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在抽痛;你知道吗?我时常梦见你,梦中的你,在我的怀中微笑如雪、温柔如水、坚强如刀……”
他的双臂愈加紧迫,他的身体僵硬如磐石、颤抖如柔柳,仿佛经受着极大的考验;他缓缓阖上眼睛,神色痴迷,已然醉了一般,黝黑的侧脸摩娑着我的脸颊,微有粗粝的触感瞬间传遍全身,我浑身一震,不敢动弹——
我很想挣脱他的双臂,拒绝他的轻薄,然而我非常清楚,我不能、也无力挣脱,假如惹恼了他,唐抒阳将有危险,心中的如意算盘也将无法顺利进行。
“本王”,变成“我”,仅是一面之缘,他便要我成为他的女人,呵,隆庆王当真对我用情深不可测?不明白!真的很不明白!
隆庆王目光灼烫,仿佛全身的血液涌动不息;我浑身冰冷,任凭他深情款款地吻着我披散的乌发,任凭他烫人的掌心抚摸着我的后背:“跟我回洛都,成为我的隆庆王妃,好不好?嗯?”
冰冷一笑,我冷漠地拒绝:“我——恨——你!”
隆庆王身子一僵,抖动着放开我,眉梢飞掠起浓密的失望之色,须臾,黑眸中兴起一抹炯色:“我即刻下令封刀!”
我愤恨地挣开他的双臂,讽刺道:“你以为下令封刀,我便不会恨你了吗?”凶猛的仇恨犹如洪水决堤,瞬间将我淹没,我恨不得那凌厉的目光是一把利刃,***他的心口,一刀了结他的性命,“我的爹爹、哥哥、嫂嫂,我的亲人朋友,都是你害死的,你的两只手、你全身上下都沾满了他们的热血,我恨不得一刀杀了你!要我成为你的女人,除非——我——死——了!”
隆庆王按住我的双肩,嗓音痛楚而低迷:“你在发抖!”他哀叹一声,黑眸中流泻出一缕缕的凄痛,“你当真如此恨我?”
切齿的声音从咽喉深处挤出来,绝烈的仇恨自四肢百骸迸发而出:“是!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他的眼睛疲惫地闭了一下,脸色归复为平静无波的湖面,语声无澜:“那么,如何你才会不恨我?”
“你永远等不到那一天!”我冰冷地看着他,眼眸一眨不眨。
他冷静地凝视着我,目光寒意迫人:“好!太好了!”蓦的,他仰天狂笑,狂烈的笑声几乎震碎我的心脉;忽然,他探手勾住我的腰肢,捏住我的下颌,眼眸锋锐得刺人,隐隐流露出切切情愫,“往后不许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仇恨的目光如此清醇而魅惑,我的忍耐力非常有限,你再这么盯着我,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儿!”
我震惊地看着他,脑子里轰然作响。他轻轻地放开我,肃然转身背对着我,冷冷道:“你可以走了!”
那冷冷的语声之中,怆然暗惊,压抑着太多的情绪,期盼,思念,凄痛,悲凉……然而,与我无关,在我心中,只有无边无际的仇恨。我讥讽道:“相信隆庆王不会忘记对我说过的话!也请你代我好好照顾我的姑奶奶!”
话毕,我藐然地转身出帐。刺辣的阳光迎面扑来,热浪滚滚,烘得我脸颊发烫;我眯起眼睛,似有一道黑影朝我走过来,掠起一股肃杀之气。
唐抒阳扣住我的手腕,一言不发地拉着我迅速离开营场,步履迅捷而平稳,我却感受到,平稳中似有仓惶,仿佛后面是紧追不舍地洪水猛兽。
心中纠结着隆庆王的话语:你仇恨的目光如此清醇而魅惑。呵,我不明白,我的眼睛、究竟有何特殊之处?娘亲时常哀叹我的眼睛与她一模一样,且告诫着我不能直直地看着男子。
西宁怀宇说:你的眸光明媚可勾人心魄,妩媚可颠倒众生。如今,隆庆王也告诫我:不许这么看着他。
脑中一抹光亮骤然闪过,我似乎时常直勾勾地看人,虽是平静而无辜、不带任何魅人的意念,他们却说是魅惑、勾人心魄、颠倒众生,为何会这样呢?
我转首望去,赫然看见,帅帐前方,站立着一个墨蓝色甲胄的身影,远远地望着我,威武的气度自由挥洒。阳光下,铁甲闪闪发光,他仿佛一尊金人,散发出冰冷的芒色。
而唐抒阳的手臂,轻搂着我的侧腰,仿佛在对隆庆王宣告:她是我的女人!
走到安全之地,他放开我,却又忽然将我搂在胸前,紧致的力度令我鼻端酸涩、心中暖暖:“我听见他的狂笑,他跟你说了什么?”
我静静地伏在他的肩窝,只觉他的心口猛烈地跳动,有力而慌乱;我轻笑出声,淡淡道:“他答应我封刀。”我抬首直勾勾地望他,酸热的泪意涌上眉心,“他跟我说:你仇恨的目光如此清醇而魅惑,我的忍耐力非常有限,你再这么盯着我,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儿!”
唐抒阳的脸色蓦然冷峻,眸中怒火升腾,一瞬间又冷寂下来,兴起一抹凉凉的嘲弄:“他的忍耐力非常有限,我的忍耐力——更加有限!”
他俯身下来,罩住我的双唇,婉转缠绵。一川阳光,满城荒凉,只余废墟之上的片刻旖旎;方才的惊心动魄与生死搏斗,悉数融化于两人的动情与晕眩之中,仿佛要印证:我们仍然好好活着。
我勾上他的脖颈,沦陷于他的狂热与温柔,脑中异常清晰:原来,对于世间的男子,我的目光、真的是一种极致的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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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王没有食言,立即下令封刀,以安民牌遍告城中百姓:屠城即刻结束。且命令兴兵清理积尸,堆积成高高的尸山,再行焚烧。整整两天,城中到处都在焚烧尸体,腐臭与焚焦的气味弥漫在上空,凝结成一层厚厚的烟雾,令人作呕欲吐。
十余万生灵,朝夕之间惨死兴兵长矛、刀下,天地为之震动,鬼神为之呜咽!兴军恶行,人神共愤。
扬州城经此大劫,风流散尽,繁华永逝,仿佛一具腐烂、污秽的尸体,五脏六腑溃烂成糜。城中来往的人,焦头烂额,断臂折腿,刀痕遍体,血渍淋漓,脸上的血块仿佛一行行的蜡烛可怖,活像窜狱的冤魂。
瘟疫开始蔓延,屠城中侥幸存留下来的百姓再次面临着极大的恐慌。二哥、三哥的女儿皆在瘟疫中夭折,仅余大哥的小儿子端木远。而三哥,早于初四夜里得知三嫂的死讯之后,神智失常,痴傻疯癫,谁也不认识。
盛夏的扬州城,天连衰草,烟霭纷纷,断人心肠;灯火已黄昏,孤鸦万点,高城望断,最是伤情处。
凌璇、凌萱自是住在端木府,凌萱一心一意地照顾着叶思涵,寸步不离;陆府已经灰飞烟灭,陆舒意与西宁怀宇理当住下。
而“烟花慢”酒楼残损不大,绛雪与花媚儿回到酒楼、重新修葺,唐抒阳也跟随她们回到酒楼。他没有跟我解释,我也没有问,只当作是他的习惯了——他向来与绛雪寸步不离的。
初八这日,他离开之时,我坐在风亭的石凳上,聆听着风铃声声,清脆的撩拨着我的心底,那根丝弦扯得紧紧的。
弦月高悬,清辉弄影,冰冷地望我。“烟雨流云”之外,惨绿愁红,枯枝败叶零乱地洒落空阶。假若爹爹见之,定是有所欣慰的吧,毕竟,扬州城唯一保存下来的园林,只有端木府瘦兮湖了。
我孑然一身站在修竹下,夜风破暖,孤瘦修竹风摇生动,似是故人来,无限凄凉;风过处,惊起竹叶簌簌而落,怆然心惊。
爹爹,三哥疯癫、失常,如今只剩阿漫和远儿……爹爹放心,阿漫一定会好好地活下去……
昏红的灯笼远远传来暗渺的灯火,突然,一抹拉得长长的黑影无声无息地漫移在我跟前的地上,我心口一震,僵直了身子,后背冷汗直下……一只粗粝的大手迅捷地蒙住我的口鼻,搂住我的身子,不一会儿,气息滞涩,黑暗袭来,我再无知觉……
悠然转醒,发觉自己躺在一张简易的床榻上,烛火幽暗,照亮了一方布置粗犷的营帐。前方的案几上坐着一个黑衣人,背对着我,自斟自饮。
心头一紧,营帐?莫非是隆庆王?
一声脆响,他搁下酒杯,站起身,展露出高挺的身量、宽阔的肩背;怦然心跳,我赶紧闭上眼睛,只听见一阵极为轻微的脚步声,复又平静,我张开一丝缝儿,昏暗的火光下,他脱下黑衣,换上一身纯白寝衣。
披上寝衣的瞬间,我看见,他的肩背,他的削腰,他的双腿,他的古铜肤色,他的健昂肌体,无处不是男人的极致诱惑,无处不是女人的深度迷恋。而他的后背上,从左肩到右侧腰,斜斜地横亘着一道长长的伤痕,晕红的火光之下,泛出幽然而可怖的光。
心口猛烈地跳动,我的脸颊腾的火烧,定是红抹凝腮了。在他转身走来之际,我轻轻闭上眼睛,放松全身,均匀气息。
隆庆王蹲在床沿,浓烈的酒气与温热的气息轻烟一般袅袅地扑面而来,薰得我气息急促。此时此刻,天地归于澄澈、静寂,时光停滞……他抓我来此,究竟为何?
他长久地凝视着我,终于,轻叹一声,伸手抚上我的脸庞,指腹滑过下颌、腮边、眼睫、娥眉、前额,顺着鼻梁滑到唇瓣,缓缓的,柔柔的……我极力克制着心底的惊慌与潮涌,还有……那不共戴天的仇恨!
我恨他,我相信我会杀了他!然而,我亦相信他对我的深情,即便我并不知晓他究竟喜欢我什么。所谓情到深处,天地无色,神魂颠倒,一切不由自己。
“这一生,我从未想过你会原谅我,”隆庆王轻冷一笑,竟是如此苦涩,“我只希望,你能理解、能明白我是多么想要你!我是我们兴族战无不胜的战神,很多女人拜倒在我的脚下,是的,我有过很多女人,可是,在我眼里,他们就像娇艳的花儿,冷风一吹,便萎谢、零落,一无是处。你不一样,跟她们完全不一样……我只想要你,即便战神死去,即便是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失去,我也毫不在乎……”
他絮絮诉说,语声含情、黯然***,嗓音苍哑,仿佛柔肠已断、心魂已灭;我暗暗心惊,孰料他竟是如此用情至深,不由得心下怅然。
他握住我的手,轻轻揉搓:“你要恨,便一直恨下去吧!今夜,就让我们成为真正的夫妻。”
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