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桑兄你已经知道了?”
“府上是这里第一大户,有些风惊草动,自然无人不知。”
胡子玉恨恨地道:“一定是左大海走的口!这个老小子!”
桑南圃一笑道:“多年来有关这块白魔王的皮子传说,诚谓之多矣,想不到竟为老先生所得,可喜可贺!”
谭雁翎叹了声道:“老夫是倾尽所有以重金购得,诚然是来之不易!”
桑南圃一笑道:“据传白魔王那畜生周身刀枪不入,来去如风,并非是一般身手之人所能接近……是以多年来,有关这块白魔王皮子的真真假假,也就累累贻笑江湖!”
谭雁翎用鼻音发出笑声,道:“老夫自信所得的这块皮子,乃是真品,桑先生不必多虑!”
桑南圃一笑道:“据说天子悬重金以征购此皮,进者非但可享重禄,而且尚有封赐,名利双收,一举天下扬名,可喜可贺之至!”
谭雁翎讷讷道:“老夫计不在此——只不过志在出一口气罢了!”
桑南圃道:“向孙波那伙人出气?”
谭雁翎又是一怔——半天他叹了一声道:“先生诚是无所不知了!”
桑南圃一笑道:“阁下如真的有那块白魔王的皮子,这口气自然是出定了……”
言下之意是——“如果那块皮子是假的,可就画虎不成,反类其犬了!”
谭雁翎轻轻叹了口气,慢慢道:“只是眼前有件事,使我乱了方寸。”
胡子玉插口道:“刚才事情一阵忙,我也忘记问了,东翁莫非又有什么差错了不成?”
谭雁翎眼睛看向彩莲,一阵子黯然,苦笑道:“小莲这个丫头刚由马场转回……那边……”
“那边怎么样了?”
“——出了事了……”
胡子玉吓得脸色一阵发青。
桑南圃也怔了一下。
谭家的任何事情,他都可置之一笑,惟独这件事!
他脑子里立刻浮现出谭贵芝的影子——那个最最令他举棋不定的少女。
他把一双聚敛着精光的眸子,转视向一边的彩莲,后者由于谭老爷子的一句话,又重新勾起伤心,忍不住一时悲从中来,黯然而泣。
胡子玉焦急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小莲你说!”
“马场完了……”
彩莲痛泣着道:“马场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人全都死完了!”
桑南圃陡地一惊道:“谭姑娘呢?”
——说了这句话,他禁不住脸上红了一下,马上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彩莲道:“小姐和太太都被那伙子人抓走了!”
“抓到哪去了?”——胡子玉紧张地问:“是谁下的手?”
“我不知道!”
谭雁翎冷冷一笑,道:“那还用得着问,司徒老儿这一手,也是太狠了!”
说了这一句,谭雁翎沉沉地坐了下来,娇妻女儿的倩影,遂即浮上眼帘,他心里真是万分的难以割舍,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凄怆。
桑南圃的心情亦很沉重,可是当他目睹着谭雁翎这等痛苦模样时,他忽然感到一阵松快的感觉。
稍微犹豫了一下,他缓缓地道:“在下有件事急需办理,就此告辞!”
说罢抱了一下拳,转身步出谭府。
谭雁翎怔了一下,招呼不及,只得望其背影,直发着呆!
胡子玉频频点头道:“这位桑老弟,武功不弱,他到底是怎么一个来路,却令人费解!”
谭雁翎道:“我也是想不通——”
彩莲却在一边道:“这位桑相公可是个大好人……他真是好本事!”
谭雁翎一怔道:“你怎知道?”
彩莲道:“前些时候我同太太小姐上青草湖马场的时候,半路上让一个姓葛的坏蛋追上……那个姓葛的很厉害,徐师父和乔师父都打不过他……小姐也受了点伤……”
谭雁翎一惊道:“还有这种事……后来呢?”
彩莲道:“……眼看危险的时候,就是这位桑相公伸手帮的忙,姓葛的怪老头子,当时就受了伤,要不是桑相公网开一面放他逃命,当时他就活不成了!”
胡子玉在一旁长叹了一口气,道:“有这种事……我们当时真是太糊涂了!看来这姓桑的真是真人不露相了!”
谭雁翎冷下脸,目注着彩莲道:“这件事为什么早不告诉我?”
彩莲讷讷道:“我也不知道太太为什么没告诉你老人家……”
“太糊涂了!太糊涂了!”
想起这件事来,他禁不住一连骂了两句,彩莲却以为是骂她,吓得深深垂下头来不敢吭声。
谭雁翎道:“这伙子人上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
彩莲摇摇头,道:“他们没说。”
谭雁翎点点头:“你下去吧!”
彩莲道:“是。”
她正要转身步出,谭雁翎又道:“这件事不许告诉任何人,知道吧!”
“是!”答应了一声,她就转身匆匆步出。
胡子玉本来已折腾得不像个人样,身上的伤也未痊愈,眼前发生的这件事,又引起他无限的关怀、懊恼!
他长叹一声,道:“东翁,你看这件事如何是好?”
谭雁翎冷笑道:“你以为如何?”
胡子玉道:“以我的看法,司徒火这一步棋子,是安心要引东翁上门,他们是守株待兔!”
谭雁翎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个看法,所以我决心按兵不动!”
“可是大嫂和贵芝这孩子——”
“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谭雁翎说时眸子里蓄满了热泪,站起来踱了几步。
胡子玉摇摇头道:“可是这样也毕竟不是个办法,万一要是他们找上门来,只凭我与东翁两个人,只怕……”
“你说得不错,只凭你我二人之力,简直是没办法与他们一拼——”
说到这里,冷冷一笑,道:“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已经修书差人专程上青海去了!”
“上青海?”
谭雁翎缓缓地点了一下头,道:“你应该记得一个人!”
胡子玉仰着脸直发怔,显然是想不起这个人了。
谭雁翎道:“你莫非忘了我们初来甘肃时,在卧马坡遇见的那个奇人了?”
“哦——”胡子玉一惊道:“东翁说的是铁斗笠余矮子?”
谭雁翎点点头道:“就是他!”
胡子王频频点头道:“对了,对了,我怎么会把这个人忘了?东翁……这个人如果肯出山助我们一臂之力,那可就不怕他们了!”
谭雁翎道:“余矮子一定会来的,这个人爱财如命,我已经许以事成后,将青海那个矿赠送给他,料必他不会不来!”
胡子玉又是一怔,半晌才道:“东翁……青海那个矿,是我们最后的一点产业了,舍此之外,我们将一无所有了!”
谭雁翎叹道:“我何尝不知道?只是眼前又有什么法子?人总比钱要紧呀!”
胡子玉慢慢垂下头来。
谭雁翎道;“司徒火此番前来,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怕的是余矮子还不是他的敌手!”
胡子玉摇摇头:“矮子武功别成一格,大脱中原武功之常规,加以他那三个弟子武功也都不弱,如果他师徒真心帮忙,再加上我二人,足可与司徒老鬼那边拉直了!”
“我也是这么想!”
“那么东翁的意思……”
“我是想余矮子能早一点来,让他们师徒先去会一会司徒火,搭救贵芝母女!”
才说到这里,前面护院的钱师父,忽然现身院内道:“启禀老太爷,胡师父同着几个青海的来客求见!”
谭雁翎顿时一喜道:“在哪里?”
钱师父道:“胡师父正陪着他们在花厅里。”
谭雁翎道:“我就来!”
遂向胡子玉道:“子玉,你同我来一趟,矮子是有名的险诈,不要上他当!”
胡子玉遂即扶着一根手杖,同着谭雁翎一并离开席棚,向着花厅行去。
花厅里正有几个人在坐候着。
胡子玉陪着谭雁翎尚未来到厅前,即听得厅内一个怪声在笑着,说话的声音有如鸡啼,听在耳朵里刺耳已极。
这人大声嚷道:“谭老头儿不来,胡子玉呢?架子可是不小!”
另一人道:“敝东家和胡总管马上就来了。”
说话的时候,谭雁翎已推门步入,胡子玉也跟进来。
室内一共是五个人。
其中之一,是谭雁翎的心腹护院“野马”胡山。
另外四个人,可全是没见过的怪人。
四个人那身穿装打扮看上去就透着奇怪,大异于一般常人。
三个高的太高了,一个矮的却又太矮了。
先说那三个高的吧——
第一个披着长披风的,身高没有一丈也有九尺,满头乱发,结了一条长的发辫,一脸都是红疙瘩。
第二个个头不比第一个矮多少,相貌却还比第一个更吓人,尖嘴猴腮不说,后脑勺上还长着一个肉瘤子。
这个人腰上扎着一根银光闪闪的链子,链子上却插着一对骷髅锤。
第三个比第二个差不多高,足有八尺开外。
红眉毛,红头发,高颧,凹目,活像西域来的野番子。
这个人背上斜挎着一把弧形的大砍刀,刀身上泛出一片耀目的青紫光华,一望即知是一把好刀。
这口刀是装卡在一个奇形的刀鞘子里,刀鞘只可容纳刀口一边,不过是两尺有余的一截弯尺状的东西。
三个人都是站着的——
站立的前方一张舒适的太师椅上,盘膝坐着一个鸠首鹄面的小老头。
这个老头儿,如果你不是特别注意地去看他,很可能就会遗漏这个人,因为他实在太矮小了。
矮小得几乎像个猴子。
这么矮小的一个人,偏偏在背后背着一个特别大的斗笠,看上去斗笠比他坐着的身子还要高一些。
这个矮小的身躯上,穿着一件狐皮短衣。
衣袖短得不足以护腕,以至于一双瘦若狼腿的细瘦胳膊却露在衣袖外面,两只手掌,看上去同鸡爪子一样的瘦,只是远比鸡爪子要大得多。
这人满头白发,盘结着一个髻子,顶在头顶上,当中横插着一根奇长的竹签子,满脸的皱纹,重重相叠,乍然一看,真像是个老妪模样。
这样的四个人,乍然现身在花厅里,真正是十足的惊人了。
谭雁翎一进门,目注向座上的矮小老人抱拳道:“多年不见,难得余老兄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座上的余矮子嘻嘻一笑,一只瘦手回礼全抱着道:“谭老善人,谭老善人……多礼,多礼!”
一抬头看见了胡子玉,这老头儿显然吃了一惊道:“咦——这位是胡……”
胡子玉凄惨地一笑,自报姓名道:“胡子玉!”
“呀——”余矮子上前了几步,两只瘦手,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