到,已被对方团团围住,再也冲杀不得。
“元帅,只留下文天祥,其余的人都杀了罢!”一员将领对张弘范道,旋即转向文天祥,“如今你已是败军之将,如何不下跪请罪?”
文天祥一声冷笑:“我是大宋的丞相,如何跪得蛮夷之邦?”
将领顿时恼羞成怒:“若再嘴硬,定斩不饶!”
文天祥索性背过身去:“速速杀来,我文某人的膝盖绝不弯曲!”
张弘范伸手拦下正要发作的将领,翻身下马,径直来到文天祥面前,抱拳深行一礼:“文丞相,多有得罪!”
文天祥看了看他,将头转到一边:“自古两军交锋,兵败被俘是常有之事,只是我文某人不愿做那不忠不义的叛国之事!休要多言,速速杀来,文某人还要谢你们成全我大宋忠臣之名!”
张弘范笑着摇摇头:“文丞相真真儿地多虑了!大汗爱将之心人尽皆知,又怎肯杀了丞相?”
文天祥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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