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老太太许是气得极了,连丫鬟都没扶,只是独自站在那里,万克己忙上前扶了她一把:“娘,天寒地冻的,您怎么出来了,还是进去吧。”万老太太把儿子推开:“我在屋里怎么坐得住。”说着万老太太又看向李氏:“三太太,你既嫌日子过的不好,又嫌我万家薄待了你,为今之计,也只有把你送回娘家。”
送回娘家,这是要休了自己?李氏顿时如被雷击倒,在场众人无一人敢发话,灯光之下,李氏瞧着万老太太,突然冷笑出来:“好,老太太,今儿我才明白,你筹划来筹划去,不就是嫌我碍了你的眼,挡了你心爱丫头的路,给我安个不贤不孝的名声才好把我撵了,好让秋蝉扶正,才遂了你的心,趁了你的愿,真不愧是弟兄们,一个个宠妾灭妻,有样学样。”
这话竟让万克己无法出言为李氏辩解,又担心初雪往心里去,伸手握住妻子的手,初雪轻轻摇头,又露出一个笑容,万克己这才安心。万三老爷已经觉得气都冲出脑门,直往天上去,指着李氏就道:“好一个贤良淑德的富家千金,这样的话你敢当着你自己的娘说吗?”
李氏咬牙就道:“有何不敢,你万家既看不惯我们这样出身好的儿媳,偏喜(…提供下载)欢那些低|贱的贱|种,又怕别人说什么?”说着李氏的眼就往初雪那边看去:“大嫂,就这样的人,也配我叫大嫂吗?她当得起吗?不怕折了她的寿。”
“三婶婶这是怎么了?夫妻间拌嘴也就罢了,怎么还牵扯起大嫂来了?”杨氏说话历来温柔平和,此时也不例外,不知什么时候,万二老爷夫妻也已来到这里,李氏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万二老爷这样忠厚的人也不由皱眉,杨氏轻轻拉一下自己丈夫,这才出口帮忙,见杨氏来此,初雪对她一笑,李氏只觉得杨氏和初雪的笑格外刺目,不由冷笑道:“二嫂这话说的好,你现在对婆婆恭恭敬敬的,只怕到时婆婆寻了个心爱的丫鬟,又把她放到二嫂你的身边,到时寻个空,把你给送回娘家,二嫂那时才晓得我的话对不对。”
竟当着面挑拨,杨氏的眉微微一皱就道:“婆婆把她心爱的丫鬟放到我身边,那自然是想我对她好,真有那么一日,我定会认她为妹妹,给她寻户好人家,备一份好嫁妆,风风光光地把她嫁出去,才不辜负了婆婆的心。”
万二老爷本来还想为自己辩护一下,谁知妻子说出这么一番话,万二老爷顿时喜笑颜开,只觉得妻子真是真世上最好的人。这样的恩爱笑容瞧在李氏眼里越发刺眼,她觉得自己心口又开始疼了,用手捂住胸口,望向丈夫的眼倒不似夫妻,反似仇人。
他们夫妻之间心结已久,今日又加深了,万老太太心里叹气,开口道:“好了,也别在这拌嘴拌舌的,劳累一日都该去歇着了。三太太,今日这事我已知道备细,你虽不喜(…提供下载)欢那块地,可是他们兄弟已经定了,你公公还在那里等着入土为安,你又何必又生事端?”
吵了这半日,李氏差点忘了自己本来意思是什么,听了万老太太这话急忙道:“那块地人人都说子孙茂盛,照我看来妨了我这一房不是一点半点,不然怎么才说要了这块地,还没立契,就搅的这样鸡犬不宁,而原来那块就没半点风波,婆婆,不是媳妇为自己说话,这家总是要和的。”
要和吗?万三老爷唇边露出苦笑,最不愿和的就是自己妻子了,不对,她也是要和得,只是她要的和别人要的和不一样,她要的是言出必行,全家都围着她转,而不能忤逆一点半点,否则就是薄待了她。
可是天下怎会有这样的事情呢?万三老爷看着天,只觉得天上那密密麻麻的星辰似乎都要压下来,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万克己拍一拍弟弟的肩,万三老爷低头看着兄长,唇边那丝苦笑并没消失。
万克己开口道:“娘,您还盼着爹入土为安呢,那块地也是块上好的,既然三弟妹说这块地只怕对她有些妨碍,我今儿就当着大家的面说一句,为人子者只愿自己父亲早日入土为安,若有妨碍,就全,”万克己的话已经被打断,说话的是初雪,她的气息微微有些不稳:“若有妨碍,就全应在我一人身上,三太太,你是万家媳妇,我也是万家媳妇,既然你口口声声说那块地妨碍了你,那我今日立誓,就让那块地的妨碍都应在我的身上,若有不应,则我把房里所有,双手奉上于你面前。”
万克己听到妻子这番话,晓得她是为自己担心,顾不得在人前就紧紧握住她的手:“初雪,我年纪比你大这许多,要应,也该是我去应。”初雪面色微微泛红:“你是家里的主心骨,当家人,孩子们怎能少了你?”
杨氏的眼往初雪看去,竟有一丝钦佩,初雪没读过多少书,竟有这等心胸?李氏被初雪这话说的愣了一下,刚要反对万三老爷已经开口:“你看中的那块地,本就是旁人家的老祖坟,掘了人家的祖坟,就算再好的风水也被破掉了,从没听说过挖人祖坟的有好下场,既然大嫂都说了这样的话,你也消停些,别为这件事闹的全家不宁。”
李氏想讲几句硬气话,可是竟不知道那些硬气话该怎么讲,瞧了万老太太半日才道:“老太太既要送我回娘家,我这就回家等着。”说完李氏转身离去,转身时候,有一滴泪落了下来。
万三老爷瞧着自己的娘,灯光之下只觉她的白发更多,上前扶住她,万老太太叹气:“老三,这是你的媳妇,该怎么办就由得你,娘老了,无论做什么在别人眼里都是错的。”
70雪天
万老太太的叹息听的万三老爷心里一酸:“娘没老,是儿子不中用,才让媳妇这样对娘。”说着万三老爷的鼻子越发酸涩,万老太太拍拍儿子的手:“哎,不管怎样,这事现在已成这样了,你的日子你的媳妇,随你怎么处置,娘绝不再说一字半字,免得,”
万老太太顿住,当日若不管那档事,由得他们小夫妻去争,也许就不会有今天这样,可也许比今天还要糟,谁知道呢?做了就不会后悔,万三老爷已经轻声道:“娘也是为的儿子好,是儿子自己没了主意,才惹出这么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以后儿子不会这样了。”
这话听的旁边的人没来由地心惊,风吹了过来,带来一阵寒意,万老太太用手拢一下肩膀,方才出来的急,竟忘了披上大氅,万三老爷扶她进屋:“娘,今日您也劳累了,先去歇息,明日再说吧。”
万克己踏前一步:“老三,难道你真要?”这话问出众人的心,万老太太也回头瞧了眼儿子,万三老爷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十几年的夫妻,虽然后面几年各种吵闹,可总是结发夫妻,又有三个孩子。一想到孩子,万三老爷的心就开始飘荡,算起来,几个孩子都到了议亲的年纪,这个时候自己夫妻闹成这样,那才真是让孩子们连婚事都难寻。
万三老爷不由苦笑一下,回头对万克己道:“大哥二哥,这事是小弟自己的,你们都不要操心,也不用去管别人说什么话,大嫂。”
初雪被叫到上前了一步,万三老爷行礼下去:“方才她冒犯了你,做兄弟的先在这里赔情。”见他欲要跪下去,初雪忙后退一步,万克己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万三老爷:“老三你这是做什么?三弟妹娇惯了些,这我们也是尽知的,不过句把两句,你大嫂不会放在心上。”
万三老爷顺势起来,对万克己道:“大哥你再这样说,做兄弟的就更觉得无地自容,这家里的事,思来想去都是我处置不当,才闹的鸡犬不宁的,大哥二哥你们先回去歇息,这事怎么都该有了了断了。”见万三老爷如此,万克己也只有拍一拍弟弟的肩,和初雪相携离开。
走出一段路,万克己伸手把初雪的手包在手心:“今儿三弟妹这样说,委屈你了。”初雪抬头一笑,眼睛亮亮的:“方才你还当着三叔叔的面说我宽容大度呢,怎么这时就说委屈我了,我不觉得委屈,真的不觉得,你能在众人面前护着我,我有什么好委屈的?”
这话说的万克己心里热乎乎的,把初雪的手握的更紧,此时夜已经很深,这条路上只有他们一行人,初雪身子毕竟重,方才又强撑了好大一会,靠紧万克己眼睛就半闭。万克己笑了,伸手揽住妻子的肩,把身上的斗篷给她盖上些,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慢慢的一步步往前走。
风更大了些,有小雪花随着风落了下来,小小一方天地里,只有温暖没有寒冷。
起床时候已近辰时,雪一夜没停,瓦上积起薄薄的一层雪,万克己一大清早就起来要去忙那块地的事,再是下雪,这做坟的事也不能停。初雪梳洗完就靠在窗那看雪,火盆烧得暖暖的,又埋了几块桔皮在里面,满屋都是桔皮的清香。青儿还要张罗着往里面埋些芋头、红薯,说有了这个,就能省顿饭了。
初雪笑着骂了一句:“还省顿饭,说的就跟我克扣你们似的。”红儿把芋头红薯放了进去,笑着道:“太太,您是不会克扣,可是青儿姐姐这眼看就要出嫁的人,想要学着当家。”青儿脸一红就拿起手里的东西往红儿身上打去:“就你多嘴。”
红儿缩一缩脖子就往初雪身后躲,青儿不敢过来,红儿躲在初雪身后向她吐一吐舌,帘子被掀起来,杨氏走了进来:“大嫂这好热闹,老远就听见笑声了。”
初雪稍微欠身:“今儿下雪,二婶婶还过来,倒让我过意不去。”杨氏往火上烤一烤手:“这点雪算什么,京城的雪才大呢,有一年我听说下的连房子都压垮了。”
哦?初雪诧异地问,递给杨氏一个大引枕让她靠在身后,和杨氏说几句闲话,杨氏让丫鬟把账本拿出来,这些时日替初雪处理的杂事,哪些有什么支出和初雪说了一遍,初雪点头,笑着道:“二婶婶总是这么细致周到,这些事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