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脑袋撞破又染了风寒,康熙用一种很同情地语气叫纳兰容若带着胤礽先行回宫。软趴趴裹在被窝里,太子爷很无聊,非常无聊。“师傅,我好无聊啊……”
“你确实很无聊。”纳兰容若坐在马车另一边正在看书,头也未抬,说:“谁让你来偷袭我,格尔芬那呆小子你去不找,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胤礽揣着被子拱到纳兰容若身边,仰起脑袋笑道:“可不是觉得师傅厉害嘛,赢了格尔芬又不会长几分面子。”
伸脖子瞅瞅,纳兰容若看的居然是佛经。“师傅怎的看起佛经来了?”
“静心而已。”纳兰容若淡淡说着。
胤礽瞧了瞧纳兰容若淡然的神情,谁也不知道这位多愁善感的词人内心几多忧愁,几多伤怀。校场上神采飞扬的武将,渌水亭举酒高歌的才子,一咏三叹,长归天命。
大大叹息一声,胤礽滚回去睡觉了。
这一年小包子们长的很快,小八已经可以在地上滚着玩儿了,抱着奶娘的毛线团子左滚右滚,缠的满脑袋都是红线。胤礽最喜欢扒拉着小八身上的线绳揉成一团,扔给小四那群包子们解开。
小四总是皱着眉头,黑着脸,坐在榻上老老实实地解绳结。小五小六小七皆是温润性子,胤礽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太子爷总觉得这群毛孩子真的很好欺负。除了某一个已经长大的小白眼儿狼。
“二哥,你除了会欺负弟弟们就不能干点儿别的吗。”胤祉一手拿着话本儿,一手不忘和胤礽抢桂花糕。
胤礽大掌拍开胤祉的爪子,瞅了眼趴在毛毯子上解绳结的包子们,说:“解结需要耐心,这是在教他们克制心浮气躁的不良心态。懂啥啊你。”
“是,是,我不懂。我只知道他们几个已经对你怨气冲天喽。”胤祉幸灾乐祸地笑道,瞅准胤礽面前的米酥一个猴子捞月,抢到嘴里滚远了。
胤礽下手慢了半指,眼睁睁看着胤祉的爪子勾住米酥然后闪电般消失。太子爷拍案而起一个箭步跨到胤祉面前掐住他的脖子嚎道:“你个吃货!最后一块给爷吐出来!”
胤祉向来不把胤礽当爷,适时出手隔开,翻身躲开胤礽的攻击,小腿一扫,胤礽不妨倒在榻上,胤祉猛的压住,笑道:“上次的还给你!”胤祉就在太子爷眼皮子底下吞掉最后一块米酥,看着胤礽气的通红的脸蛋儿,瞪大的凤眸亮莹莹的,才吃了米酥嘴角还残留着白色的碎末儿。
“下去!”胤礽双手一推,把胤祉推翻在榻边,一个不察竟咕噜噜滚到地上去。
胤祉也不爬起来,撑在红色地毯上就那么直勾勾地瞅着胤礽。
胤礽靠在炕桌边,端起茶水喝着,见胤祉不动,瞪过去一眼,“看啥呢,还不快起来!”
“没,就觉着二哥很好看。”胤祉扶着小蛮腰坐起来,抓了一团小包子们才解开的红绳拿在手中把玩,道:“听说二哥给大哥说了个姑娘?”
“嗯,伊尔根觉罗家的兰济格格。”胤礽想起这事儿就笑了,“小两口别提有多恩爱了,腻歪的要死。”
“二哥羡慕?”胤祉眉眼弯弯地问。
摇摇头,胤礽只说:“牵成三对红线,就能拥有美满姻缘。也不知是真是假。”转而笑着朝胤祉道:“小三儿,你的亲事,二哥也包了。”
“别,我的事儿我自个儿解决,不麻烦太子爷。”胤祉随手一揉,才拆开的线绳又变成乱七八糟的一团儿,扔回去,突然间小七就“哇”的一声哭了。
胤礽一口水喷出来,连忙抱起小七慢慢哄着。好不容易不哭了,才歇口气,小四包子突然扔掉手中的线团儿,二话不说冷着脸离开了。
胤礽和胤祉冷汗猛滴,这算是啥事儿?
整天逗逗包子,和老三抢东西吃,气气格尔芬,缠缠纳兰容若,太子爷的小日子过得很是舒心,以至于当康熙从被窝里挖出做美梦的太子爷往五台山跑的时候,太子爷半天没反应过来。
五台山,是胤礽的一个心事。
当年在五台山一梦重生,来到这个无比熟悉的紫禁城,没有丝毫障碍地融入到宫里的生活,扮演胤礽这个角色。“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说不定在这里一觉睡过去,再醒来又是百年后游客遍地的五台山。
望了望身边正扶着孝庄一步一步往上爬的康熙,太子爷心里竟有些不舍。孝庄低下头看着胤礽,轻声问:“保成在想什么?”
眨眨眼,收拾了情绪,胤礽笑道:“保成在想,待会儿要找主持大师替乌库妈妈和皇阿玛求两个平安符。”
康熙笑道:“保成孝顺,待会儿阿玛和你一起去。”
孝庄点点头,不说话了,只是专心地爬着仿佛通天的台阶。
纯白的菩萨顶矗立在五台山的灵鹫峰上,三彩琉璃瓦反着金黄的阳光,青色细磨砖沉默地筑起层层阶梯。黄帽的喇嘛站在寺前虔诚地转动手里的佛珠,他睁开眼看见胤礽疑惑地瞧着他,微微一笑,将众人迎进寺内。
斋菜和慈宁宫的一个味道,胤礽草草吃了些就爬到床上睡觉。闭上眼之前,胤礽看了看窗外的枯树枝,春天还没有来,我就要走了。希望……希望什么呢,胤礽脑海中出现了很多面孔,想来想去,只说:“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用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胤礽闭了眼睡去。窗外的风哗哗的吹,枯枝颤抖,傍晚的天色渐渐暗下去,夜幕降临,拢住这片看不清虚实的天地。
第九章 欲擒故纵
胤礽是真的觉得自己脑子坏掉了,居然认为一觉还能睡回去。睁开眼,枯树枝还是那个枯树枝,康熙还是那个康熙。
“皇阿玛!”太子爷现在万分感动,扑向康熙怀里简直要来个嚎啕大哭。
康熙抱着胤礽只觉得奇怪,拉开胤礽道:“保成,给皇阿玛说说,你今儿个是怎的了?”
太子爷把脸在康熙袍子上擦来擦去,丝线磨着脸颊冰冰凉凉的。抬起头,胤礽绽出笑脸,说:“没怎的,爬山爬累了呗。”
康熙摸摸太子爷的脑袋,顺顺他的小辫子,拉着起身,笑道:“睡了大半天,还累不?跟阿玛拜佛去。”
“不累了。”偏头看看窗外,月亮白白的一个挂在天上,“皇阿玛是要大晚上去拜佛?菩萨都睡了啊。”
“瞎说,菩萨哪需要睡觉,打坐还没休息够吗。走,快穿衣服。”康熙硬拉着胤礽套上大马褂,捂得密不透风,牵着小手偷偷摸摸晃出厢房。
太子爷瞧着康熙左盼右顾的样子,心里极度疑惑,这拜佛咋搞的跟偷情似的。康熙领着胤礽转到后山,月亮明晃晃地照在林子里,山石树木看得一清二楚。
大约一炷香时间,胤礽看到林子里有条小溪,月光反射在波浪上亮起白色光斑,一跳一跳的。康熙一把拉住胤礽拖进灌木丛后面,按住他脑袋不让动。胤礽十分理解地配合,瞪着眼前一条在木枝上拱来拱去的淡黄色毛毛虫数眼睛。
接下来要见证的是历史上著名的未解之谜,顺治到底是为情而遁入空门还是真的病死了呢?正史上的说法到底是真是假?这位深情成痴的大清皇帝究竟是何结局?
胤礽按耐住激动的心情,告诉自己毛毛虫是昆虫的幼虫,这条颜色反差大,体态臃肿,还长了刺,是一只很少见很漂亮的蝴蝶的幼虫……
来了!那条银光闪闪的小溪边出现一个身穿灰色袈裟的僧人,正拿了水袋汲水。是顺治!是顺治!一定是的!
太子爷就要忍不住冲上去来一个现场采访,问题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突然旁边的林子里走出一个……男子?不应该是孝庄吗?
“皇阿玛?”胤礽疑惑地问康熙。康熙向胤礽摇摇头,做了个不要出声的动作,便待在旁边看着。
胤礽仔仔细细地打量那位身形窈窕的年轻男子,赫然发现那竟是纳兰容若。纳兰容若来见顺治,啊不,那个就不一定是顺治了。太子爷发现脑细胞不够用了,只得放空心思去观察。
远远瞧着纳兰容若和那僧人交谈和睦,月光照上他英俊的面容,淡似轻云的忧愁覆在眉间,很淡,却仿佛墨点滴入水中,化不开。胤礽发现自己每次见到他哀伤的表情的时候,心里都会一疼,没来由的想让这个男人开心,想看到他开怀大笑的样子。
蹲了好久,僧人双手合十像是念了句“阿弥陀佛”,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了。纳兰容若便独自站在溪边,举头四十五度角无声望月。
康熙拉了拉胤礽的袖子,示意他离开。胤礽点点头,猫着身子退出灌木丛,和康熙一起回到密林里。
“皇阿玛,这是怎么回事?纳兰师傅为什么要半夜出来见那个僧人?”胤礽好奇地问着。
康熙叹了口气,道:“你纳兰师傅的心事,你何时关心过?”
太子爷不服气了,仰起头说:“儿臣怎么没关心了。纳兰师傅是因为爱情,才日夜忧愁的。”
那“爱情”两个字咬的非常重,康熙一听哭笑不得,“你小子也知道‘爱情’?真是天下奇闻。”
“儿臣才不是没心没肺的人,纳兰师傅的词里面,都写着他的思念咧。‘此夜红楼,天上人间一样愁。’”
“天上人间一样愁……”康熙低声念着。瞧了瞧正儿八经的胤礽,牵了他的手,甩着走到亭子里。坐到栏杆旁,康熙望着一轮皓月陷入沉默。他是想到了赫舍里,还是为情而伤的顺治呢?胤礽不知道。
父子俩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胤礽望望月亮,又看看康熙,陪着他一块儿装深沉。康熙抱着胤礽,将头搁在他肩上,闭了眼歇着。胤礽不敢动,他看见康熙眼中一闪而逝的哀伤。是错觉吧,他想。
这么一坐就坐到了天亮,胤礽是在睡梦中被康熙抱到厢房的。太子爷果然不是一般人,坐在亭子里,肩上搁着康熙的脑袋都能睡着。理所当然,太子爷感冒了。
抽着鼻子,胤礽幽怨地看着康熙手上端着的黑不溜秋的药汁。康熙好说歹说,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