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用说的这么细致,难道我还不信你?”
杨氏也笑了:“话虽这样说,但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更何况我们妯娌之间?”接着杨氏哦了一声又道:“并不是说不亲热,有时候变成一笔糊涂账,等以后扯起来,那才叫伤了和气。”初雪点头应了,两人又说一些家常话,不外就是儿女上的事情。
文琦的婚事这段时候快定下来,是平日有来往的人家,家里几代前也是扬州城的富户,这些年有些败落了,但没离开扬州,只是搬在扬州城外住着。杨氏说起女儿话都要比平日多一些:“老爷亲自去瞧过了,说这家虽然没多少银子了,只靠三四百亩田的收成过日子,可是现在家教很好,那位太太也是管儿子管得严的,绝不许他去花街柳巷看一眼,那孩子只是在书斋读书,是个谦虚有礼的。”
文琦是万家的长孙女,她的婚事也不能只算二房一房的事,初雪仔细听完,说完恭喜才道:“说的是,这家教是最要紧的,若只依了名声,不管子弟好坏,那不是害了大侄女一辈子?”杨氏嗯了一声:“这话我也只敢在你面前说,旁人面前我是不敢说的,家里现不就有个例子?以后你那两个侄子寻亲事,也不能只寻有名声的人家。”
初雪轻轻拍一拍她的手,迟疑地道:“按说三太太这样出身,本不该如此的。”世上女子,都要晓得三从四德,李家就算是商家,这种事情也是会教了女儿的。杨氏的眉皱了皱,就算知道三从四德又如何,能管住心里怎么想的吗?当年自己又怎样呢?
得不到杨氏的回答,初雪知道和妯娌还没能到说心事的地步,笑了笑就转过话题:“下雪了,也不知道他们去看那块地会不会冷?”青儿已经在旁开口:“太太,今儿老爷走的时候您还在睡,老爷穿了那件大毛衣衫走的,不会冻到的。老爷走前还说,下雪了,让太太您多睡会儿。”
红儿往窗外一望就笑了:“再说这会儿雪也停了,太太也不用担心。”两个丫鬟说话清脆,倒解了方才的尴尬,杨氏又说两三句闲话就要起身告辞,外面进来个婆子:“二太太,方才李亲家府上派人送了些东西来,老太太让您出去瞧瞧。”
虽到年边了,这年礼送得还早了些,况且李氏已经搬出去,那年礼也该是送到那边宅子,再由李氏送过来才对。杨氏应了就低头对初雪道:“昨夜三叔叔是在这边歇的,今儿一早起来就唤人备了车轿去那边宅子把三婶婶送回娘家去了,我估摸着,李家那边还该有人来。”
原来如此,好好的夫妻竟做成这样,初雪摇一摇头,吩咐青儿送杨氏出去,红儿给初雪的手炉里又加了两块炭才道:“奴婢也恍惚听说,这次三太太不光是被送回去,还有她的一些东西,甚至连她贴身使唤的人也一起被送回去了,瞧这样子,难道说三老爷真的要?”
休妻这种事情在这样人家是极大的事,初雪双手紧紧抱住手炉,瞧红儿一眼:“有空管这个,去瞧瞧厨房预备了什么做午饭才是正经事,再让他们拿白果炖只乌鸡,我昨儿听见文阳有几声咳嗽。”红儿忙出去吩咐,冬日天短,外面又冷更懒得出去,初雪不由打个哈欠,往后一靠就打算再打个盹。
正在朦胧之中,青儿喊了几声:“太太,李家舅太太来了,老太太说请您出去呢。”李家舅太太,李氏的大嫂,这来的倒快,可是有杨氏,自己又怀着孩子,早不出门应酬了,万老太太怎么又叫自己出去?
初雪打个哈欠,青儿已经扶着她起身,红儿给她穿上斗篷,递过手炉,又给她换上一双靴子才和青儿扶着她往外走,青儿见初雪瞧自己,忙道:“方才奴婢问了来传话的婆子,才知道今日一早李家就先是送东西,再后来又派了人来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都给了个不见,说是有些感冒,正躺着呢。谁知道过不了一会儿舅太太又来了,还说要亲自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自然还是不见,但又不好只让她们等,这才让二太太出去,谁知舅太太说见不到老太太,见大太太您也是一样的。”
这天寒地冻的,李太太为了自己小姑,也跑了这么几趟,就不晓得李氏是承她这份情呢还是抱怨失了身份?初雪扶着丫鬟们的手走到平日会客的厅里,厅外下人们垂手伺候,厅里鸭雀无声,瞧见初雪来,婆子忙通报一声:“大太太来了。”接着就掀起帘子请初雪进去。
厅里放了好几个火盆,倒没外头那么冷,李太太坐在客位上,旁边杨氏相陪,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面色都不大对头,杨氏微微皱眉,李太太一张脸上又是惭愧又是不悦。
惭愧是正常,不悦也是正常,只是这两种神色都出现在这就有些奇(…提供下载…)怪了,初雪走上前对李太太道:“舅太太,我月份大了,不好行礼,对不住了。”瞧见初雪进来,李太太站起身,还没说话那泪刷地一下就流满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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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太这一流泪倒让杨氏初雪都吓了一跳,初雪大着肚子不好搀扶,杨氏已起身扶了李太太坐下:“舅太太你这是做什么,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本是各人的缘法,缘法没了,我们旁人也只能叹一声,什么都不能说,况且万李两家,结亲那么多年,也是和和气气的,纵然有个万一,那三个孩子也是李家的外甥,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舅太太你也无需这样伤心。”
杨氏这样说,李太太的泪流的更利害了,虽被杨氏扶了坐下,握住帕子却哭个不住,初雪伸手倒了杯茶送到她面前:“舅太太,你今日来此要说什么我们心里也有些数,只是这事婆婆已经发了话,由得三叔叔和三太太自己去处置,婆婆一个做上辈的人都不肯多说一个字,我们这些做嫂子的又怎能多说什么?”
李太太心里也明白,此次李氏闹的太过,为风水宝地倒也罢了,这为风水宝地吵架的人家也不是一家两家,可是这为风水宝地也就罢了,偏偏又勾起旧账,骂的那些话。可是毕竟李氏是她小姑子,为了李家也不能让这门亲断了。
明知道上门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可也要上门来,还要开口求人,求了未必还能得到别人的赞扬。一无所获回家去,又要听丈夫和婆婆的抱怨,李太太这一哭,与其说是为了李氏,倒不如说是为了自己。
杨氏初雪二人劝不住她,索性也不再劝,只等李太太哭完再说,李太太哭了半响,觉得心里松快些才沙哑着嗓子开口:“我也晓得,小姑她娇宠过了,说了些不该说的话,那些话若换在旁人家里,只怕十个都休了,可是毕竟他们是结发夫妻,二太太你方才也说过了,还有三个孩子,都是要说亲的时候了,这时候出这事,他们亲事自己也会有妨碍。况且这亲要真断了,不光是李家面上无光,就是万家也会被人指点。这样两败俱伤的事情,大太太你们想来也不愿瞧见。”
说的都对,初雪不由叹气:“舅太太,你是做嫂子的,这种事累你出面,也是三太太有福气。”这话说的着实宛转,李太太也叹了:“是啊,我也晓得小姑平日为人,难免有些不惜福,可当日的事,总是在她心里有了一根刺,再者她也给亲家老爷戴过孝,就冲了这点,也难言一个……”
休字就要出口的时候李太太又停住了,忤逆不孝可不在这这个范围,若李氏在分家后没有搬出这宅子,还能强争一争,可是她已经自己买了宅子搬出去,不依婆婆而居,放到哪里,也不敢说她是个孝顺媳妇。小姑竟是把自己的路给活生生堵死了,李太太觉得口中又有了苦涩味道,眼泪又要下来。
初雪端碗茶给她,温和地道:“舅太太,虽说我没见过你几回,可也知道你是知礼明事的,这事你一个做嫂子的都肯为她四处奔走,足见你的心,可我还是那句话,这事我们做不了主,也发不了话,婆婆那里我们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说来说去还是这句,李太太心里渐渐漫上绝望,身子在椅子上摇了摇,杨氏忙扶了她一把:“舅太太,这事说来说去还是得去寻三叔叔,媳妇是他的,子女也是他的,平日三叔叔对舅太太也是礼貌有加,你让舅老爷慢慢去劝劝,说不定三叔叔能改了主意,我们总是做嫂子的,哪能随便插手这样的事?”
四姑老爷?李太太面上露出苦笑,命人送了李氏回家,他就匆匆出城,说要和兄长们去看地立契,赶着过年前把万老太爷葬下去,摆明了就是要唱空城计,等葬了万老太爷又是过年时候,到那时万家这边再不派人去接,那就坐实了休李氏的名声,只要补张休书,就什么都齐了。
初雪见杨氏劝着李太太,忙道:“都已过了午时,舅太太就在此地用饭吧。”说着初雪就叫来人,青儿走了进来,初雪让她去厨房传午饭过来。说完话见李太太不哭不笑,面上竟是一片木然,初雪和杨氏两人看了一眼,微微摇一摇头。
厨房的午饭早备好了,只是这边一直没人传午饭,听了这边下令,不一刻就菜肴齐备,摆了上来。初雪妯娌请李太太坐了上面,一个打碗汤,一个端碗饭放在她手边,李太太怎么吃的下去,拿着筷子那泪又要下来了:“来之前我还想,要是你们家把我赶出去,或者骂一顿也好,这样你们的气出了,事情还有圆转,可是现在你们对我这样礼貌,明摆着就是事成定局,再无圆转,到时我回去,竟不知道怎么和婆婆说。”
说来初雪是真的饿了,手里端着碗汤在喝,听了这话差点没呛到,杨氏反倒摇头:“舅太太,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你觉得我们把你赶出去,或者骂一顿是出了气,那不把我们当什么人了?况且做错的是三婶婶,又不是舅太太你,迁怒无辜之人来出气,不过是小孩子家不懂事才做的。”
初雪也把碗放下:“二婶婶说的是,要骂要打,我们也只会去找正主,哪会来迁怒无辜之人,我说一句舅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