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世爵赶上来和她并辔而行,笑着点头:“我也是,一回到这边顿觉心胸都开阔了,有一种回家的感觉,明明我们都是中都长大的,心里却还是把那里当做了异乡。”
他们此时正行进在一个山坡上,两旁有些稀疏的杨树,在高处望下去,还能看到远处有黄绿色的麦田,连翘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答道:“生长的地方伤害了我们,而这片土地,是我们挥洒过热血的地方,自然对这里更眷恋。”
孟世爵勒住马往后看了看大队人马,再往前看了看开路先锋,然后转头对连翘说:“赛一回马?”
连翘一挥马鞭,马儿已经如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然后是两个字从风中远远传来:“好啊!”呆立原地的孟世爵苦笑了两下,也纵马向前去追赶连翘了。
他们这一行因为带着辎重,行军速度不快,所以从离开云州之后,足足又走了近一个月才到幽州。大军到幽州城下的时候,仇冠和穆襄亲自出城来接,然后几人相携入城,大军驻扎在了城外。
到了仇冠所居的将军府,孟世爵拿出圣旨宣读,主要是褒奖仇冠为安定北境做出的贡献,然后给他封了一个伯爵,让他卸任了定远大将军一职。同时北境前线军政大权全部交接于孟世爵,命他总督北境五城军政事宜,并任命穆襄为幽州太守,掌管幽州内政。
仇冠接了圣旨喜出望外,立刻就要收拾东西走人,孟世爵和连翘赶忙拦着,一定要给他饯行,把仇冠弄的十分烦闷。最后说北境事宜只需与穆襄交接,他家眷俱在此,要先回去嘱咐一下,晚上再与孟世爵吃酒,然后就回了内院。
孟世爵这才和穆襄携手入座,跟他道辛苦:“这几年穆先生真是辛苦了,北境多赖有你。”
穆襄四十余岁,身量颇高,面容清瘦,一双眼睛微微眯着,看着像是个好好先生,他听了孟世爵的话只微笑谦虚:“孟元帅哪里话,穆某不过略尽本分罢了!”
“先生快别这样称呼,我不过后生小辈,哪里当得先生称我元帅?”孟世爵对着穆襄,态度出奇的好,“先生直呼我的姓名便是!”
穆襄摇头:“这如何使得?元帅此刻总揽北境军政,职分称呼万不能乱。五城如今的情形,穆某已经准备好了,只待元帅到来便可交接。”
孟世爵摆摆手:“交接什么的,只是唬一唬仇冠罢了!因先前先生的身份一直隐而未宣,所以这次请旨的时候也不好说太多,就只先请了个幽州太守,我本是要请旨封先生为军师、总参军务的,可是目下时机不合,打算过些日子再请旨。安定北境,收复清远,还多有要先生出力的地方呢!”
穆襄的神色一直没什么变化,颇有些宠辱不惊的意味,听孟世爵如此说,他也只是反问:“元帅此次大军回陈北境,是要收复清远?”
“正是!”孟世爵点头,“一日不收回清远,我们就一日要被北蛮人牵着鼻子走,难顾首尾。”
穆襄听了沉吟半晌:“话是这样说,可收复清远非一朝一夕之功。”
孟世爵也赞同:“我知道,正要跟先生再好好商议一番如何行事呢!”
穆襄微笑:“穆某也正想听听元帅和连将军的高见,今日两位远道行军而来,想必都累了,我已让人收拾好了住处,两位不妨先回去沐浴歇息一下,晚间咱们再给仇伯爷饯行如何?”
孟世爵和连翘都应好,穆襄就亲自引着两人出去,到了一处院子,“这处院子较为清净,后边还有一处,正好给两位休息。”引着两人进去,然后简单介绍了一下,就告辞出去了。
两人也没客气,各自回房,果然有热水已经备好,沐浴更衣之后,孟世爵也没等头发干了就去找连翘:“我怎么瞧着今日穆襄不冷不热的呢?”
连翘正在擦头发,闻言随口答:“你就给人家个幽州太守,还想叫人家感激涕零不成?”
“我倒是想封他个爵位,是你说他之前籍籍手机,忽然这样只怕皇帝那里疑惑,也是想多个后手,你现在又来刺我?”孟世爵很不满。
连翘笑了起来:“我不过随口一说,穆襄这样的人在乎的可不是官职爵位,他在乎的是名望,能流传千古的清名!不冷不热正好,太热切也不是他了,反正咱们是为了做事,也不是为了交朋友,只要我们目的相同,以礼相待正好。”
听到这里孟世爵皱起了眉:“可惜人家似乎对收复清远并不热切,我就怕这劲儿不能往一处使。”
连翘不以为意:“他跟了莫恩泰很久,可能对清远已经有些微妙的心理了,不过这也不用怕,咱们有尚方宝剑呢!”
正文 第三章 交接
……
当晚仇冠偕同穆襄在将军府厅堂里给孟世爵和连翘等接风,仇冠换了一身紫色常服,整个人富态的很,满面春风的请孟世爵、连翘、刘柱等坐下,还有心情给孟世爵拍马屁:“孟元帅回返,北境再无忧矣!”
孟世爵少不得也说几句应景的话,祝他路上平安顺利之类的话说了些,又说京中已经给他备好了伯爵府邸,只要回去即可入住,让他不必担心。
仇冠站起身来冲着京城方向深深行了一礼:“圣上隆恩,仇冠铭感五内!”又转身对着孟世爵深施了一礼:“多承孟元帅美言,仇冠心中明白,若无元帅在圣上面前分说,仇某身无尺寸之功,如何能得封伯?”
“哪里哪里,仇伯爷实在太谦,自您到北境之后,军民安定,北蛮人也未能再有寸进,已是大大的功劳了。”孟世爵说这些话实有些反讽之意,不料仇冠毫不在意,还说起当年来。
仇冠坐下捋着胡须叹道:“当年仇某临危受命,星夜急赴塞北,本是不曾想过要立什么功劳的,唯一所想就是千万不能让北蛮人趁势南下,再夺我城池,到得今日也算幸不辱命,能将五城完好的交到元帅手上。”说着举杯敬孟世爵,竟丝毫不提穆襄的事,似乎这几年做主的当真是他自己一样。
连翘几乎要笑出声来了,这个仇冠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明明是在座几人心知肚明的事,他偏还说的大义凛然心有所感的模样,再看穆襄却似乎完全不为所动,只面带浅淡的微笑看着孟世爵和仇冠对饮,连翘端起自己跟前的杯子,朝着穆襄一举:“穆先生,这几年偏劳您了。我敬您一杯。”
穆襄举起杯来和连翘一碰:“不敢当,连将军才当真是操劳,老朽看您面色似有些气血亏虚,竟还不如上次相见之时,年轻人切不可仗着年轻就轻忽身体,还当善自保养为要。”他言辞恳切,目光清明,这话一说出来连孟世爵和仇冠都看了过来。
“多谢先生良言相劝。”连翘跟穆襄对饮了一杯,感激的应了这句话。
仇冠瞟了穆襄和连翘一眼就立刻转回了头,继续和孟世爵说话。似乎极为厌恶穆襄,穆襄却似是并没察觉,或者根本就是毫不在意。他只声音不高不低的向连翘问起与藩王交战的情况,又问了问苗一杰如今怎么样,回不回北境来。
连翘也并不遮掩,答得很仔细,“临淄那边一时还没安定。所以这次并没让一杰回来,而且我担心徐辽在朝中独木难支,想等临淄安定了,就让一杰回京帮徐辽。”
穆襄点头:“也好,一杰在政事上比军事上要强,人尽其用是最好的。”又劝连翘。“酒略喝一点是个意思就行了,你现在身体不比从前,还是不要喝了。伤身。”
这样关怀的语气不单连翘有些诧异,就连孟世爵也深觉奇怪,看了穆襄好几眼,但穆襄面上并没什么变化,眼神诚挚。就像一个关心晚辈的长辈一样看着连翘,连翘就也笑着应了:“先生说的是。”让人换了茶水来。
接风宴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仇冠实在太高兴,酒喝得太快以致很快就醉了,穆襄让人送了他进内院,他走了酒席自然也就散了,穆襄要亲自送孟世爵和连翘回去,两人推辞了,说想自己走走,只让人前面带路就行,穆襄也没勉强,送他们出了厅堂,就自己回去歇了。
两人慢慢散着步回去,孟世爵也不避讳,直接跟着连翘进了她住的屋子,等只剩两人的时候才开口问连翘:“你觉不觉得,穆襄对你和我的态度截然不同?”
连翘点头:“以前没对比我还不觉得。他为人一向有些清高,对谁都不太亲热,我们早先也都是客气有礼的来往,当初结盟的时候都没多亲热,中间又隔了这两年,所以他待你冷淡我并没觉得奇怪,可是他今日对我如此,却真的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上次你回来的时候,他对你也是这样么?”孟世爵心里有些微妙的感觉,穆襄虽然比他们大了十来岁,可整个人气质儒雅,并不让人觉得老迈,他这样对待连翘,让孟世爵莫名的有些不快。
连翘回想了一下:“倒并没如今日这样言语关切,也只提醒过我两次,不要太过劳累注意身体,可是这话也寻常。”那时连翘也没怎么见过穆襄和别人相处,穆襄待人虽没有很亲热,和将士们的关系却不坏,所以并没觉得怎样,可今日再对比下来,似乎确实对她还真是有些特别似的。
孟世爵自己倒了杯水喝,貌似不经意的问:“你跟他特别投缘?”
连翘也有些口渴,就说:“给我也倒一杯,说投缘也没觉得,只是他倒是真的跟我们一样,一心一意想在北境扎根,跟北蛮人死磕到底的。他这人又有智谋,早先我们不是都觉得他挺厉害么?”
“厉害是厉害,就怕这厉害也拿来对付我们。我们刚回来,一时还摸不透他的想法,北境的情形也还没了解,不得不多防一分。”孟世爵把水递给连翘,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一口气喝完了一杯水,连翘点头:“那倒是。”又看了孟世爵一眼,“不早了,你也回去歇了吧,不累么?”
孟世爵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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