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佩玉忽然一笑,道:“你肯为我做件事么?”
朱泪儿眼睛亮了,道:“当然肯。”
俞佩玉道:“那么你就赶紧乖乖的睡一觉吧。”口口口
胡佬佬不断的在车厢中指点方向,但却始终不肯说出她的目的地究竟那里,因为她总是怕俞佩玉知道地方,就将她在半路抛下,对这么样一个既狡猾,又多疑的老太婆,俞佩玉实在也无法可施。
现在,正是黄昏。
车马连夜急驰,也不知走了多少路?俞佩玉目不交睫的赶著马,因为,他知道剩下的时间已不多了。
到明天早上,已是整整三天,而要赶的路却还不知道有多远,俞佩玉虽然疲倦,也只有勉强支持下去。
他们只在经过一个小镇时,又买了些食物,朱泪儿又买了一大堆刚上市的橘子,一瓣瓣剥给俞佩玉吃。
她神情看来很不安,但却又不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发愁,而像是心里隐藏著一些秘密,有几次她似已想说出来,却又忍住。
这小姑娘心里究竟隐藏著什么事呢?对这么样一个既聪明,又多情的小姑娘,俞佩玉也实在无法可施。
黄昏时车马走过一个并不十分小的城市。
这城市里的人虽非那些乡巴佬可比,但瞧见这么样一辆马车急驰而过,仍不禁人人为之侧目。
街上行人很多,马车到了这里,也只有缓了下来。
街道两旁,虽有各式各样的店□,但数来数去还是以酒楼饭馆最多,这城市的人也正和别地方的人一样,别的事都可马虎,对自己的肚子却十分优待。
这时虽还未到吃晚饭的时候,酒楼饭馆中已是刀勺乱响,酒香和菜香一阵阵自窗户中传出,引诱著人们的食欲。
胡佬佬忽然大声道:“停下来,停下来。”
俞佩玉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惊勒马,回首道:“什么事?”
胡佬佬道:“这两天来,天天吃油蛋冷馒头,找老婆子已吃得嘴里快淡出个乌来了,若不再好生吃一顿热饭热菜,简直非死不可。”
俞佩玉吃惊道:“你想上馆子?”
胡佬佬笑道:“不错,我方才闻到葱爆羊肉的香气,看来那家叫“致美楼”的北方馆子菜还做得不错。”
俞佩玉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为了赶路,不眠不休,但这老太婆却想上馆子喝酒吃肉。
若是换了别人,听了这话纵不一个耳光打过去,也要暴跳如雷,破口大骂,但俞佩玉沉默了半晌,却只是淡淡道:“好,去吧。”
朱泪儿显然也觉得很意外,失声道:“你答应了她?”
俞佩玉道:“嗯。”
胡佬佬笑道:“你莫看这小伙子不说话,其实心里可比你明白多了,他知道和我老婆子争论也没有用的,到后来还是非答应不可。”
致美楼的菜果然做得不错,一只烤鸭更是又香又脆,用鸭骨头熬的汤也很浓,很够火候。朱泪儿瞧见胡佬佬,将一块烤鸭的皮沾著甜酱,卷著大葱薄饼吃得津津有味,不禁觉得很奇怪,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吃肉?”
胡佬佬一口饼全喷了出来,大笑道:“傻丫头,吃烤鸭就是吃这皮的呀,吃肉就是呆子了。”
朱泪儿道:“真的么?”
胡佬佬道:“自然是真的,你难道从来没吃过烤鸭?”
朱泪儿默然半晌,淡淡道:“没吃过烤鸭就很稀奇么?我烧的稀饭你也没吃过呀。”
胡佬佬笑得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俞佩玉却听得一阵心酸,这好强的小女孩子连一只很普通的烤鸭都没有吃过,世上还有许许多多美味之物,她更连看都没有看过,她实在还没有享受过一丝一毫生命的乐趣。
但人生的痛苦,她却已□得太多了。
他心里感慨良久,竟未发现一个人刚走上楼,突又退了下去,却偷偷探出半个头,瞪著他们这边直瞧。
瞧了两眼,这人忽然飞也似的跳下楼去,过了半晌,凄迷的暮色中,突有一道青蓝色的灯光冲天而起。口口口
到了晚上,天色反而比黄昏时明亮得多,因为这时明月已升起,秋夜的月色,总是分外明亮的。
平坦的道路上,像是□著层白银。
吃饭的时候,俞佩玉已找致美楼的伙计去想法子为他们换了两匹马,换来的马自然远不如他们原有的两匹神骏,但无论多神骏的臭驹,经过两天马不停蹄的奔驰后,也快要倒下去了。
这两匹马都是力气充沛,俞佩玉打马急驰,一心想将吃饭时所损耗去的时候追补过来。
夜已很深,官道上已瞧不见别的车马行人。
胡佬佬抚著肚子笑道:“莫心焦,莫看急,我说来得及,就一定来得及。”
朱泪儿忍不住问道:“你住的地方已经快到了?”
胡佬佬道:“不远了。”
朱泪儿道:“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胡佬佬笑道:“不算太多,也不算太少。”
朱泪儿还想间下去,但眼珠子一转,却又忍住,只因她知道就算直说,也休想从这老狐狸嘴里间出什么来。
突听“嗤”的一声。
道旁的黑暗中,又有一道青蓝色的火光冲天而起。
胡佬佬瞧不见,却听见了,皱眉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俞佩玉道:“没什么。”
他嘴里虽这么说,心里却也有些惊疑。
这种示警报讯用的火箭,绝不会无故发射,此刻就在他们车马经过时射出,显然是冲著他们来的。
但来的会是谁呢?
难道俞放鹤又探出了他们的行踪。
俞佩玉打马更急,拉□的手心里已沁出了冷汗。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有人影闪动,似乎要拦住他们的去路,俞佩玉咬了咬牙,拚命打马,想硬冲过去。
那些人也未出声喝止,却一字排开,将道路隔断,眼看著连车带马都要撞在他们身上。
飞车急马,这一撞力道又何止千斤,这些人就算都是高手,究竟也是血肉之躯,怎挡得住这一撞之力。
俞佩玉挥鞭大喝道:“闪开,否则莫怪我……”
喝声未?道路两旁忽然飞出两根铁枪,竟插入飞滚的车轮里,只听“喀喇,喀喇”一连串急响,车轮的轴架已被生生格断,无法再向前滚动,但奔马之力却未衰,仍拖著车向前跑。车轮磨擦石地,那声音就宛如野兽临死前的哀呼。俞佩玉头上的汗水已流入眼睛,还是只有拚命打马,可是车轮已被煞住,那里还能飞驰。
只听一人厉声道:“网中之鱼,还想跑得了么?”
喝声中,一条黑衣大汉已越众而出,大步追上奔马,这时奔马之速虽已大减,但若撞在人身上,还是可以将人撞得飞出去的。这大汉却丝毫不在意,一双闪闪发光的大眼睛,怒目瞪著马首,左右双拳忽然直击而出。但闻“砰,砰”两声,马车一震,竟向后退了半尺。那两匹马连哀嘶都未发出,已倒在地上,马头竟已被这大汉一拳之力,硬生生打得稀烂。口口口
俞佩玉自己也是天生神力,却再也未想到世上竟真的有人能力毙奔马,一时之间,也不禁怔住。
车厢里的胡佬佬和朱泪儿也瞧不见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觉车身一震之后,就完全停住。
胡佬佬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位俞公子倒真是多灾多难,找他麻烦的人倒真不少。”
朱泪儿咬了咬嘴唇,打开车门跳下去,瞧也不瞧挡在马车前的那些人一眼,却仰面向俞佩玉问道:“四叔,这些人你认不认得他们?”
俞佩玉道:“不认得。”
朱泪儿眨了眨眼睛,道:“他们难道不是那个人的爪牙?”
俞佩玉道:“好像不是。”
朱泪儿也觉得有些惊讶,道:“那么他们莫非是拦路的强盗?”
她这才转过头,去瞧那黑衣大汉。
月光下,只见这人鸢肩细腰,身子笔挺,一张黑得发亮的脸上,生著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晴。
此刻这双大眼睛也在瞪著她,目中也似有些惊奇之色,似乎未想到从车厢里走出来的竟是个这么美的小姑娘。
朱泪儿冷笑道:“看你年纪轻轻,怎么就不学好,什么事不好做,偏偏要做拦路打劫的强盗。”
这黑衣少年皱了皱眉,也不答话,却回首道:“你们是否弄错了。”
站在他身后的七八个黑衣人中,立刻有一人沉声道:“我亲眼瞧见的,绝不会错。”
黑衣少年那双闪电般的眼神,立刻又盯在朱泪儿脸上,厉声道:“你姓胡?”
朱泪儿道:“你才姓胡哩,叫胡说八道。”
黑衣少年又皱了皱眉,转脸向俞佩玉道:“你既是她的尊长,你为何不说话?”
俞佩玉淡淡一笑,道:“各位夤夜之中,阻人路途,毙人奔马,既不问情由,也不说道理,却教在下又有什么话好说。”
朱泪儿道:“对了,你莫以为自己有几斤力气,就想对我四叔发威,像你这样的人,我四叔一个巴掌就能将你打到八丈外去。”
黑衣少年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大笑道:“小姑娘,你的胆子倒也真不小,普天之下,除了你之外,只怕还再无一人敢像这样对我说话的。”
朱泪儿道:“哦,如此说来,你的来头想必也不小了。”
黑衣少年道:“你问问躲在车子里的胡佬佬,她现在想必已知道我是谁了。”
俞佩玉道:“各位莫非是为胡佬佬而来的。”
黑衣少年骤然顿住笑声,道:“不错,你是她的什么人?”
俞佩玉叹了口气,道:“在下和胡佬佬并没有什么关系,各位如果来找她,在下本不该过问,但现在……”
黑衣少年厉声道:“现在你难道定要过问么?”
俞佩玉默然半晌,道:“却不知各位和她有何仇恨。”
黑衣少年忽又大笑起来,道:“你问我们和她有什么仇恨?很好。”
他霍然转身,道:“王二哥,你和胡佬佬有何仇恨?”
站在最旁边的一个黑衣人嘶声道:“我全家十九口,全都死在她手上,我妻子跪在地上,苦苦求她饶了我那七十岁的母亲,她……她……”
说到这里,这人已是满面泪流,再也说不下去。
黑衣少年道:“赵大哥,你又和胡佬佬有何仇恨?”
那赵大哥颤声道:“我堂上虽无老母,但五个孩子……最小的一个还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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