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灵燕已收住剑势,笑道:“别人都说我学的这剑法很毒辣,你们说呢?”
王雨楼咯咯乾笑道:“好!懊剑法!”
姬灵燕道:“我这剑法虽毒辣,但却不是用来对付人的,只要不用来杀人,剑法毒辣些也没关系,你们说是麽?”
王雨楼瞧了她半晌,又瞧了瞧俞佩玉,突然一言不发,转头而去,别的人自然也都跟着走了。
姬灵燕将两柄短剑又藏了起来,好像什麽事都没有发生似的,瞧着俞佩玉痴痴一笑,道:“咱们也走吧。”
俞佩玉叹道:“你要我保护你,谁知却反要你来保护我了!我一向真是小看了你,竟不知你有这麽高明的剑法。”
姬灵燕眨着眼睛,笑道:“你也说我剑法好麽?我的鸟儿朋友也是这麽说的,它们说,云雀学会剑法,就不怕老鹰来欺负了,你说那些人是不是老鹰?”
一路上,她就这样絮絮的叙说着她和鸟儿们的故事,叙说着喜鹊的阿谀、乌鸦的忠直,和黄莺儿的惹人相思。
俞佩玉听得有趣,倒也不觉路途寂寞。
他本来还在为自己出路发愁,但後来一想,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去?随遇而安,流浪天下,岂非正可四下探查那些恶魔的秘密,一念至此,他心事顿解,打尖时竟叫了两壶酒,像是要庆祝他自己的新生。
姬灵燕居然也陪着他喝了两杯,这美丽的云雀看来就更活泼了,不住说东问西,不住为他盛饭倒酒。
俞佩玉不让她做,她就嘟着嘴生气,他们的小小争执,却不知引来路人们多少羡慕,多少妒嫉。
到了晚上,这吱嚓个不停的云雀,总算睡下了,俞佩玉却辗转不能成眠,披衣而起,悄悄走了出去。
这是城外的小小客栈,月色下照着山坡下的小小池塘,池墉里有繁星点点,夜风中有虫鸣蛙语。
许多日子以来,俞佩玉第一次觉得心情宁静了些,也第一次能欣赏这夜的神秘与美丽。
他信步踏月而行,静静的领略着月色的迷蒙,荷叶的芬香……突然,两道恶毒的剑光,向他咽喉直刺了过去。
他再也未想到如此美丽的夜色中,竟也隐藏着杀机,大惊下就地一滚,堪堪避过了这两柄冷剑。
四个劲装蒙面的黑衣人,已自暗影中掠出,一言不发,四道比毒蛇还毒,比闪电还快的剑光已交击而下。
俞佩玉身形不停,自剑网中闪了出去,剑光“嗤嗤”不绝,他身上衣衫已被划得片片飞舞!
黑衣人显然并不想一剑致命,只是逼他施展武功。
剑光,始终毒蛇般纠缠着他,他不但衣裳被划破,身上也被划破了叁四道血口,但却仍是不敢还手。
他越不还手,黑衣人的疑心越大。
突有一人笑道:“无论是真为假,杀了吧。”
另一人道:“不错,宁可错杀一万,也不能放走一个。”
俞佩玉虽然明知这些人是谁,却故意大声:“你们若要我出手,为何不敢露出本来面目,我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怎能与你们这种藏头露尾的鼠辈动手。那黑衣人冷声道:“你不动手,就死。”
“死”字出口,四柄剑再不留情,急刺而出!这次俞佩玉若再不还手,就真的就要毙命於剑下了!
就在这时,一条淡红色的烟雾,似有质,似无质,似慢实快,随风飘了过来,卷入了剑网。
黑衣人只觉掌中剑势竟一缓,剑锋竟似被这烟雾胶住,俞佩玉已乘他们剑势缓间窜了出去。
但闻一人曼声低喝着道:“花非花,雾非雾,断人肠後无觉处,只留暗香一度……”
歌声方起,黑衣人目中已露出惊恐之色,四人不约而同纵身而起,向黑暗中窜了过去,去得比来时还快。
俞佩玉躬身道:“可是君夫人前来相救?”
黑暗中毫无应声。
俞佩玉抬起头来,眼前却已多了条人影,微颦着的双眉,苍白的面容,以及那双充满忧郁的眼睛。
来的竟非海棠夫人,而是林黛羽。
俞佩玉只觉一颗心立被收紧了起来,道:“原来是姑娘,多谢。”
林黛羽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你为何要叫俞佩玉?”
俞佩玉怔了怔呐呐道:“这……只怕……”
林黛羽道:“你最好改个名字,这是个不祥的名字,无论谁若叫这名字,就要惹来不幸,甚至死,我虽然奉了夫人之命,最多也不过只能救你这一次而已。”
俞佩玉默然半晌,苦笑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原因麽?”
林黛羽嗄声道:“不错!惫有别的原因。”
她突然扭转身,走了几步,接着道:“他既已死了,我不愿听得有人再叫做这名字。”
俞佩玉道:“但是我……”
林黛羽冷冷道:“你也不配叫这名字。”
俞佩玉怔在那里,目送着她身影消失,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他眼瞧着心上的人对他如此冷漠,本该伤心。
但她对他如此冷漠,却又正表示她对“俞佩玉”的多情,他又该欢喜,这无情还是有情,他竟不知该如何区处。
一时之间,他心中忽忧忽喜,正也不知是甜是苦?
星渐稀,月更冷,天边已有曙意。
俞佩玉仍在痴痴的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晨雾终於自树叶间升起,突然有个人踉跄的向他走了过来,这人身材瘦小,须发皆白,面上带着诡秘的笑容,俞佩玉不竟觉得他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曾在那里见过。
只见他手里拿着幅图画,突然举到俞佩玉面前,笑道:“你瞧瞧,可瞧得出我画的是什麽?”图画上一片混沌,似山非山,似云非云,仔细看来,倒有几分像是倒翻了的一孟水墨。
俞佩玉摇头道:“瞧不出。”
那老人道:“我画的就是你眼前的山,你真的瞧不出?”
俞佩玉瞧了瞧晨雾间的云山,再瞧瞧老人手中的图画,竟居然觉得有些相似了,不禁失笑道:“现在瞧出来了。”
那老人突然疯狂般大笑了起来。
俞佩玉见他笑得手舞足蹈,眉目俱动,虽然似是开心已极,却又有种说不出的诡异疯狂之意,忍不住道:“你笑什麽?”
那老人拍手笑道:“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俞佩玉又忍不住问道:“你什麽成功了?”
那老人道:“我的画成功了,我终於得着了画中的神髓。”
俞佩玉瞧着那一片混沌,苦笑道:“这样的画,也能算是得着画中神髓麽?”
那老人道:“明明是山,我画来却可令它不似山,我画来明明不似山,但却叫你仔细一看後,又似山了,这只因我虽未画出山的形态,却已画出山的神髓。”
俞佩玉想了想,喃喃道:“这画中的神髓,只怕是很少有人看得懂的。”
那老人拍手道:“别人正是看不懂的,但只要画的是山,这画便在我眼中是山,心中也是山,我看得懂而别人看不懂,岂非更是妙极,妙极。”
他拍手大笑而去,俞佩玉却仍在痴痴的想着。
“……明明是山,我画来却可令它不似山……我虽未画出山的形态,却已画出了山的神髓。”
他耳旁似又响起放鹤老人苍老的语声:“拘於形式的剑法,无论多麽精妙鄱非本门的精华,“先天无极”的神髓,乃是在於有意而无形,脱出有限的形式之外,进入无边无极的混沌世界,也就是返璞而归真,你若能参透这其中的奥妙,学剑便已有成了。”
俞佩玉反反覆覆,仔细咀嚼着这几句话中的滋味,突觉如有醍糊灌顶:心中顿时光明。
他折下根树枝,以枝为剑,飘飘一剑刺了出去。
他心里全心全意,都在想着“先天无极剑”中的一招“天地无边”,但剑刺出时却绝不依照“天地无边”的剑势。
这一剑明明是一招“天地无边”,但他刺出後却完全不似,这一剑明明不似“天地无边”,但天地无边中的精髓,却已尽在其中,两人交手,能窥出对方剑势中的破绽,所克制对方剑势之变化者则胜,但这一剑有意而无形,却叫对方如何捉摸?如何击破?如何闪避!
俞佩玉喜极之下,也不觉大笑狂呼道:“我想通了,我想通了。”
只听一人银铃般笑道:“你想通了什麽?”
林中鸟语啁啾,姬灵燕竟像是早已来了。
俞佩玉笑道:“我想通了什麽,你的鸟儿朋友难道没有告诉你?”
姬灵燕果然凝神倾听了半晌,眨着眼笑道:“它们也不懂你想通了什麽,只说你有些像疯子。”
俞佩玉大笑道:“它们自然是不会懂的,但你不妨告诉它们,只要它们能懂得这道理,非但再也用不着去怕老鹰,简直连人都不必怕了。”
姬灵燕微笑着,缓缓道:“你听,它们都在说你的话不错,它们都说老鹰没什麽可怕的,世上最可怕的就是人!”
俞佩玉笑声渐渐顿住,望着清晨雾林中穿梭来去的鸟们,他不禁又发出一声感慨的叹息,喃喃道:“不错,人的确是最可怕的,想不到你们竟已懂得这道理,而人们自己,却反而始终不懂……”
姬灵燕幽幽道:“你瞧那边有个刚自城市中飞来的麻雀,它说:人们就算懂得这道理,也是永远不肯承认的。”
口口口
两人回到那小小的客栈,姬灵燕已一觉睡醒,俞佩玉却有些想睡了,他推开自己的房门,脚步又顿住。
他那小小的竹床上竟盘膝端坐着个人。
初升的阳光,从窗户里斜斜照了进来,照着他的脸,只见他头顶虽已全秃,却是红光满面,鹤发童颜,生来的异样,俞佩玉认得他竟是天下第一暗器名家,蜀中唐门的当代掌门唐无双。
他垂眉敛目,端坐床上,身子周围竟排着二十多件乌光闪闪的小刀小叉,正是天下武林中人闻名丧胆的唐门毒药暗器。
还有两人,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虽是黑衣劲装,蒙面的黑巾都已取下,却不是王雨楼与西门无骨是谁?
俞佩玉深深呼了口气,将姬灵燕挡在门外,微笑道:“斗室之中,不想也有佳宾光降,宰会“幸会?”唐无双张开眼来瞧了俞佩玉一眼,目中似有电光一闪,沉声道:“你们说的就是他吗?”
王雨楼恭声道:“正是此人。”
唐无双道:“好,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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