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还是骂道:“那帮畜生!”
胤礽一愣,抬眼见书生瞪着自己胸前一脸愤恨,顺手捂好衣服,好笑地问:“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似乎考过功名。”
书生反应过来,讷讷点头,“田文镜,无名秀才。”
胤礽笑笑,站起身整了整衣摆,“走吧,去看看乡亲们。”
“呃,哦!”田文镜赶忙拿了包裹,领着胤礽往深山里走。
山路越走越崎岖,树木愈加繁盛,遮住月光竟是再难视物。胤礽摸着树干尽量跟上,好半天看到前面火光闪烁,总算到了地方。走近篝火,胤礽刚抬头便愣在原地。
那些紧挨着篝火衣衫褴褛的老人,几个扒在火堆旁烤着野果的光脚小孩,都抬眼望向胤礽这个方向。胤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看自己,因为那些眼里,透出的是无焦距的视线。这些模糊的目光,让胤礽硬生生打了个寒战。
田文镜把肩上的包裹取下,走到最大的篝火旁,递给一个像是首领模样的大汉,那大汉看了眼胤礽,才和田文镜说着什么。
胤礽看见那大汉把田文镜的蓝布包裹解开,拿出里面的白面馒头,让身边的人把整个的馒头掰成两份,一人一半分给其他人。
田文镜走回来叫胤礽到一边坐着,不知从哪儿抱了一大堆干草铺在他身后。胤礽轻声说:“你吃了吗?”
田文镜手上一顿,继续给胤礽铺草,只说:“我不饿。”
胤礽叹口气,摸了摸肚子,委屈地说:“可是我饿了……”
田文镜坐起身,看着胤礽低头捂着肚子,我见犹怜的模样,十分愧疚地说:“真是对不起,要不,我去给你找点儿野果吧。你等等啊。”
胤礽看着田文镜跑进树林的身影,撇撇嘴,站起来跟上去。“喂!”
“怎,怎么?”田文镜见胤礽追上来,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附近还有小溪吗?”胤礽问。
田文镜想了想,指着西边说:“这边可能有。”
胤礽抬腿就往西边去,田文镜叫喊不住,又担心他乱走,连忙跑到他身后,想扯他衣服,伸出手悬到半空,顿了顿只道:“你要喝水吗?”
胤礽摇摇头,只一边听一边走,很快找到一条比先前还大一点的溪流。胤礽站在溪边看了看,卷起衣袖和裤腿,折下一根树枝,迈进溪里插鱼。
田文镜瞧见胤礽勾腰淌水,也在石滩上寻了根树杈,摸索着下水,学样插鱼。那些随水漂浮的游鱼,在两人脚边滑来滑去,摆起尾巴像是嘲笑书生的笨拙。胤礽看了眼不小心滑到水里的田文镜,把他扶起来扔到岸边,径自走到溪水中央,静等着游鱼放松警惕。
田文镜红着脸坐在溪边的大石上,看见胤礽弯腰盯住溪底,半天一动不动,手中树枝突然□水里,捞起来便是一条大鱼。田文镜惊讶不已,张大嘴巴看着脚边活蹦乱跳的鲤鱼,“好厉害!你经常抓鱼吃吗?”
突然想到这人肯定总是受虐待,经常挨饿,才被迫练成这一手,田文镜心里越发怜惜,又暗自“狗官”、“酷吏”的骂了一通,听得胤礽问:“我刚才见那边老弱妇孺占大多数,却没几个男子?”
“嗯,都死了。”田文镜拧干裤腿,愣愣望着发白的鹅卵石,“被活活打死。”
胤礽涉水走到岸上,把大鱼往田文镜怀里一扔,用树枝将岸上的鱼串起来,便往回走,“不知道有没有佐料,让孩子们将就着吧。”
田文镜七手八脚捧着怀里活蹦乱跳的黑色大鲤鱼,跟在胤礽后面。鲤鱼一路上蹦掉好几回,在草堆里滚得一身泥灰,田文镜拼了老命把鱼搬到篝火旁,就见先前的大汉已经剐好鱼,胤礽和几个孩子蹲在火堆旁烤的起劲。
把鲤鱼交给大汉,田文镜坐到火堆旁,侧头看着认真烤鱼的胤礽。橘色火光将他白皙的皮肤熏成暖色,微翘的鼻尖点出一抹亮光,嘴角轻轻抿着,既不上弯也不下垂,让人分不清他的情绪是好是坏。
胤礽收回树枝,把鱼放在鼻子下闻了会儿,垂睫掩住映照火光的明亮眼瞳,似乎将一切关注挡开在外。
“给你。”胤礽把烤好的鱼递到田文镜面前。
田文镜瞪着眼前突然冒出的烤鱼,接过来拿在手里顿了半晌,抬眼见胤礽把鱼分给老人和孩子们,便问:“你呢?”
胤礽看着孩子们埋头猛啃,连鱼刺也不顾的模样,摇了摇头,轻声说:“吃不下。”
“没有什么味道?”
胤礽指了指胸口,“心里吃不下。”
田文镜拿着鱼沉默半晌,递给身边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娃娃,拍了拍他的脑袋,咬牙说:“明天我去递状纸,一定要告倒那群狗官!”
胤礽扒了扒火堆,只说:“递给谁去?哪有巡抚自己审自己的。”
“那我就把状纸四处张贴,让全天下人都看看这群狗官的所作所为!”
领头的大汉便直接道:“我跟你一起去。”
胤礽见两人商量的热火朝天,回头见孩子们吃完鱼都趴在草垛上睡觉,打了个呵欠也躺倒先前铺好的草垫上,眯起眼望着漆黑的夜空。
第一次在深林里睡觉,和沼泽地一样的大风,一样的寒冷,心境却苦涩许多。
翌日早早爬起来,跑到溪边洗了把脸,便见田文镜和大汉一人背了个包裹往外走,胤礽连忙要求同去,田文镜好说歹劝,还是拗不过,只得把胤礽带上。
偷偷摸摸混进城,胤礽跟在两人身后大街小巷地贴状纸,半个时辰不到就被一群凶神恶煞的衙差堵在小巷子里。
大汉抡起墙边的锄头挡在田文镜和胤礽面前,那群衙差相视一眼,叉着腰仰天大笑。领头的山羊胡拔出腰刀指着三人,痞里痞气道:“今儿个爷不跟你俩打诨,只叫后面那倌儿爷跟伙计们走一趟,我家老爷不仅既往不咎,还有打赏。”
田文镜往胤礽前面一挡,怒声喝道:“你们休想!”
那山羊胡一瞧田文镜吹胡子瞪眼的搞笑模样,跟个斗鸡似的,又和身边的伙计大笑起来,还没歇气儿,劈头就是一棍子砸下。捂着脑袋连退几步,抬眼一看,居然是胤礽双手持棍,横在身前,一副单挑的架势。
山羊胡猛一下真被唬住了,很快反应过来,往地上一唾,抄起大刀便朝三人砍去。其他衙差一见,跟着就冲上去。
“哥儿几个小心点儿!那倌儿要活的,别砍死了!”山羊胡一边对付大汉一边高声喊道。
胤礽一根木棍拿在手里,上剔下滚,掀翻两个衙差,横扫一片,竟是无人能近身。另三个衙差一看,横刀连砍,胤礽竖棍三挡,被削掉一半,猛的翻身蹬上墙,敲掉一把钢刀,形势回转。
田文镜站在最后面看的是汗流浃背,突然被一个胖子衙差拿刀架住脖颈,惊得不知所措。
“住手!”那衙差把田文镜往前面一推,大汉和胤礽只得停下。
“嘿嘿!看你们还怎么跟老子翻!”山羊胡揪住田文镜衣领提到两人面前,拿刀背拍着他苍白的脸颊,指着胤礽的木棍晃了晃。
胤礽扔掉木棍,站在原定面无表情地望着山羊胡。还没听他多说,后脑勺被人猛的一砍,竟是眼前一黑,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第六十三章 天又亮了
脑袋像是浸在泡菜坛子里,酸痛的连眼睛都睁不开。飘来飘去的白萝卜、胡萝卜,一根一根卷成麻花的酸豇豆,挤在脑子里跟开泡菜大会一样。
扒开遮了大半泡的发软的白菜梗,模模糊糊竟是浅黄白嫩的生姜,张牙舞爪的。眨眨眼,胤礽终于看清那是浅黄色的帐顶。习惯性地伸手揉额角,却怎么也动不了。
转转脑袋,胤礽发现房间里全是烟雾,或青或白,桌椅屏风像是用墨涂出来的,形状都看不真切。而自己则□,两臂分开被紧紧缚在床头,双腿也大开着被捆在床柱上,嘴里含了布条绑在脑后。叫喊不出,呼吸愈发沉重。胤礽使劲儿拉扯手腕,捆绑的绳子反而越来越紧。
听到外面开门的声音,胤礽瞪大眼睛死死盯住屏风。
转出来一个男人,红褐金线纽马褂,精瘦身材,佝偻着背,光下巴,三角眼,猥琐的让人想吐。胤礽死命挣扎,竟是一点也挣不脱。
那男人搓着手靠近,将床上绑住的人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欣赏一遍,抖着手摸上胤礽的脸,拇指摩擦着被口水打湿的布条,一路向下。
无法忽视身上滑来滑去的东西,胤礽恶心的反胃。想合拢双腿,却只能颤抖着承受滑腻的触感。
“真好呀……”那男人边摸边说,一手抚弄着胤礽的小脚,俯下身用鼻子一点一点往腰身上嗅,“可惜,我怎么就遇不上这么好的……”
接着他站直身子,很夸张地叹口气,揉揉脸转身出了门。
胤礽这心情真是从泡菜坛子掉到腌菜坛子,浑身不是个味儿。
没一会儿,又听到外面响起两个人的说话声。先前那个男人说:“先生您请,这是下官特意为您准备的,您尽情享用便是。”
“那我就不客气了!”
那男人嘿嘿一笑,推开门将人让进来,“您不用客气!请!”
胤礽听着人进来的声音,就有些奇怪,一股熟悉感在脑海中回荡,竟是没有抵触的感觉。
“啧啧,果真是极品啊。”
胤礽抬眼一看,恨不得立马扑上前把人生吞活剥了去!摇着头发出“呜呜”的抗议声,胤礽怒瞪着一身月白常服,摇把西湖黄面儿扇的男人。
康熙优雅一笑,一撩衣摆往床边一坐,侧头望着抗议的胤礽,好笑道:“你也太差劲儿了,这若是其他人,你怎么办。”说罢,就看见胤礽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那是从未在胤礽身上见过的杀意。
康熙头一次被胤礽给震到了,这杀意是真真切切要将人彻底撕碎的仇恨。他俯身撑在胤礽身前,望进他眼里,想再看看那分爱新觉罗家特有的狠绝,却只见到胤礽莫名其妙望着自己。
“呜呜呜!”胤礽抬着脖子双目圆瞪,喉头发出意味不明的声响。
康熙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