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声色的缩回手去。青雀红着脸瞟了他一眼,秋波盈盈中除了感激,竟还有一抹欲嗔欲喜的妩媚。
见青雀无恙,奥兰多这才松了口气,铁青着脸瞪了眼落水狗似的梅尔舒迪林,霍的站起身来,大声道:「哈哈布里库,还不给我过来!」一语方落,一个壮硕的老人诚惶诚恐的跑进厅来,正是干达婆族长、当日把守「一线天」要塞的老将哈哈布里库。
他刚刚得了信,听说儿子大闹洗尘宴,正跟领主夫人打得不可开交的,吓得老头儿险些昏死过去,忙不迭的跑了来,才进二门,就听见青雀、奥兰多喝斥怒骂,心中便知道不妙,谁料进门一看竟更加严重,一看梅尔舒迪林那副灰头土脸的德性,他便气得七窍生烟五内俱焚,一面低声下气给总督、夫人赔不是,劈手拧住梅尔舒迪林那小辫子,拉将过来,狠踹了两脚,喝斥他跪下给总督、夫人磕头赔礼。
奥兰多阴沉着脸,半眼也不瞧梅尔舒迪林,不冷不热的问道:「老族长,那下头跪着的是谁啊?」
哈哈布里库苦着脸道:「回大人,是老朽不成器的儿子!」
奥兰多长长的哦了一声,冷笑道:「你儿子很好啊,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不愧是将门虎子哪!」
哈哈布里库忙道:「大人息怒,我儿子小时候做下了毛病,脑子不好,最是吃不得酒,一吃酒,他便发疯撒泼。」
「哟,老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青雀夫人拦住他的话茬,冷笑道:「令公子发疯撒泼,合着还是因为吃了我那杯酒,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对咯?」
哈哈布里库被他们这样挤兑,真是欲哭无泪,一股子怒火全都撒在自己不成器的儿子身上,按住脑袋又是两巴掌,打得梅尔舒迪林鬼哭狼嚎,连声求饶。
奥兰多见他也差不多吃够苦头了,也不愿过于扫了父子俩的门面,便道:「罢了,老世叔,莫要打坏了令公子,倒叫我军少了一员虎将,有那份力气,回去好生管教吧。」
哈哈布里库连声应是,见梅尔舒迪林兀自发呆,恨得他又搧了那小子一耳光,骂道:「还不快叩谢总督大人饶命之恩?!唉,你这没出息的东西啊……」只叹气。
奥兰多一摆手,不耐烦的道:「罢了,去向夫人认个错,这件事就算完了,以后也休要再提。」
梅尔舒迪林唯唯诺诺的应着,又爬到青雀跟前给她磕头,青雀伸手拦住,似笑非笑的道:「怎么?梅尔少爷,酒醒了?」
梅尔舒迪林臊得满脸通红,吃吃的道:「醒了、醒了……」
青雀夫人淡然一笑,说道:「快起来吧。虽说你得罪的是我,这件事却是因为天香君殿下而起,你若不对人家不三不四,怎会自讨苦吃?还不快去给君上赔个不是?没得叫人家笑话咱们干达婆人不懂事,没规矩。君上饶了你便罢,若是人家不解气,你也没什么冤屈可申!」
流年不利的梅尔舒迪林哪敢说个不字?只得又半跪半爬的来到倾城案前,叩首乞饶。
倾城微微一笑,忙伸手搀了起来。正想着安慰两句,不料这厮真是贼心不死,居然冲他嘿嘿一笑,说道:「有了小哥儿这一扶,这顿打咱家挨得不冤!」又道:「小哥儿家里可有姐妹?怎么不带来让兄弟开开眼呢。」你瞧,他还在打坏主意。
倾城不怒反笑,调笑道:「有的有的,我姐姐妹妹一大堆呢,得闲叫她们来拜见将军便是。」
本是调侃他,梅尔舒迪林却不觉得,还当了真,眉开眼笑满口的称谢,仿佛很快就要变成倾城大舅哥一般,真是没出息到了极点,空负了一身好本领。
第三章 丽人多情
梅尔舒迪林这一闹,酒宴不欢而散,奥兰多本来还安排了正式的晚宴,倾城托辞车马劳顿、身子不适,想早些休息,奥兰多也不勉强,叮嘱青雀安排使节团一行起居。
按理,这些事由管家之类的人安排就可以了,奥兰多让青雀出头,一是有敬重之意,二来,青雀夫人毕竟跟别的名媛贵妇还不一样,是管惯了理事的人,总督府内外全都由她一手操持,就连乌鸦领的军事、政治,也有着不可忽视的发言权,没有她料理内外,奥兰多真比少了条手臂更难受。
当然,这些底细倾城不可能清楚,告诉他这些的是秋彤。原来青雀送倾城来到临时寓所,安排好一切后,特地说:「君上若是觉得短了什么,可千万要开口才是。」
倾城当然说没什么缺少的,已经很好了。
青雀有意无意的哦了一声,神秘一笑,说道:「那么,君上就早些安歇吧。要是我觉得少了什么,待会派人再给你送来。」
倾城忙道:「不敢麻烦,夫人这就够尽心的了。」又道:「夫人可别再叫我什么君上君下的,真磨得耳朵生茧子──干脆叫我倾城好啦。」
青雀不觉笑了起来,说道:「那真再好不过了。我平生最怕别人跟我骈五鹂六的客套,顶没意思!你以后也别叫我夫人,我是奥兰多的老婆青雀夫人不假,可我更是梅·干达婆自己,我不高兴别人总是见天的把夫人、夫人的挂在嘴边上,好像离了男人就没我这个人似的!
「『夫人』就是『扶人』,那不是咒我一辈子给男人操心卖命?咱才不那么傻呢!往后,没人的时候,你就叫我姐姐好啦。我屋里头的丫头都这么叫我,你可不准笑我不讲规矩。」说着自己先笑了。
倾城心想,青雀人真不错,叫她个姐姐,不吃亏。自己也在苍翼城耽搁不了多久,以后有没有机会见面都难说,也不在乎奥兰多吃干醋,于是便笑着叫了声「姐姐」。
青雀喜得眉飞色舞,不过,倒也不好意思反口叫他弟弟,姐姐弟弟的,那就近似调情了。
尽管心弦已然被这风华绝代的美少年拨动,可她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当年全盛时期,那真是情人遍天下,王侯将相冠盖京华者固然不乏其人,引车卖浆的市井奇人也不在少数,什么样的好人物没见过?对倾城,也就格外把持得住,有好感不假,但分寸还是把握得很稳。
两人谈笑了半晌,自觉得甚是投契,见天色向晚,青雀便又关照了倾城几句,起身告辞了。
倾城送走青雀,心中不觉有些怅然,只觉得疲惫非常。虽说与青雀言谈甚是愉快,可这女人却口风甚紧,什么都说,就是不说对倾城有用的,若问,便三言两语绕开去,反倒三不五时倒要掉转话锋刺探帝国底细,逼得倾城不得不时时小心。
这种精明强干的女人,当情人、朋友最好不过,会成为得力的臂膀,若不幸成了敌人,那就只好自求多福了。古人常说红颜祸水,其实单是红颜还算不得祸水,怕的最是这种既生得美,又个性极强,会为人处事,又理事能力超强的女子,若是能够安心相夫教子还好,一旦生了野心,那真是没有她办不到的事。
倾城在青雀身上一无所获,乌鸦领的虚实在他眼中又蒙上了一层迷雾,落落寡欢的睡下,晚春的塞北夜里尚有几丝料峭,不觉有些寒意,看到龙文鼎旁摆着小巧的手炉、脚炉,想抱过来暖和,刚起身,便听见笃笃的敲门声,碎且细,似又有些犹豫,鸡嘬米似的。
倾城心中一动,忙披上外衣,开门一看,一个身段娇美的姑娘婷婷立在门外,垂首低眉,一截粉颈白晰如牛乳,露在藕合色对襟儿小袄褂外的两条小臂,在月光下闪着柔华的光晕,真有清辉玉臂寒的景况,却去了那份凄冷,多了一份诱人。
「秋彤!」倾城一眼认出她来,忙让进屋里,让她坐在炭火盆前暖和,又倒了杯热茶祛寒。
见姑娘玉面泪痕未干,坐在那里面红耳赤,心下猜到了七八分,才在一旁坐下,笑问道:「秋彤姐姐怎么知道我睡不着,特地来陪我聊天?」
这话显然大大出乎秋彤意料,立时一楞,诧异的问:「聊天?夫人不是说让我陪你……」脸一红,不说了。
倾城心道,这个青雀夫人也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白天见我跟秋彤打趣,便以为我想要她,竟然送了来,真是岂有此理!脸上却没露出半点不快,笑盈盈的攥着秋彤的小手,说道:「姐姐怎么穿得这样少,不怕着凉吗?我帮你暖暖手。」
秋彤小吃一惊,微微一挣,便不敢再挣扎,咬着嘴唇任他施为,后来见他当真中规中矩的帮她焐手,并无半点狎戏之态,这才渐渐放下心来,抽回手,低声道:「君上莫要折煞奴婢了,快些回去安寝吧。若是着了凉,又是秋彤的罪过呢。」
倾城便把那一床棉被抱了来,叫秋彤蜷起两腿斜歪在坐榻上,帮她盖了手脚,又把茶桌挪到近前,这才也钻进棉被,挨着秋彤坐下,笑盈盈的说:「咱们就这样坐着说一夜话,渴了喝茶,饿了桌上有点心果子,你尝尝哪种好吃,待会说给我听。」
秋彤见他如此温柔可亲,一颗心渐渐平服下来,抿嘴一笑,端了点心盘子过来,拣了一块核桃酥给倾城,说:「这个好吃。」
两人果真便坐在那里海阔山高的侃起来,秋彤渐渐放开胆量,跟他也有说有笑,甚是亲密。从青雀夫人那里没能得到的信息,倒从秋彤口里套出不少,倾城甚是满意,说了半夜话,见她睡眼惺忪,便让她枕在自己膝盖上歇息。秋彤困得受不住,也顾不得规矩,趴在他腿上睡了。
倾城一时尚无倦意,便闭目养神,默默运起阿修罗功调息法门,静坐吐纳。随着入定层次的加深,隐隐有种神游物外的快感,感知气机随着呼吸一波波的扩散开来,那波动碰撞到秋彤的心跳、呼吸,便飞快的反射回来,在倾城脑海中形成清晰的全息图像,他不由微笑起来:小姑娘正在作着美梦哪。
倾城气机渐渐扩散开来,浓稠程度也渐次加深,血红色的雾气积淀成淡紫、浅紫,直至深紫,最后融化开来,飘出淡淡的钢蓝色光泽,仿佛一道璀璨的明霞,阿修罗魔功也由「血雾」境界升至「紫霞」境界,在冲破「紫霞」直趋最高境界「月华」的门槛前制住脚步,这是倾城的极限了。
他不敢进,默默驱动紫霞罡气向远方探知,发现门没有关好,便催动罡气凝成一只紫色的手臂,遥遥的探过去,把门扉无声无息的掩上,插好门闩。做完这一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