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卢太太很高兴:“那就好。我今日还求了一支上上签,不过是‘钟离成道’。解签的师父说诸事皆吉。”
听说是上上签,陈皎宁也跟着说了不少好话,婆媳二人说的高兴,布施还愿的时候特意多封了银子。
自这以后,卢箫果然又比从前更好,学说话的速度快了许多,虽然声音还是有些沙哑,但已经能慢慢说一些句子了,就连写字都越来越端正,让卢家人欣喜不已。
卢仲贤甚至想亲自教女儿读书习字,可是他自到了户部以后,每天非常忙碌,回到家就已经到傍晚了,实在是没有时间,卢笙刚去礼部,也是在努力适应的阶段,父子俩谁都没有空闲,所以还是卢太太一力揽了所有的事。
不过父子俩散衙回家之后,倒还是维持从前的习惯,总要与卢箫聊几句才行。而且为了让女儿多知道些世事,卢仲贤在与妻子说话的时候,也从不避讳卢箫,比如此刻:“皇上看着温和好说话,实则是个最果决的人。这裁撤中书省一事,不过一月,竟已办的差不多了。”
“那是好事,还是坏事?”卢太太问。
卢仲贤沉吟道:“不好说。我现在还摸不准皇上的意思。”他一方面安抚保守派,一方面并没有叫停清丈土地,甚至还点名几省巡抚督促此事,所以他也不知皇上到底想做什么,裁撤中书省是不是还有别的意图。
卢太太道:“既如此,你就听圣命行事便是了。”她一边说,一边把手上做的衣服往女儿身上比了比。
“嗯。天也黑了,明日再做吧,衣裳又不急着穿,别把眼睛熬坏了。”卢仲贤忍不住劝妻子。
卢太太点头:“知道了,只是想把这个口收上。”她比完了,就让人带卢箫回去睡,自己跟卢仲贤说,“我看照着灵姐儿现在的情形,明年咱们就可以给她说亲了。”
卢仲贤有些迟疑:“说亲?”
卢太太道:“对啊,难不成你还想一辈子把她留在家里?”
卢仲贤嘀咕:“咱们本来不就是这么打算的么?再过一年,灵姐儿就二十了,别人家肯定会奇怪,万一要是知道灵姐儿以前的事,嫌弃她怎么办?”
“谁敢嫌弃我女儿?”卢太太先愤怒,然后怒气和先前的喜悦激动一起平息,最后化为幽幽一叹,“可是孩子越来越好,她也该成亲生子,有自己的家。”
卢仲贤揽住妻子劝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这事不宜太急,慢慢再看吧。到时候咱们再问问灵姐儿自己的意思,可好?”
卢太太却推开他的手,坐起来盯着他道:“我不管,反正你得给我们灵姐儿找个如意郎君!”
妻子忽然执拗起来,卢仲贤却只觉得心里酸软,他温柔了声音,也起身抱住妻子,哄道:“好,谨遵夫人之命,为夫一定给灵姐儿找个如意郎君。这下可放心了?”
卢太太扑哧一笑,慢慢依偎到了丈夫怀里。
☆、第139章 故剑情深
政务千头万绪、百官各怀心思,田从焘疲倦的放下笔,感觉心里的烦躁已经连头脑都带的成了一团浆糊,完全无法再继续工作下去。
边上侍立的陈州见皇上放下了笔,忙端了一盏茶送到他手边,低声道:“皇上已经忙了两个时辰了,该歇歇了。”
田从焘接过茶喝了几口,又把茶盏递给他,点点头:“朕出去走走。”
从乾元殿出去,往北过大业殿、长生殿,再走不远就是九州池了。此时正是初春,风从水面吹来,还带着几分寒意,但池边垂柳却都已抽了嫩芽。
田从焘沿着池边信步走了一会儿,烦闷的心情终于稍稍缓解,正好前面就是临波阁,上去可以俯瞰这一片的景色,他只让陈州跟着,抬脚进去上了楼。
人在高处,景色果然不同,九州池内的风光一览无余,连池中洲上的瑶光殿都依稀可见。
“那是什么人?”田从焘忽然开口问。
陈州见陛下指着的正是瑶光殿,忙道:“回陛下,是安福殿太后留的看守宫殿的宫女内侍。”两个太后,一个住西一个住东,他们私底下会说东太后西太后,但当着皇上自然就不能这样说了,只能以居处代替。
田从焘没有再说,只是站在那里继续远眺,不知不觉间,眼前的水光变成了绿草茵茵的山坡,耳边也似乎又响起了那个稚嫩却坚定的声音:“人生短短几十年,若是还没开始走,就因畏惧路途艰险而止步的话,又如何能欣赏到一览众山小的风光?”
胸中郁气终于一扫而光,可是在转头时,却发现身侧始终空无一人,只有个小心翼翼的太监在后面等着,田从焘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再美的景色,此刻也都入不了眼了,他下楼出了临波阁,此地距安福殿不远,田从焘索性踱步过去,陪林太后一起用膳。
“哀家听说,最近大臣们都在请立皇后,你却迟迟不肯应,”林太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婉转一些,“皇儿,你跟母后说说,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田从焘心里暗叹,这个问题看来是避不过去了,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回道:“请母后不要担忧,我只是还没有想好选一个什么样的皇后,您放心,等我想好了,一定最先告诉您。”
林太后对他的答复不甚满意:“你都想了多少年了,怎地还没想好?”
“儿子愚笨,总是要多想一想的。”
林太后:“……”
从安福殿回去以后,田从焘也没有心思再看奏折,索性找了本书翻,可是他这随手一拿,拿的竟是一本《汉书》,以他现在的心情根本读不下去,所以最后就演变成他拿着书发呆。
赵琰,难道她真的在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了吗?她会去哪里呢?田从焘想着想着,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那天在白马寺对上的一双眼睛。
他腾地一下坐直身体,那双眼睛,那种眼神,会是她吗?田从焘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
“陛下,要喝茶吗?”
田从焘回神,是陈州看他有动静,过来侍候了,“不用,你下去吧,让朕自己呆会儿。”打发了陈州,他的心还是很难平息下来,并且已经开始转着念头,想要去试探一下卢笙的妹妹。
但是如果是她,她为什么不主动来与自己相认呢?
她当然不会,因为你现在已经是皇帝,她既没有单独跟你说话的机会,也不可能贸贸然跟你说出这么惊世骇俗的话,万一你已经变了呢?
田从焘在心里自问自答,他心里明白,就算赵琰真的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她也有很多很多的理由不主动与自己相认。而他现在困守皇宫,更是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有可能是赵琰的人,再加上朝堂上沸沸扬扬的请立皇后的声音,都将找回赵琰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
这样不行,他得想个办法。田从焘干脆站起身,想来回走几圈,缓解一下焦虑的情绪,不过他忘记了手边的书,这么一起身,书也跟着“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田从焘弯腰拾起书,将落在地上压住的那一页抚平,刚要放到书案上,那一页上的字句已经映入了脑海:“公卿议更立皇后,皆心仪霍将军女,亦未有言。上乃诏求微时故剑……”
故剑情深……,对啊,如果赵琰真的还在这里,只要他表明态度,那么,她一定会想办法与自己联系的,反过来说,如果一直等不到她的消息,不是她真的不在这里,就是她无意与自己相认了,那他自然也该死心。
第二天,皇上依旧没有接立后的茬,而是下了一道旨意,说自己旧时养了一双鸟儿,陪自己渡过了很多孤寂岁月。可惜,因自己不舍将鸟儿关入笼中,以致其中一只飞走不归,到现在也没有寻回,而剩下的那只鸟儿郁郁寡欢,再也不肯欢声鸣叫,让作为主人的皇上十分忧心,因此他下旨请众臣民帮忙寻回。
旨意上既没说那是一只什么品种的鸟儿,也没说那鸟儿的毛色特征,让一干大臣摸不着头脑。
“……已有几名御史上奏规劝皇上,说不可玩物丧志……”卢仲贤觉得自己脸上的神色一定很奇怪。
下首坐着的卢笙脸色也很奇怪:“听说胡侍郎已经搜罗了好几只鸟儿,准备进上,既有八哥,也有黄莺。”
卢太太发现连女儿都跟着皱着脸,不由笑道:“瞧你们一个个的,这是做什么?皇上也是人,难免也有些闲暇时的消遣,虽然下旨寻鸟是有些劳师动众……”
卢仲贤摇头叹息:“上有所好,下必效焉,我是怕此事最后会演变成一场闹剧。”
“难道说……”卢笙心中一动,双眼发亮的推测,“皇上是有心试探?”
卢仲贤思索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妻子,最后道:“也许吧。”反正他不打算掺合,先冷眼看着再说,当下也不再谈起此事,让妻子吩咐摆饭,一家人坐下来和和乐乐的吃了一顿饭,第二天该干嘛干嘛去了。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几天后,女儿竟然折腾儿子去寻来了一只大雁,还让他拿去交给皇上:“爹爹,这鸟,一定,是皇上,要的。”
卢仲贤俊美无俦的脸完全僵住,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皇上,会喜,欢的。”卢箫又补充道。
卢仲贤呆呆转头,看了一眼绑的紧紧的大雁,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灵姐儿真乖,知道给爹爹分忧了,不过这大雁不是人能养的鸟……”他开始纠结怎么跟女儿解释野生的大雁和贵人养的鸟儿之间的区别。
卢箫偏偏认准了,一直点头肯定道:“就是,这个!”还指给卢仲贤看大雁腿上帮着的纸条,“皇上,看了这个,一定,喜欢。”
卢仲贤半信半疑,把纸条解下来,打开看了半天,问卢箫:“灵姐儿这是画的什么?”
“鸟语。”
卢仲贤:“……”
此事事关重大,所以尽管卢仲贤根本不舍得看到女儿垂头丧气、泫然欲泣的模样,却也没有当即就答应要献给皇上,他说了一箩筐好话,哄女儿先回去:“你让爹爹再想想。”
好不容易把女儿送走了,他转头把儿子叫来骂:“谁让你去捉了一只大雁的?”
卢笙:“……儿子也不知道妹妹是想献给皇上……”他已经习惯了妹妹要什么给什么,可从来没问过原因,这点爹爹又不是不知道……。
卢仲贤再次无语,怒道:“那你说,现在要怎么收场?”他不想被人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