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一时无话可答,怔怔的发呆。连翘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然后慢慢的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你父亲固然贪恋权势卖女求荣、母亲又懦弱无知,可他们好歹也庇佑了你这么些年,让你不愁吃穿、不经风雨的长大了。为人总要看好的那一面。你只想想我,少年时父兄战死,母亲突闻噩耗病故。家又被抄了,自身被抄没为奴。你可不是比我好上千百倍?”
“连将军,我,对不住,……”兰溪有些惭愧。却又觉得委屈,眼泪又滚落下来。
连翘走回她身边,低头看了看她:“我只是打个比方。你自己的事,还是要你自己做主。你要是愿意回家呢,我就叫人去和你父母说,找一家老实本分的人家。不求富贵,只要能对你好就行。若是不想回去,我叫铃铛送你去张家坳住几天。那里有我们的军眷,你散散心,好好想想。”
兰溪点了点头:“那我再想想,多谢连将军。”连翘又安慰了她几句就让她和铃铛去休息了。
第二日一早,连翘看着细作和斥候两只小队出了早操。然后回房去吃饭的时候,发现兰溪已经在等着了。连翘看她两只眼睛红红的。也不知是哭的还是没睡好,就问了一句:“这么早就起来了?是不是外面喊号子吵到了你?”
兰溪摇头,递给连翘一条热手巾:“早就睡不着了,将军擦把脸,快来吃饭吧。”
连翘接过来擦了脸和手,然后又喝了一杯热水,才坐下来吃饭。他们军营里早饭都很简单,有稀饭、小菜、馒头,连翘这里都是和许铸、铃铛一起吃的,今天又加了个兰溪,四个人围坐倒正好。
吃饱了饭,连翘先让铃铛去找叶吹萝:“我有事说。”又打发许铸去看着细作和斥候小队操练,然后才看向兰溪:“怎么?想好了?”
兰溪摇头:“将军,我不能住在营里么,就和铃铛姐姐一起就好,保证不给你添麻烦!”
“不是我不让你住,一则你一个小姑娘,住在这满是男人的大营里不太合适,二来我马上要带着人出去训练,恐怕十天二十天的回不来。铃铛和许铸都要跟我去,没人能照顾你,你要是真不想回家,就先去张家坳,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兰溪有些不安:“这,方便么?”
连翘笑了笑:“那边大都是今年嫁过来的新媳妇,有很多和你年纪差不多的,你去住两天,熟悉了就有人说话了。我叫铃铛送你去张大娘家里,就是张山他老娘,张大娘人很好,很热心,你不用担心。”正说着,铃铛和叶吹萝来了。兰溪就说:“那我再回去想想,将军你先忙。”
连翘点头,等她出去了对叶吹萝说:“你想带多少人去沧州?”
“去沧州?您让我去了?”叶吹萝一愣,接着问道。
连翘回身走到自制的地图前:“嗯,程大兴那里募兵不太顺利,我想让你去帮帮他。那边过完年又遭了雪灾,徐辽他们准备了一些赈灾的粮食衣物,你跟着钦差一道去,发放的时候你要亲自在场,看着有孤寡的要多帮帮。”
叶吹萝听说是正事,就仔细的答应了,然后说:“我带个两百人就行了。将军这里不是要给新的小队做特训么?也带着剩下的姐妹一起去吧,让她们跟您学两招。”
连翘抬眼瞧了瞧叶吹萝,然后感叹:“你们一个一个的,都想着把事推给我是不是?早晚有一天要把我累死,你们就都高兴了!”
“您看您,又说这话!”叶吹萝嗔怪的看了连翘一眼,然后说好话:“谁让将军你能干呢!别说我们,就是元帅也及不上您呢!”
连翘哼了哼:“少提他!你们也别想着光拿好听话哄我,没用!我干得动就干,干不动我就撒手不管!行了,你回去安排好,准备准备,等明天带着人去徐辽那里,等着和钦差一道出发吧!”
“得令!”叶吹萝故意答得响亮,然后蹦跳着就出去了,留下里面的连翘一个人奸笑不止。等第二天叶吹萝在徐辽家见到那位钦差时,心里真是什么滋味都有,连将军是故意的吧?她看出了什么?!
兰溪最终还是同意了去张家坳,铃铛送完她回来跟连翘回报:“虽然还是有些腼腆,但看得出是努力想和张大娘她们交好的,不过她这样的娇小姐,在那里能住得惯么?”
“住不惯她就不会吵着要留在军营了。”连翘随口答话,然后又问:“叫你们准备的东西,都准备的如何了?”
铃铛一边想一边说:“绳钩已经齐了,毡布也够了,水袋营帐是现成的,就是每人都配的精钢匕首还不全,徐大哥回信说明日不来后日就送来。”
连翘听完没再说什么,只是自己发呆,仔细的推敲自己制定的体能训练计划,也没再理会旁边的人,连孟世爵什么时候进来了都不知道。
孟世爵也不出声,进来以后到一边儿坐着瞧她发呆,连翘双眼虚虚的看着斜前方,皱着眉头,偶尔会拿笔在纸上划几下,然后又继续发呆。孟世爵就一直在旁边看,直看了差不多有一炷香的时间,然后连翘才似乎回过神来,伸了个懒腰。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孟世爵忍不住出声问了。
连翘懒腰伸到一半,忽然听见旁边有人说话,惊了一下,懒腰也没伸完,转头怒道:“干什么又偷偷摸摸的吓人!”
“……,谁偷偷摸摸了,我在你眼跟前走进来,然后坐下的,是你自己视而不见!”
连翘还是没好脸色:“你来干什么?”
孟世爵却态度非常的好:“来看看你啊!你好几天都不往我那去,我自然只好来找你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没那么多闲工夫招呼你。”
孟世爵只得走到她跟前,问:“你还生气啊?这都几天了,你怎么也学起徐辽的小心眼了?”
连翘板着脸:“再小心眼也没有你孟大元帅的心眼小!你是想把我们都气走了,你自己好做光杆司令吧?”孟世爵很好学:“司令?是个什么官儿?”
“……,就是掌着令信的官儿!你到底什么事?总不会是来给我道歉的吧?”连翘仰头瞧了几眼孟世爵,脸上故意带点不可思议的神色。
孟世爵居然双手抱拳,真的对着连翘作了一揖:“正是,小人前日言语冒犯,还请连将军不要见怪,原宥了小人吧!”连翘拿下眼白看他:“有什么事要求我吧?”
“我能有什么要求你。你打算哪一日出发?”问连翘上山特训的事。
连翘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后日吧,孟大元帅有何指示?”
孟世爵还真的正色嘱咐:“你要看着他们训练我管不了你,但是你不可自己也跟着这样练。身体刚调养的好些了,千万记得太医的话,不可过度操劳,我已经叫人送信去京里,明日太医再来给你看看,你老实在这等着,哪也不许去。”
正文 第七十章 故事
……
过年前后连翘一直在吃药调理身体,她这些年奔波劳累,虽然仗着年轻一直顶着,可底子到底还是有亏,说到底谁不爱惜自己的命呢?有条件的情况下,她也不可能不把自己当回事,因此就哦了一声当做回答。
孟世爵反而不知道该再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那你忙吧,我先回去了。”等了一会儿,见连翘没什么反应,只得自己走了。
连翘也没管他,自顾想自己的事,把整个训练计划又完善了一下,第二天早晨操练的时候,给两支小队的人先打预防针:“早先我在挑人的时候就说过,无论是斥候还是细作,都是顶顶艰危的。不仅需要懂得很多本领,还要聪明机变、坚忍耐劳,这些品质我会在稍后的特训里慢慢观察,只是今日,我要先给你们讲两个故事,你们听完以后,若是还愿意继续下去,那明日就跟我出发特训。若是细细思量过后,觉着自己难以胜任,那也无妨,各归原队,原来干什么还干什么。”
说完看了看众人,见大家只是静听,就继续说:“第一个故事,在我们还驻扎在兴野的时候,我们几次偷袭北蛮人都没得手,还险些折损了人手。我和元帅觉得不对,回来细细访察,又放出风去,说某日夜里要去偷袭北蛮哪一队人马,然后暗地里查探,到底是不是有人去报讯,终于给我们捉到了那个奸细。早先我们都当北蛮人空有蛮力、毫无智计,可就是那一次我们才发现,原来北蛮人的心眼也不比我们少。”
“这个奸细在我和元帅到兴野之前,就已经在我们军中了,你们想想,北蛮人可多有心计。这个人是个北蛮人,乔装成清远逃出来的百姓。进了兴野,他说汉话说的极好,从没人听出有甚不妥。人又装的老实忠厚,后来慢慢混入了军中,至我们抓住他时,他已经是兴野守备身边的亲兵了。”军士们听了都不由惊呼了一声。
连翘面无表情,继续讲述:“抓住他以后,他不肯招供,一言不发,我们用尽了所有方法。所有知道的刑求用具都用过了,他就是不肯招。后来我们为了昭示军民、以儆效尤,将他开胸剖心。挖出来的心直接喂了狗。”
听到这里,很多军士的面色已经发白,尤其是从禁军里选出来的没上过战场的人,更是觉得一阵阵反胃。
“又在城墙上当着北蛮人的面,斩了他的头。将剩下的尸身扔下了城楼。”又是一片低呼声,连翘不为所动,继续讲:“你们也有去过兴野的,知道我们城墙有多高,尸身扔下去自然是摔得烂了,北蛮人冲上来想抢回去。那时候我们还没有霹雳弹,我叫人把鞭炮卷成一团,用浸了油的棉衣包着。趁着北蛮人冲上来要抢尸的时候,点燃了扔下去……”
连翘看着面前一个个白的有些发青的面孔,并没有停止:“这并不是结局,北蛮人恼羞成怒,回去也捉住了我们两个细作。在两军阵前架了油锅,将人直接浸到里面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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