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若有情- 第26部分

第　20　章
　　“姐……”星矢看着推门走进来的海蒂欲言又止，在她的注视下慢慢低下头，纤细的身子缩成一团。
　　海蒂看着他，心底悄悄叹息。这个孩子，真是让人心疼啊。走过去坐在床沿，伸手揽过他搂在怀里，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摇晃着身体，“不想见到姐姐吗？星矢？”
　　在海蒂搂住他的一瞬间，星矢僵直了身体，听到她的话，他更加的僵硬起来，并且微微地颤抖起来。
　　姐姐……他还能这样叫海蒂吗？自己不是她的弟弟，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从见到海蒂的第一面时，他就想这样告诉海蒂。他跟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不用因为可笑的亲情和血缘的羁绊来关心他。他不需要，事实是不敢奢望，奢望会有人关心他、保护他、爱他……当两年前海蒂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一个肯对他微笑、会拯救他的天使。她自称“姐姐”，她抱着他哭了很长时间，她说抱歉没有早点来看他，她说抱歉没有早点来帮助他……她说了好多好多话，而他只是懵懵懂懂地觉得温暖，觉得心里甜滋滋的，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终于有了更多的连系。
　　姐姐……他第一次被人这样温暖的拥抱，第一次被人这样怜惜的抚慰，第一次被别人的眼泪沾湿了衣服……姐姐，原来有姐姐感觉就是这样的吗？他没有说出他的秘密，而是将错就错地接受了海蒂的关怀，接受了本就不属于他的亲情。
　　两年了，如果不是今天当众说出了事实的真相，他都已经忘了，一切不过是一场梦，一场幸福得不愿醒来的梦。如今，再美的梦也该结束了；不属于他的东西，不能强求，又如何能强求？即使心在狠狠地滴血，哀求着不要放弃，可是，他仍说不出一句话来挽回什么。
　　“星矢，”海蒂没有固执地等待他的答案，反而更加搂紧了瘦弱的肩，“我想要一个弟弟，一直以来，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一个弟弟。每天，我们都可以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我保护他不受别人的伤害，他全心全意地崇拜我；等我老了，他也会反过来保护我不受伤害，让我全心地依靠他；然后有一天，等我死了，他还有长长的生命，可以完成我为完成的心愿，替我守护我舍不下的人。”
　　“不是我……你的弟弟……不是我……”
　　“那是谁？我的弟弟，有着棕色的头发和漂亮的眼睛；个子小小的，但没关系，将来一定会成长到伟岸；心很柔软，很善良、很温柔，这一点和我那个纤细的妈妈一样；过去很辛苦，但是将来会很幸福……可是，他现在不想要我这个姐姐了。他想舍弃我，想舍弃从没见过面的妈妈和新爸爸，他想切断跟我的一切联系……他叫星矢，你认识他吗？你能帮我传一句话吗？”
　　“什么……”
　　“我的弟弟永远都是他，不管他叫不叫星矢，不管他是不是望月宗彦的儿子，他都是我的弟弟。”
　　“……姐……”
　　“我的星矢，我的弟弟，不管你是不是愿意当我的弟弟，我都是你的姐姐。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着比血缘更深厚的东西——那就是感情。我喜欢你是我的弟弟，也希望以后可以永远和弟弟做姐弟！生生世世！”
　　有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失望了，或者说绝望了很多次之后，人都会学会认命，就像不久之前的星矢。
　　十七年的生命里，没有人告诉过他什么叫绝处逢生，也没有人跟他说过他也是可以抱有希望并且能够等到希望成真——
　　“这都是……真的？”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可以如此幸运，不敢相信上天在给了他苦难之后仍然愿意眷顾他，不敢相信他所向往的一切此刻竟然唾手可得……
　　“当然。”海蒂给予坚定地回答，“不相信姐姐的话吗？”
　　“不——我……我相信。”星矢点点头，腼腆地笑，“只要是姐姐的话，我都相信！”她是他的姐姐——从这一刻开始，他要把过去的种种都抛却。他要重新开始，重新做海蒂的弟弟，重新做星矢——
　　他开始对未来产生了希望，有了梦想；而这个梦想最终有一天也成为了现实。
　　当然，这个过程不可能一帆风顺。而他最终成功的最大助力既不是疼他胜过生命的姐姐，也不是爱他至死不渝的爱人，这个人就是——
　　唔，还是不要说了，暂时保密。
　　总之，星矢的生命从这一刻完全转向里一个方向——这个方向的名字就叫做，“幸福”。
　　
　　加隆觉得自己像是又死过一次，直到艾俄洛斯拉住他说艾里没事了，才又活过来。心还在原来的位置吗？呼吸还顺畅吗？
　　真是很讨厌这种感觉……看着自己挚爱的人躺在床上，了无生气；为什么这样的感觉他要一次又一次地品尝呢？
　　他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人，哪一次也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艾欧里亚受伤昏迷，只能无助地守在艾欧里亚的病床前，只能独自祈祷他从来都不相信存在的神……把他留在自己身边，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他留在自己的身边……就算是要用他的寿命、他的健康来交换，他也不会迟疑地双手奉上——
　　原来，他的爱已经深深浸入他的骨质内部，浸入他的血液里面，成为一种本能，成为一种信仰，成为他赖以生存的阳光、空气、水分！他不敢想象如果艾欧里亚真的重伤不治，他要怎么活下去？
　　以前都会瞧不起那些为爱轻生的人，认为那样很没有骨气。
　　但是只有真正爱过的人才知道，失去爱或者失去所爱的人，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简直痛彻心扉——
　　他不想经受这样的痛，说他自己也好，说他任性也好，他只想让艾欧里亚陪着他、爱着他，决不会在他之前停止呼吸、停止爱他。
　　所以，艾欧里亚啊！无论你想不想、愿不愿意，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了！
　　所以，艾欧里亚啊！请你快一些睁开眼睛好吗？不要让我再等待了好吗？请你——一定要快些睁开眼睛、快些想起我们的过去、快些回应我的爱……
　　加隆跪在病床前，专注地看着沉睡中的爱人，只是不断地低声重复着：
　　“我爱你！艾里！我会等着你……直到你真正的醒过来！”
　　
　　其实艾欧里亚伤得并不严重，枪伤没有射中要害，脑震荡也不是很严重；所以，他应该很快就会清醒过来。
　　于是，其他的人都恢复了正常的日常工作，只留下加隆守在艾欧里亚身边陪着他。
　　加隆并没有别的事情好做：生子的事情要等到艾欧里亚恢复过来，望月宗彦的处理由穆和沙加全权代理，手术什么的他更是外行。但事实上，这个时候，让他去干什么他都不会有兴趣的。就算天塌下来，他也要守在艾欧里亚身边，让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
　　为了不至于无聊到胡思乱想，他搬来了一大堆书解闷。这些书有他自己的，也有艾欧里亚的，小说、散文、画册、杂志，种类倒是挺多。
　　他随手拿起了一本小说——奇幻罗曼史——不是他的。
　　他平时并不会看这种奇幻小说，更不要说罗曼史了，总觉得太过娘娘腔。这是艾欧里亚的，以前也见过魔玲捧着一本一模一样的小说看得津津有味。记得有一次他问，这种粘粘糊糊的小说到底哪里好，让他们这样如醉如痴？魔玲笑得一脸花痴状，刺耳的“女王三段式”结束之后，就会神秘兮兮地说因为有帅哥。
　　记得他当时只有一个反应，那就是逃，因为那丫头的眼神实在是……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然后对这种罗曼史小说更是嗤之以鼻，宁可去看大艾枯燥的医学书和撒加无聊的经济书，也不愿意去看那些怪里怪气的小说。
　　可是后来，有一次他无意中发现小艾欧里亚竟然也看这种小说，竟然也是一样的津津有味。他就疑惑啊，你说艾欧里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小伙子，又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干练警察，怎么会跟那些爱做梦、不现实的小女孩一样，喜欢看这些小说呢？去问他，艾欧里亚竟然扭扭捏捏地不肯说，加隆也就不再追问了。只是将好奇放到了脑后，如今才又想起。
　　摸着封皮，看到书角的破损，加隆知道这本书小艾欧里亚一定看过很多遍。慢慢地翻开，一个奇幻的浪漫的故事就此展开。
　　其实故事很常见：完美的主角，碰上另外一个完美的主角，当然，他们是同性；惊险不足悬念有余的故事不好不坏，比起真正的悬疑小说差得太多；爱情倒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经典，但是以往看得多了，倒也没有太多的感觉……
　　艾欧里亚为什么会喜欢看呢？
　　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原本空白的封底上写满了字，那是艾欧里亚的字迹，还不成熟，每个转折还有稚嫩的痕迹……
　　艾欧里亚……
　　加隆摸摸上面的笔痕，脸上露出怀想的微笑。但是马上，他的笑容瞬间僵在嘴角。
　　这是——
　　
　　“我在做一个梦，梦里我是这爱情的主角，而你是另一个。无论我们经历了什么，最后，我们的感情都会完满……什么时候，我才能真正和你得到一个完满呢？什么时候，我才能我自己的心意告诉你呢？又，什么时候，你才能睁眼看见我，看见我受尽煎熬的心？什么时候，我才能毫无顾忌的说出来——我爱你。”
　　从文学的角度来讲，这几句话没有什么章法，更不要说什么辞采了。直白的语言，直白的感情，每一个看过的人都能看出写下这些话的人，对他倾心慕恋的那个人用了怎样的情深。
　　满满一页纸，这几句话的空余处则只写了一个名字——加隆。重复。加隆。再重复。加隆。
　　轰的一下，加隆觉得自己的头要炸开了。左胸的位置上猝然泛滥的疼痛让他直不起腰来，身子深深地弯下去，就像一只垂死的天鹅……
　　他呜咽着，放任名为脆弱的液体奔流出眼眶，放任身体无力地滑向病床，放任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