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子闭目养神似的,不睁开眼,说道:“道长!荧惑守心,天降陨石……有南梁余孽于其上刻‘隋天子死而地分’,我想,如果他们留字,也算是天意呢?”
“噗嗤!”
一如上次杨天子问荧惑守心,天机道人直接笑出声儿来。
“哈哈哈!”
天机道人不仅笑,笑的放肆无比。
杨天子张开眸子,怔怔的盯着天机道人,道:“道长何以发笑?我的担忧,难道有那么可笑?”
天机道人与杨天子对视,笃定的点头,道:“可笑!非常可笑!”
有过上次的事儿,这一次,杨天子不曾发怒,反期待天机道人的话。
天机道人慢条斯理的给杨天子泡上杯热茶,自己则是取来一支笔,一端砚,一张纸,放在身前的地上。
天机道人研磨,使毛笔饱蘸墨水,写下一个夏字,道:“从禹皇打破禅让制,改用子承父位,传承至今的家国天下,由此开始。夏,起于禹皇、亡于夏桀,历经共传十四代,共十七帝王,为商所灭,延续约四百七八十年左右。”
天机道人写下商字,道:“商,起于汤皇,亡于商纣,前后相传十七世,三十一王,为周所灭,延续六百年左右。”
天机道人写下周、写下秦、写下汉、写下魏、写下晋,道:“前前后后七个王朝,最长的是周,有八百载,虽然其中的很多时间名存实亡。最短的当属秦与魏,前者二世而亡、后者没逃得过三世。由此可见,千秋万世,实在是个笑话!”
杨天子叹道:“道长言之有理,我不曾狂妄到希望大隋万古流传,但……同样不希望毁在我手啊!”
天机道人抿抿嘴唇儿,言道:“隋天子,只得不一定是真龙嘛!几百年后的隋天子,难道就不是隋天子?”
天机道人的话没说完:“真龙泰山封禅,以命续命后,破除荧惑守心的天数格局,以真龙的文韬武略,帝国怎么可能灭亡?大隋的江山,必然蒸蒸日上、四海升平!国事,贫道不懂,贫道却知晓,国家的底子厚实,就不会出现亡国之祸。”
天机道人施礼,道:“贫道方才孟浪了,望真龙恕罪!”
杨天子心中疙瘩解开,高兴得很,大度的摆手笑道:“无妨无妨!听道长一席话,我豁然开朗呀!好!我定当尽快促成泰山封禅,以保基业稳固!”
杨天子的精神相当的亢奋,每每食用过丹药后,他都会如此。
天机道人不得不被拉着闲谈很久。
及至天亮,杨天子终于觉得不该留下,与天机道人分别。
登上车驾,杨天子对刘哲名道:“把胥伥召来!”
天子为虎,我为伥鬼……鹰扬卫中郎将胥伥,时常标榜自我的一句话。
杨天子的命令,胥伥当然不会不遵从。
杨天子的车驾甚至没进紫微宫皇城,胥伥的身影已快速的出现。
杨天子将胥伥叫道车驾内。
一番理解后。
胥伥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杨天子给刘哲名打了个颜色,刘公公心领神会的将天外陨石的事情与胥伥分说。
胥伥眉目阴森,恨恨道:“那些梁国贼子,忒是猖狂!陛下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剿灭他们,一个不留!”
胥伥的演技多少显得浮夸,若是往日,少不得被杨天子斥上几句,偏偏今日杨天子心情甚好。
杨天子笑道:“一些跳梁小丑,暂时先不必理会,我找你来,另有要事!”
胥伥躬身拜礼,道:“愿为陛下效命!”
杨天子双目暴睁,道:“将那块天外陨石运回来!朕,要将它收藏在内库!看看朕百年之后,堂堂的大隋帝国,是否会分崩离析!!!”(未完待续……)R1292
第三百八十五章 背锅侠
(保底章节一,感谢大家的热情支持,谢谢。)
……
归元二年,三月二十七日。
费尽心机离开洛阳城的吴凡,为了一场突如其来星象、一颗从天而降的陨石,重新回到帝都。
“轰隆隆……。”
车辙沉重,声音震耳。
长达一丈,高有八尺的天外陨铁,分量不轻,足有数千斤。
受命将落地流星带回的鹰扬卫中郎将胥伥,专门造了一个大车,耗费不少时日,才将其搬运走起。
作为护佑陨石的高端战力,吴凡与高宠,并行车驾左右。
洛都城的城关愈来愈近,吴凡轻咳两声,提醒高宠机警一点儿……别特么光顾添乎着吃吃吃的。
“停!”
鹰扬卫中郎将胥伥,同样觉得应当慎重一些,将一行千人的兵马叫止住。
胥伥生的阴翳,目光犀利若鹰隼,左右环顾,喝道:“钱校尉!”
“下官在!”
鹰扬卫校尉钱翰打马上前,颔首待命。
胥伥用下巴点点城关,道:“你先入城,调集鹰扬卫探查一番,及找金吾卫帮忙开路,不要让宵小之辈钻得空子。”
“喏!”
钱翰快马远去。
胥伥的决定是对的,毕竟关系重大。
巨大的车撵以六头牛拉乘,周边尚有二十余头牛,隔上两三个时辰换上一次,以免不堪重负。
车上装在陨石,用巨大的黑布包裹。不露出一丝一毫。
陨石上的字迹,“隋天子死而地分”……别管是不是人为刻画。一旦暴露出来,被人看到。
那么——
有个词儿叫做三人成虎。
有个词儿叫做耳食之言。
有个词儿叫做以讹传讹。
民智不开的情况下。别说出现有心人挑拨,哪怕没有,也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世家士族和皇权因泰山封禅之事僵持不下,彼此不肯让步,都想要将对方踩在脚下……“隋天子死而地分”的“天意”叫人知晓,皇权的颜面、皇权的威严、皇权的正统等等等等,会受到世家士族的全面打击与诋毁,甚至于某些世家士族会生出不轨之心!
杨天子欲把陨石放入内库,放言:看他百年之后。帝国是否真的会亡。
杨天子上嘴唇儿一碰下嘴唇儿,倒是说的贼轻巧,可是让包括胥伥、吴凡在内的人,累得不轻、紧张的不行。
运送的路途走的不快,牛车的速度远不能与马车相提,但不用犍牛拉车,战马根本拖拽不动那数千斤的天外流星。
胥伥几天没睡好觉,眼睛中布满骇人的血丝,看谁皆是直勾勾的模样。吓人的紧。
“咳咳咳……。”
一阵子的急促咳嗽。
面色煞白的胥伥,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在嘴角处擦上一擦。
手帕是非常精致的蜀锦,质地柔顺。色彩鲜艳。
吴凡眼睛尖,他在那方本身即为大红色的手帕上,看到暗红的阴湿……
胥伥发觉吴凡看他。抿抿嘴唇儿,叹道:“旧伤复发。久病不愈啊!”
吴凡笑着说上一句:“胥中郎将尽忠职守,我辈楷模。端的是辛苦。不过……有病要尽快治,不然的话,小病拖成大病,再治,难上加难。”
胥伥仰头看天,慢悠悠的说道:“陛下需要我。”
吴凡不吭声。
实在没法继续谈点什么,难不成吴凡要对胥伥言“啊!你以为你是谁?没有你,帝国就不转了?”,说完之后,怎么做朋友?
气氛沉闷,僵持很久。
胥伥扭头,问道:“侯爷,你觉得……待会儿进城,会不会有人出手?”
吴凡不假思索,笃定的点头。
胥伥咋咋舌,再问道:“侯爷喜欢蚂蚁么?”
吴凡一愣,笑道:“喜欢!”
胥伥挑挑眉,好似找到共同语言一样,笑道:“为何?”
吴凡甩甩手中的凤嘴紫金刀,条理明晰的说道:“力量,蚂蚁能举起来的东西,要远远超过它的身躯,是任何‘人’,比不了的。勤劳,蚂蚁日复一日的劳动,拱卫蚁穴中的王者,从不怠慢。团结,蚂蚁有着严明的分工,层次分明……。”
胥伥摇头,刚升起来的兴奋,转化为……一种莫名的孤独。
吴某人瞄一眼胥伥,幽幽道:“胥中郎将想说的可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胥伥的眸子亮起来,冲着吴凡笑一笑,虽然他的笑容是那样的狰狞。
胥伥始终认为,不可忽视任何一丁点儿的隐患,许多大事儿往往是那些不起眼的祸乱所发展而成。他话中有话,一方面是看看吴凡和他,有没有点儿共同语言。另外一方面则是下定决心,准备等眼下事情一过,狠狠的对那些南梁余孽进行清剿。
胥伥万万想不到……南梁余孽仅仅是给吴某人挡灾的背锅侠罢,那行字迹,压根儿跟他们无关。
或许。
胥伥也会是。
大半个时辰后。
“哒哒……哒哒……。”
一骑飞至。
鹰扬卫校尉钱翰,勒停战马,抱拳拱手道:“中郎将大人,沿途已安排妥当!”
胥伥大手一挥,车马继续向前行进。
吴凡眸中精光一闪,打起精神来,不露声色的伴随车撵。
入得洛阳城,走在朱雀街。
街上被清肃一空,民众被赶到两边儿的屋中、商行中。
夹路有调集过来的鹰扬卫、金吾卫戍守。
人都是爱看热闹、爱探寻隐秘的,不少好事者从左右楼层的上方,透过窗子。偷偷的向外看,谁叫这一行人马神神叨叨的呢。
安然无恙的走过一半路途。
吴凡偏过脸。偷偷给高宠打个眼色。
高宠正在吃烧鸡,嘴里头发出好笑的“呜噜呜噜”的声音。时间久了,大家见怪不怪。
高宠似乎并没看到吴凡的暗示,专心致志的将手中的鸡腿儿吃干净,嚼碎骨头吸吮其中的香甜。
谁都未曾注意到,高宠啐掉鸡骨头后,留下一小片儿的很硬的渣儿。
然后……
“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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