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呢,把你这闷葫芦的毛病也给治一治。”
屠苏这下却不再皱眉了,看着芙蕖轻轻一笑。他冷若冰霜的脸上只要有了笑容就一下变了样,像是大地回春,让人心里也跟着涌起层层暖意。
芙蕖被他的笑容震得一愣,心脏像是咚地一下被什么砸了一锤子。她匆匆忙忙地站起身来:“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走啦。”
屠苏脸上的笑容在她离开后,又慢慢地淡了下来。
陵越在笑。他笑的时候会显得分外有亲和力,即便坐在一群长者中间也并不显得突兀。就好像他天生就具备了这种能力,不论去到什么环境都能立即和人们打成一片。
茶餐厅的环境嘈杂,三五成群的阿叔阿婶看看报纸研究马经,几个大嗓门的阿公还时不时指着墙上挂的电视机评论两句新闻。拥挤的店面内飘散着奶茶香和新鲜出炉的菠萝包的味道。
像这样的地方三教九流混杂,往往消息也最为灵通。谁也不知道坐在身边饮奶茶啃菠萝包的会不会就是当年血雨腥风过又金盆洗手的江湖大哥。
陵越从早上坐进来起,已经和五六拨人打过交道。他所在的这间茶餐厅已经开了四十余年,也算是庙街响当当的字号。
在当年庙街腥风血雨猛人遍地的年代,这里可谓是藏龙卧虎。至今江湖上还有传闻,说在店里打杂的几个阿叔当年曾参加过韩天云的龙帮,在吞并号码帮和新记的大战中立下过汗马功劳。
“十三叔,你说当年的大战连警察都被惊动了,那为什么韩天云没有被警方抓回去啊?”陵越尽量扮得八卦,一面啜着自己面前的奶茶,一面一脸好奇地向正在吃早餐的秃顶阿叔打听。
这位阿叔人称十三叔,头发虽然掉得差不多,实际年龄却不过四十出头。当年龙帮最鼎盛时他才十多岁,说起来也只是个跟在小喽啰后面的小喽啰。要是真的论资排辈,这十三叔是绝对不入流的,最多被叫一声“十三仔”。但是自从龙帮覆灭后,社团的老人们如流云四散,要再找到一个见证当年历史的人物已经难上加难。所以“十三仔”熬到了今天,竟也有资格卖卖辈分被人叫一声“十三叔”。
十三叔装模作样地放下手中的报纸,拿手指敲敲桌面,清了清嗓子:“这就是你不懂了。”
他故弄玄虚地说完这一句,却是拿起瓷杯来喝了一口咖啡,然后皱一皱眉,咕哝道:“怎么这么凉?”
陵越当即会意,冲店家扬声道:“再来一杯热咖啡,算我账上!”
十三叔见他懂得察言观色够醒目,满意地眯了眯眼,继续说下去:“以前的香港啊,古惑仔加加减减共有六十几万,但警察有几个,又能抓得了多少?要是一个一个地抓,别说当差的不够用,就是警局的监仓,你以为就够塞得下么?”
“所以……要他们古惑仔打古惑仔,自己清理自己?”陵越也是个聪明人,被他一点就透。
“真是个醒目仔!”十三叔看陵越的眼光带上了几分欣赏,“可是这差佬毕竟是吃皇粮的,先前放着韩老大统一香港的社团也只不过是想借他的手除掉号码帮和新记的老大而已。等到龙帮真的一家独大,就到了他们出手的时候啦。咳咳,这一招借刀杀人,用的可真是够阴险的啊!”
陵越见他放咖啡杯时溢了一些咖啡在桌上,便好心地用纸巾替他抹去,又问:“可是……韩老大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会乖乖听话,照足差佬的计划办事呢?”
十三叔冷笑一声:“这就是你们年轻人天真了,差佬难道会清清楚楚告诉你,帮我除掉谁谁谁么?《无间道》看过没有,这个世上啊有一种最最不要脸的人,叫做卧底,叫做二、五、仔!”
“哦,原来是有卧底在韩天云,哦不,韩老大身边啊……”类似的传闻陵越不是第一次听说,但他为了套出更多的细节,仍旧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提起这件旧事,连与韩天云并不算亲近的十三叔都义愤填膺:“哼,都说二五仔活该千刀万剐五雷轰顶,都去他妈是骗人的!韩老大死了,那二五仔却升职立功,听说现在还做了警司。真是天理都被狗吃了,也难怪社团一下子四分五裂,兄弟们都过得猪狗不如。哎,要是韩老大在世,看到我们一个个都混成今天这样……”他说到后来情绪就不自觉地激动,抬起手指抹了抹眼角,竟像是有些要哭的样子。
陵越听到他话中提到“警司”,却是心头忽然一震:“那,你知不知道那个卧底的名字?”
十三叔沙着嗓子道:“呵,那卧底的事情我也只是听别人说,哪里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要是被我知道这小子是谁,哼哼!我第一个就去砍死他了,看他还有没有命活到今天!”
陵越低下头沉吟。
他之所以费心打听韩天云的事情,是因为欧阳的出现实在太过巧合。本来社团瓦解了这么多年,旧时的骨干成员们都另觅发展,像欧阳这样的人物明知自己回到香港会被重点监视,绝没有理由再冒险回来。况且他就算回来,在重重限制之下也难有什么作为。那么他不顾千难万险还执意要回来,目的究竟是什么?
十三叔没有注意到陵越陷入沉思,自顾自说梦话一般地道:“哎,一等就是这么多年,连我都半只脚进了棺材,别说其他的老家伙们了。龙头棍啊,现在都不知道在哪……”
陵越的耳朵一下竖起,警觉道:“龙头棍?什么龙头棍?”
那十三叔却跟咬了舌头一样,忽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忙不迭地收拾起报纸,连新端上桌的咖啡都来不及喝就匆匆站起来:“我赶时间,先走了!”
陵越一把拉住他:“十三叔,别急着走啊。我就是好奇,你就告诉我龙头棍是什么,跟韩老大有什么关系嘛?”
一贯有气无力像是没睡醒一般的十三叔忽然浑身充满了力量,用力将陵越的手一甩:“后生仔问这么多干什么!嫌命长啊!乱问这些,小心你自己的脑袋!”
他语气决绝,陵越便没有再强留,只是看着十三叔急匆匆的背影,不禁联想起龙帮的另一个人。
欧阳千里迢迢专程赶回来,会不会也是为了这一根龙头棍?龙头棍究竟是什么东西?听十三叔的口气像是什么极为重要的信物,好像整个龙帮的遗老都在等这一样东西。万一……
陵越想到这里,心中不禁一凛。
万一这龙头棍被欧阳得到,整个江湖恐怕又要不得安宁。一场新的腥风血雨将会再次来临。而在这一场乱局中将会有多少人被卷入,又会有多少人被牺牲?会不会像当年龙帮统一江湖那样,一将功成万骨枯,尸骸遍野血腥满地?
陵越打了个冷战,收起心思不敢再深想。
第17章 第 17 章
(十七)
“欧阳大哥?”屠苏接到欧阳的电话时正好刚与芙蕖分别。
还手表的事情陵越已全权代他处理,屠苏连欧阳的面都没有见到,心里一直十分内疚,觉得是自己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这下突然接到欧阳来电,他心忖多半是欧阳因为这件事而生了气,这时说起话来也十分心虚:“对不起欧阳大哥。手表我师兄实在不肯收,这次真的是麻烦你了。有机会,有机会我请你吃饭赔罪吧。”
“赔什么罪,傻瓜。”欧阳在电话那头笑,声音听起来非但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反倒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不过吃饭倒是可以。我这里也正好有些事想要请教你,择日不如撞日,你看就今天怎么样,在学校么?我过去找你?”
屠苏微微一愣,想起自己并没有大事,便没有拒绝:“好啊。”
两人就便约在学校附近的餐厅里,屠苏早早进去找了张桌子坐下。他刚打开课本还没翻几页,便见到有驾极拉风的正红色跑车停在了餐厅的落地窗前。但凡是男生,大约对汽车都有些爱好。屠苏正在落地窗的那一头细细品味那流畅的造型曲线和阳光下耀目的喷漆,便见汽车车门如鸥翼一般向上开启,一个长身玉立的人从车上下来,正是欧阳。
“真是用功啊,不愧是高材生。”欧阳取下墨镜夹在T恤领口,十分帅气地拉开椅子坐下。
屠苏收起课本,他脸皮薄听不惯别人夸奖,脸颊已经腼腆得晕红一片,只有扯开话题:“欧阳大哥,你说有事要问我,是什么事呢?”
欧阳笑了笑:“不用这么心急,看你读书这么辛苦,先好好吃饭。等吃完我们再谈不迟。”
他既然坚持,屠苏也就没有再强求。欧阳不论做什么都是一副从容淡定的姿态,虽然看上去客客气气,一点也不蛮横霸道,但无形之中总是能人跟着他的脚步而行,所有的局势也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不仅如此,屠苏隐隐觉得欧阳对自己的亲切善意也有那么一点不同寻常。明明两人才认识不久,见面的机会也并不算多,但不知为什么他与欧阳相处起来就是特别的自然。屠苏平时最不擅长与陌生人交谈,碰到欧阳却好像没有了这层障碍,与他说笑闲聊,甚至面对面坐下用餐都格外的舒服。
欧阳点了餐,又要了红酒。屠苏经不住劝也喝了一杯,几次碰杯之后脑袋已经有些发重,耳朵里像被堵了对耳塞,听什么都像隔了几百米似的。
“其实想找你是因为最近遇到了些麻烦。”欧阳用餐巾极其优雅地拭了拭嘴,然后放回膝上,微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金属小盒放到桌上,“我在家里发现了这个,好像是有人在窃听,但不晓得是谁。我想你们大学里聪明的年轻人多,就想着找你帮我问问,有没有人懂得追踪这种窃听器的源头。”
屠苏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来,万万没想到欧阳找他帮的忙会是这一种。他伸手去拿那小盒子,却被欧阳“嘘”地一声按住。
欧阳压低声音道:“我上网查到这种盒子可以暂时隔音,一发现窃听器就把它放到里面了,所以对方应该还不知道。”
屠苏点了点头,待欧阳的手放开,便十分小心地把盒子打开,静静取出那枚迷你的窃听器放在掌心里,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再小心放回盒子里关好。
“这个型号的应该不难,我去找些老师问一问,应该花不了很长时间就可以解决的。”屠苏道。
欧阳显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