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太医全俯首于地,恭敬地道:“遵旨。”
卫景辰这才挥挥手:“去吧!”
太医们如获大赦,纷纷退去。
卫景辰却是连头也不回,大步向殿宇深处走去。他还不及走进云凤弦与古奕霖的卧房,云凤弦的哇哇大叫声就传了出来。
“我就说,这些太医没什么本事,肯定解不了我身上的毒,你还不信,害我白白受一番折腾。”
“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放弃任何希望啊!”
“希塑也不能寄托在这群仗着老资格,干拿俸禄不干活的老头身上。宫里的太医啊,侍奉最高领导的工作干多了,任何时候,都抱着宁可无功,绝不犯过的宗旨,开的方子,从来四平八稳,医不死人,治不好病。指望他们,真是自论苦吃。”
卫景辰听这话虽然偏激,倒也有趣,而且有的时候,还真有一点道理在,不觉悠然一笑,提高声音道:“朕的太医得罪了凤翔公子吗?”
殿内传出低低的一声惊呼。
然后殿门大开,古奕霖含笑立在殿前:“炎烈国皇帝安好。”
卫景辰一笑:“多谢夫人挂念。”
云凤弦笑嘻嘻站起来道:“大冷的天,又这么晚了,炎烈国皇帝不是应该往哪一宫妃子处行走行走吗?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
“有客人上门,主人当然应该多多关心一下。不知道凤翔公子对宫中的招待可还满意?”
云凤弦笑嘻嘻耸耸肩,说道:“宫中的招待是很好,不过,我更喜欢四处走走玩玩。来了大炎烈国京城一趟,若不能观全貌,多么可惜,炎烈国皇帝陛下,能否放我出宫游玩呢?”
出乎云凤弦的意料,卫景辰脸色也不变一下,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下来:“主随客便,自然是没问题的。”
连云凤弦都吓一跳,就算卫景辰有把握绝对把他置于监视控制之下,可是让他离开防卫森严的皇宫,跑到街上乱走,毕竟风险太大了啊,天知道风灵国在炎烈国究竟安排过些什么人,而这些人,为了营救云凤弦,又到底会做什么?
古奕霖却不管卫景辰是为什么答应的,既然有这样的允诺,他打铁趁热,立刻说:“那我们明日一早,就去游玩京城,陛下你看如何?”
卫景辰静静望了二人一眼,这才悠悠道:“不过,凤翔公子身中剧毒,随时可能发作,纵然凤翔公子不把生死放在心上,但朕身为主人,岂能让客人发生意外。再说,凤翔公子若有个差池,朕身处嫌疑之地,只怕也难逃罪名,所以才让太医为凤翔公子诊脉。
从今晚开始,云居每日都会安排两名太医当值,每日为凤翔公子诊视,待查出凤翔公子所中之毒,并为公子解毒之后,要去何处游玩,自然尽随公子。”
云凤弦和古奕霖这才明白,被他戏弄了一回。
且不论卫景辰手上这帮太医是不是真有本事,找出解毒之药,就算真找出了解毒的药方,卫景辰也不会无条件给云凤弦,而是当做另一个胁制云凤弦的武器才对。总而言之,如果卫景辰不愿意,云凤弦中的毒就永远好不了,当然也就永远走不出宫门一步了。
不能出宫倒也罢了,本来这也是意料中的事,云凤弦也没指望过英明神武的炎烈国皇帝陛下,会大方地让他出入自如,不过,每天被太医折腾,这可太恐怖了些。
云凤弦不觉哀叫了一声:“炎烈国皇帝陛下,是风灵国和你有仇,但我没得罪你了,你不用这样整治我吧?”
卫景辰更觉有趣,不自觉得摸了摸胡须,笑道:“你我二国本就是姻亲之邦,亲近都来不及,又哪里谈得上什么仇恨,凤翔公子真是越来越爱说笑了。”云凤弦哼了一声:“没有仇?你别告诉我,不久以前,摄政王送给你的那颗人头,你不认识,你别告诉我,越国的叛乱军队,多年来不曾得到你的支持,你别告诉我,燕将天从来没有攻打过明月关。”
卫景辰谈笑自如,兵来将挡:“离类右私离属地,远行风灵国,大炎烈国兵部并未记档,已是弃职而逃的将军。
风灵国摄政王助我将他处斩,朕应当感谢他才是。与越国叛乱军队交往之时,炎烈国尚未与风灵国定下姻亲,亲事一定,炎烈国即刻帮助风灵国扫平叛党,要不然风灵国摄政王岂能谈笑间,就将越国党众一网打尽。
攻击明月关,是因为莫火离领军直冲金沙国王宫,金沙国一向接受炎烈国的保护,炎烈国不得不对此做出一点表态,不是才打了一仗,就不打了吗?那正是念着两国姻亲之邦,无谓因小小金沙国失和,方才随便打打算数。”
他这里从容而谈,云凤弦听得是目瞪口呆,到如今终于相信,这世上的确有人可以眼也不眨,把黑的说成白的,把太阳说成从西边出来了。
眼看着卫景辰一口气还要继续往下说,风灵和炎烈两国如何亲密无间、如何关系密切,云凤弦对着他当头一揖:“求求你,拜托你,炎烈国皇帝陛下,我算彻底服了你了,你就别再说下去了。”
卫景辰笑道:“说起来,朕才真正佩服大风灵国摄政王呢,竟然早在近十年前,就布下暗棋,一个假太子,把全国的反对势力都引到了明处,就连我炎烈国多年来为越国提供的军费、兵器,全都进了摄政王的口袋,如此眼光,如此才华,实在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云凤弦忍不住用半开玩笑的口气说:“炎烈国皇帝陛下吃的亏也不小,莫不是口里说着佩服,心中其实恨得要命,所以就把气出在我身上了。”
卫景辰悠然笑道:“说出来,或者凤翔公子不信,有关旧梁国叛党之事,朕不但不恨摄政王,甚至在佩服惊叹之余,还异常感激于他,因为他扫清越国诸人的手段,无意中,已经帮了朕一个大忙了,所以朕决心要让摄政王了不起的谋略才华,为天下所知,有关摄政王布局十年,一朝收网,邪焰尽扫的神奇故事,朕已令人在国中,大力传扬,务必令得所有炎烈国的百姓,都知道大风灵国的摄政王是多么英明神武,智深若海。”
云凤弦看他这话说得认真,一点不像开玩笑,或戏弄自己,不觉一怔:“你说的是真的?”
卫景辰坦然笑道:“君无戏言。”
云凤弦微微皱起了眉,她想不通炎烈国皇帝为风灵国当政者这样大力做宣传到底是为什么,但是以这位炎烈国皇帝的精明可怕,只怕任何一点小动作,其中所谋都必然深远。
她迟疑了一下:“你为什么感激摄政王?他对付越国人的事,帮了你什么忙,你为什么要为他这样宣扬?”
这一连三问,得到的答覆,只有卫景辰的一阵悠然长笑,以及让人气得想要扑过去掐他脖子的回话:“这些事,以后凤翔公子自然就知道了。”
说完后,卫景辰便拂袖而去。
云凤弦望着卫景辰离去的火红身影,素来平静的眼眸闪过一道暗芒。
卫景辰,这个老匹夫……等我离开炎烈国,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有些人,你是不能惹的!
卷四 暗魂定 第三章 心机莫测
云凤弦一大早醒来,就莫名地打个寒战,懒洋洋拥着被子坐起来,忽觉房间里亮得耀眼,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懒懒伸手支起窗,往外望了一眼,然后尖叫一声,跳了起来。
“下雪了,好漂亮的雪。怎么春天也会下这么大的雪吗?”
古奕霖也见窗外光辉夺目,起身惊见一片莹白,亦是讶异万分。
半空中犹自飘飘扬扬,飞絮满天,两个宫女管事……寻朵,寻乌正指挥手下十多个太监、宫女,手忙脚乱扫雪开径。
云凤弦二人急急忙忙梳洗更衣,推门出来,只见远处青山翠竹,近处小桥流水,皆无二色。整个天地,倒似个琉璃世界,好一片白茫茫真干净。莫名地,云凤弦只觉抑郁多时的心境竟开朗起来,忽的仰天长啸一声,虽说谈不上有多雄壮惊人,倒也震得一旁树上积雪纷纷坠落下来。
云凤弦正觉胸襟大畅,一片清朗,忽觉脑后风起,心中一惊,待要闪避已是不及,脖子上一阵冰凉,竟是被一个大大雪团打中。她猛然回首,见古奕霖笑容满面,一抬手又是一个雪团扔过来。
云凤弦怪叫一声,往侧翻跃,同时双手在雪地上猛然一拂,竟掀起漫天雪花,袭向古奕霖。古奕霖低低惊叫一声,走避不迭。云凤弦却是得理不饶人,狞笑一声,张牙舞爪,抓着雪球追过去。
古奕霖奔逃如飞,云凤弦大呼小叫,追之不迭,两人倒是毫无顾忌打起雪仗来。皇宫中何曾有人这样肆意胡闹过,四周的大监、宫女,个个手忙脚乱想要劝阻,奈何这两人,轻功皆不俗,全力施展竟是快逾闪电,几圈转下去,太监、宫女们,人人头昏眼花,晕乎乎不辨东南西北。
以两个少年韦困、韦思为首的七八个侍卫,功夫倒还不错,勉强跟得上二人的速度,奈何两个当事人打得不亦乐乎,雪团满天乱飞,他们既不能还手,又没空拦阻,转眼间,已是被打得满头满身满脸的飞雪,一个个狼狈无比,手足无措。
耳听得笑声如铃,两个人越打越远,古奕霖竟是慌不择路,直逃出云居去,云凤弦却是绝不放松,紧追不舍。
侍卫们手忙脚乱拍着身上的雪,一时间仍有些犹疑不定。虽说奉命不要让他们轻易离开云居,但是,也受严命要对他们恭敬;绝不可失礼。人家玩得兴头上,跑得起劲,也不是什么大事,真要煞风景板着脸去拦,是不是有些不妥呢?
这一犹豫之间,二人已一先一后,一追一逃,出了云居,径自在银妆素裹的皇宫中追追逃逃起来。
路上的太监、宫女只觉得风声劲急,转瞬远去,又或见人影一闪,唯余笑声在耳,人人茫然无措,有的人甚至一跤跌倒,大喊有鬼。
侍卫们武功高强,见有人胆敢在皇宫中如此妄为,欺上来就待发难,远远就认出是皇上的贵客,也不觉一阵踌躇,不知所措。
在短短的时间里,二人追追逃逃,已奔出老远。唯有雪团在他们半凝内力的激射互击下,四散开来,混杂了无数人的视线,看不清两个人眉梢眼角,那小小的得意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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