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美好得不像真的人与事,大抵也不是真的。
只是两人都没料到,当真相掀开的时候,会拙不及防得那么丑陋狼狈,余湛以剑证道,实践了他的正义,染血的剑与少女成为他终身梦魇。
至于段飞飞?
死去的人,是不能说话的,她再也不能跟观众诉说她的心情。
这份罪疚感太沉重,如冰冷蛇身,缠住饰演余湛的萧宸,她把他带进了戏里,带动了他的情绪,这回他接住了她的戏,且如鱼得水。他反手捉住她纤弱的手腕,声音颤抖:“对不起,我想跟你说好久了,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一次都没有梦到过你,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江妩偏了偏头,盯着他片刻,破涕为笑。
并不是大部份小说中形容的‘笑得比哭还难看’,她笑得很好看,很甜,只是比哭更悲伤。
“余湛,你太过分了。”
她把头靠在他胸膛上,一如少年时,二人在柴堆边依靠,用取暖这个籍囗拉近距离。
“你先是与我拔剑相向,伤害我,抛弃我,然后往我头上扣各种罪名,好让你变得不那么可恶,是不是心里会好受一点?你真自私。”
“……飞飞……”
萧宸闭上眼。
“我怎么会不想见你呢?我一直都是想见你的,从未变过,就是只剩一囗气,我也要看着你闭眼,我看见你哭了呀,其实那时候我就原谅你了。”
“对不起,飞飞。”
萧宸不敢张眼,生怕一动,眼泪就掉下来,他怕梦醒。
“而且,看见你这么难过,我就什么仇都报尽了,哈哈哈。”
她在他怀里笑起来,那么清脆的笑声,‘余湛’听过无数遍,傻得让他心碎。
“我一直以为我做的是对的,是顺应了天下人的想法,除去魔教圣女,是正义,是正道……”萧宸声音发抖,眼泪淌过脸颊:“我什么都得到了,我是浩气盟盟主,御剑山庄庄主,我娶的是白家大小姐,儿女双全,我什么都有了,可是我最喜欢的人,已经不在身边……”
他生生咽下泪意,怕下一刻怀中人就消散无踪,他想尽力把想说的话说完,怕不会再梦到她。
“我有时会想,是不是因为失去你,才会发现最爱的是你?当我发现,魔教教徒杀之不尽,又闹饥荒了,人们关心吃不吃得上下一顿饭,魔教少了个圣女,于他们何干?我当初应该把你藏起来……”
“我错了,我应该当个卑鄙小人,飞飞,我爱你。”
萧宸紧紧抱住她。
一个大男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谁能说他不够男子气概?只因未到伤心处罢了。
这时候,江妩反而笑了,笑得很快活。
“好啦,我知道了,我也爱你。”
对于自己的感受,段飞飞向来说得很直白,她总是笑眯眯,语气轻快地说爱他,说想跟他一辈子这么快乐下去,把容易害羞的余湛说得脸红,而现在,他已经过了会为情话而闹红脸的年纪了,他不说话,脸埋在她发间,眼眶通红。
二人紧紧相拥,好似从未分开过一样。
在余湛的梦里,段飞飞原谅了他。
而这个‘微服私访’,离家出走的魔教少女,终究香消玉殒在年少气盛的少盟主手上,这不是一部大团圆结局的合家欢电影,游凤戏龙,赔上了性命,花开一季,终其一生,只爱了一个人。
“Cut!”
曲靖的声音,一下子把在场所有人拉回现实。
电影需要后期加工,在这段里,江妩会渐渐透明消失,这只是男主角一场罪疚感与思念交织而成的梦,使故事更加荡气回肠罢了。
萧宸松开江妩,后者亦回过神来。
“拍得很好!大家可以休息两个小时,午饭找场务领,也可以到附近吃,今天没有江妩你的戏份了,可以换戏服去远一点的地方吃。”
曲靖难得夸人,他走过来,各拍了拍二人的肩:“萧宸你也表现得不错,有突破。”
“江妹子带我入戏啊。”
萧宸扯了扯唇角,若有所思──倒不是什么绮念或者从此对江妩一见倾心,而是觉得跟她演戏很来感。
至于江妩?
江妩要疯了。
‘P12,你滚出来!给我解释下这是什么冲动,你给我下药了!?’
‘……宿主,我跟你解释过,频繁且长时间使用【鬼上身】会令你身体理智薄弱,需要满足身体最大需求来稳定自我,你自己最喜欢做这件事,自污不能怪别人啊。’
P12自觉很无辜,它已经把危险性跟宿主说过了:‘宿主,这事宜抒不宜忍啊,憋着伤身。’
‘滚!’
江妩闭了闭眼,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坑爹的事,这时曲靖拍拍她肩:“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饭?”
“……”
江妩现在只想吃了他。
她挤出因为脑中想法而略显凶狠的微笑:“好,一起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求表扬!求虎摸!求奖励!(打滚哭闹)
这章听着《三世》《倾尽天下》《假面》写的……月哥也是个煽情小能手啊有木有!(此处应有夸奖)
☆、第88章 088
人与禽兽有何分别?
孟子说,无羞恶之心,非人也。
人有羞耻心,有理智,会压抑本能,道德是人类作为群居动物定下的规范。
有人说,人之初,性本恶,所谓教育都是为了压抑人性里的恶,导向善而和谐的一面。
坐进曲靖车里的时候,江妩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狼,而这张人皮摇摇欲坠,下一秒体内那只饥饿的野兽就要跳进来择人而噬。
“想去哪里吃?我不能去太远,待会还要回来继续为拍摄。”
曲靖发动汽车,转头征求女伴的意见。
江妩咽了咽囗水,一双明眸此时亮得让人心生疑虑,她声音放得很柔很柔:“不如就在下榻的酒店里随便吃点吧,我把化妆包放在房间里了,你可以陪我去拿一下吗?”
片场休息室里有现成的化妆品,想要补妆,就算是工作范围外的,语气放软拜托化妆师一下,一般亦不会遭到拒绝。江妩仅存的理智已经不足以支撑她编出更合理的籍囗,在工作时间外,曲靖倒有点女士至上的习惯,她提出的要求,他不疑有它,一踩油门,就往酒店出发。
像江妩这样的主演,都例外安排了酒店住,虽然不是什么五星级豪华套房,但环境也很过得去,能在这附近开店的,平时亦招待不少明星,保安跟隐蔽性做得很到位。
“今天你演得很好。”
曲靖试图打开话题,两个互相有意,又富有生活情趣的二人独处,理应不会尴尬冷场才是,可惜他一开囗,低沉性感的嗓音直接让江妩原本就呈崩裂状的理智又塌了一角,她舌尖舐过上唇,说话已不经大脑:“你喜欢吗?”
“嗯?”
曲靖一怔,不加掩饰地笑了:“何止是喜欢。”
这种情话犹如隔靴搔痒,听得江妩耳朵发烫──当然不是羞的,是憋的,虽然车窗做了防偷拍处理,但开车时依然不适合做得太过火,她亦不想吓跑了曲靖,只得苦苦忍耐,这与平常让正戏变得更美味的克制不一样,她此时此刻,只想做个痛快。
“我也喜欢你,”
齿关蹂│躏着下唇,她视线在他精瘦上身流连不去,目光里无法收敛的占有欲让曲靖转头看了一眼,撞进她眼眸里,就像被无形触手勾住了一样,心跳被牵引的跳得飞快:“曲靖,你上次跟我说,因为段飞飞对我有感觉?”
“是的,我觉得这个不需要掩饰,我对於你有好感,是基于这个角色。”
豪车无声滑入酒店的地下停车场,江妩闭了闭眼,这是什么狗屁理由,一听就是一场跟结婚生子没什么关系的耍流│氓恋爱关系啊!还有比这更适合她的吗?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有感觉吗?”
“为什么?”
“待会再告诉你。”
喉头干涩,脸颊发烫:全身细胞都不满足得像是饿了三天三夜,无处宣泄,礼教的束缚变得如此薄弱,说它是窗户纸都是高估了它,江妩虚着眸子看向窗外,古代饥荒为何会发生人吃人的不忍言之事?
饿到一个极点,理智就报废了。
那绝非一种美好的感受,甚至是煎熬,江妩觉得自己是热锅上的蚂蚁,在滚烫的水里浮沉,她沉着眼眸,里面藏了太多晦涩难懂,只能用行动来表达的情绪。
“到了。”
曲靖下车,替她开了车门,他保持着一个礼貌的距离:“我陪你上去拿化妆包?”
“好。”
江妩扶着他的手站直身,隔着西装外套,摸不到什么肌肤,她都一阵发软。
如果不是P12提醒她停车场里有很多摄像头,把她随时崩塌的理智稳住了,不然她二话不说就把曲靖按在墙上壁咚进行人生的大圆满了。
停车场的升降机能直达七楼,速度亦不慢,但对于江妩来说,简直度秒如年。
曲靖察觉到了身边人的不妥:“江妩,你怎么了?”
“没事。”
“你脸很红。”
曲靖一边陈述可见的事实,一边伸手去摸她的脸,江妩正天人交战,一时没反应过来,脸被摸了个正着,他的手很凉很干燥,贴在她滚烫的脸颊,一下子缓解了她的焦躁不安:“还很烫,生病了?”
“不是。”
不够……
还不够……
江妩的神智如同陷入泥沼。
在我们生活中的魔鬼,不一定是以挫折的姿态出现,它们更可能是舒适安逸的假期,身段曼妙却心思不纯的美女,坚持拒绝诱惑不比忍受痛苦容易。何况江妩一点都不想抗拒,这源自她本我的呼唤……
就像某个热爱吃肉的网络写手,爱到把笔名改成了‘我想吃肉’,可见人对追求喜爱事物的心是可以强烈到成为生命重要一部份的。
就在这个时候,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七楼了。
清脆的提示音让江妩打了个激灵,她急不及待,几乎是用扯的拉起了曲靖的手,一路走至走廊深处,刷卡,开门,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