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乱世中,百姓举斧成兵,君王不顾民意,今日为王,明日便可能成为阶下囚。只有步步为营,才能保得帝位长久,才能让他们有机会长相厮守。
李存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在她面前来回踱步,每经过她一次就瞪她一眼。心里知道她说的颇有道理,瞪了几眼,气也消了些,“不起来是么?”话音未落,硬是将她横抱了起来,“你懂得说天下的道理,自己可曾明白做娘的道理了?”
想要挣开,奈何他一手扣住了她的手腕,蕊仪只觉眼泪簌簌地往下流,不是因为疼,她也不知为了什么。挣了几下,先没了力气,缩在他怀里无声地哭成了泪人。
坐在榻上,让她半躺在怀里,李存勖复杂地看着她微红的脸,许是一下子哭得厉害,她整张脸就像一朵烧起的彤云。他放不下宋可卿,可又不愿看到她这副样子,“女人家家的,洗衣、煮饭、生娃娃,别成天想着男人的事。你不用洗衣、煮饭,只管好好把朕的皇子生下来。”
二人贴得极近,蕊仪只觉得她的呼吸打在存勖身上又很快弹了回来,闻着熟悉的气息,她慢慢冷静下来。刚才她一时头昏脑热,话说过了,此刻不由得暗暗后悔。再硬气下去,也许她和孩子就都失去了存勖。
“成日的担心,哪里能对孩子好。”蕊仪声音柔了下来,以退为进。
李存勖笑了笑,有些嘲弄地道,“你问朕是为了王彦章还是宋可卿,朕也想问问你,这般心思是为了宋可卿还是朕的皇子?”
一下子被他问住了,蕊仪咬着下唇,沉吟了一下,“都有,成么?皇上说的臣妾都认。臣妾只是一个女人,一点嫉妒之心都没有不是成仙成佛了?从前贵妃姐姐闹的时候,皇上一句话没有,怎么到了臣妾就不成了?”
她边说边拿指甲抠着他衣服上绣纹,想要一点点抠下来似的。李存勖被她撒娇做痴的样子弄得心神荡漾,但一想到冯地虎的回报,打定了主意继续敲打她一番,“朕知道你是真心为朕,不然不会说这番话。朕想信你,可是昨夜你突然出现在北院,还被他们挟持,未免引人疑窦。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别告诉朕你敬仰王彦章的人品战功。”
“臣妾是去赏月,不巧撞上了。”蕊仪低着头,把手放进他的掌心里,手指有些颤抖,“臣妾备了些水酒,想与陛下共饮,可是找不到陛下。大将军夫人来了,坐了好一阵儿,还是见不到陛下,臣妾坐着闷,就……”
她的害怕落在李存勖眼里成了委屈,想到蕊瑶,李存勖尴尬起来,对她也多了愧疚,“好了,朕信你。不过以后夜里不许到处走动,磕了碰了,或是再遇上这样的事,平添了闪失就不好了。”
“臣妾遵旨。”蕊仪含泪而笑,很快又低下了头,她最终没有把蕊瑶牵扯进来。望蕊瑶能承她的情,知道她是为了她好的。
“皇上要是不喜http://。345wx。欢,臣妾以后不去见宋军师就是了。”蕊仪轻叹了口气。
“不必。”出人意料的答案出了口,李存勖笑了笑,眉峰上的阴霾淡去,“多代朕去看看她。”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蕊仪从未打算短短一个时辰就能说服他,这样便已很好了,“皇上放心,宋军师平日用的东西,之前都按皇上写的赏赐下去了,想来够维持些时日。”
与宋可卿见面不多,李存勖没有留意这些琐事,一听说更感蕊仪的体贴。当下吩咐赵喜义宣太医过来给蕊仪瞧脉,又吩咐厨房给她多送些酸甜可口的吃食。临去书房商议政务,又交待蕊仪多在房内休息。
太医、宫女和婆子忙进忙出,许是动静大了,没一会儿蕊瑶就揉着眼睛,披了件衣裳就出来了。她看着众人小心翼翼又暗含喜色地样子,疑惑地随口问道,“一大早的,这是怎么了?”
“三小姐,娘娘有身孕了,太医说已经一个月了,是来郓州前有的。”答话的是郑夫人,一说完就到后面端汤水去了。
蕊瑶望着那扇虚掩的门,心中五味俱全,蕊仪应是早就知道自己有孕,她戴着玉镯的左手紧紧成拳。她可以自己为蕊仪担保,可蕊仪到头来却一直瞒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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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五章 雨泻
又过了两日,一切都归于平静,再没有人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李存勖没有对王彦章做任何的处置,宋可卿也留在了北院的厢房,而蕊仪虽然重新得到了与宋可卿走动的机会,却以养胎为由,再也没有踏出东院半步。
萱娘仍然被关着,蕊仪心里悬着块大石头,总是叹气失神,弄得满月也时常战战兢兢的。尤其方才李继岌托人送东西来,她到外院迎时刚好看见蕊瑶和李存勖有说有笑的捡叶子,夹在书里,她进来时头又低了两分。
“娘娘,奴婢瞧见三小姐和皇上在前面捡叶子呢,娘娘要不要也去看看?”满月说得磕磕巴巴的,无辜的眼睛盯着脚尖看。
刚刚拿起的碧玉盏微微一颤,又放回了桌上,蕊仪摇摇头,“无趣。”半晌,她又问,“还有谁在?”
“赵公公在远处看着。”满月的声音细如蚊鸣。
“你怕什么?早晚的事,我都看开了,你也看开些吧。”蕊仪反把茶递给她,清甜可口,也让她尝尝,“只要她知道进退,跟咱们相安无事,也就罢了。只要皇上是真心待我,待我与她们不同,也罢了。”
没有察觉到蕊仪的异样,满月想了想道,“娘娘聪明貌美,又难得明理大度,皇上会待娘娘不同了。”
“可是,贵妃早早的为皇上诞育了子嗣,多年情分不同寻常。贤妃以柔侍人,那时候大姐处事太过强硬,是贤妃给了皇上慰籍,宋可卿就更不用说了。满月,我和皇上之间横了太多的东西,如今又多了蕊瑶,想要这份不同寻常太难了。”蕊仪长叹一声,又笑了笑,让她安心,“不过就像你说的,我这副品貌,他又怎么会不好好待我?”
“是啊,皇上为娘娘栽了桃林,心里头怕是早就待娘娘不同了。”满月顺着杆往上爬,嘴角慢慢上扬。
“促狭鬼,就会打趣我。”蕊仪笑骂了一声,假意拍了她一下,过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方才还想说什么?”
挠了挠后脑勺,满月又磕巴起来,“三小姐还没有名分,奴婢怕她会向皇上要。”
“她不要,过些日子我也得去替她要。”蕊仪又叹了一声,蕊瑶的名分一定得有,只是不能越过了她,“我去歪一会儿,皇上一朝这边过来就叫醒我。”
有了身孕,一人吃两人食,又比从前贪睡了些,脑袋一沾枕头,蕊仪便入了眠。这两日刻意避嫌,呆在屋里睡得多了,结果越睡身子越酸,她在梦中不自在地翻了个身,皱了皱眉。
风和日丽,日头很辣很毒,能晒得人皮疼,却又感觉不出分毫。蕊仪低喃了一声,又做梦了,想要醒来,可梦中的视线还是随着白雾渐浓的方向行了过去。
这是个宽敞而古朴的大宅院,路上的景致初时很是陌生,越往里走却越多了些熟悉之感,等到了后花园,才发现这里就是她已梦了多次的地方。
原来她梦中与人玩闹和被人砍杀的地方在同一个园子里,只由一座多孔假山隔着。原来这座园子是在这样一座大宅子里,蕊仪用力闭了闭眼睛,睡得更沉了。
“要是爹爹不在了,你们就跟着娘亲回老家去。爹爹还有几位朋友,以后能替爹爹照顾你们。”一个声音低沉的中年男子平静地道,侧着身,看不出面容。可从他面前两个仰着头的小女娃身上相似气质中,可以猜出他们的样貌也有几分相似。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住到几位叔叔伯伯家里?他们有鱼塘,有白猫,有大黑狗,还有会仍花生的猴子,我和姐姐是不是可以天天和它们玩儿?”小女娃天真地拍着手,声音听起来很熟悉。
“嗯,我和妹妹一起玩。”另一个小女娃拉住方才那个的手,她看起来瘦弱一些,眉宇间透着柔弱,说起话来却很是响亮。
一位美妇人从端着茶盘从回廊里穿出来,不满地瞪了男子一眼,一开口就怨气冲天,“为了你的学生,连女儿和妻子都不要了,还说这些做什么?他是天潢贵胄,哪里会稀罕你,咱们一家老小都死光了,他也不会多记咱们几年。”
又是这些人,又是学生和女儿,蕊仪呼吸渐渐粗重起来。这不是梦,这八成是她幼时的记忆。先开口的小女娃是她自己,这宅子是她真正的家,她有爹、有娘还有一个姐姐!
当年她也不是被人抛弃,她已然听出他们话中隐藏的变故,难道是为了这个所谓的“学生”?可是他又是谁呢?蕊仪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着,声音充斥着耳膜。
每次她要问自己这些问题,她就会把自己逼急了,然后醒来。视线从帐子顶移到旁边,蕊仪想拿枕边的绣帕擦去额角的冷汗,正好看见满月一脸担忧地在帘子边上望着她。
“娘娘,皇上来了,带了好些金丝燕窝和钗环首饰来。”满月欲言又止,她再愚钝也知道赏赐没有白拿的,这一次八成是为了蕊瑶。
“给我梳个髻。”蕊仪今日穿了一件白底兰花宫装。花儿绣得大朵大朵的,远远看去,看不出是什么花。她随手取出一支普通的金簪,只在顶上镶了一颗玉珠,简单而大气。
满月笑了笑,把髻梳得比平日低些,配上簪子别有一番不同于寻常的风致。她扶着蕊仪到前厅接驾,每一步都留心脚下,不敢有半步疏忽。
满月也长大了,蕊仪欣慰地笑了笑,迎面看见李存勖刚跨过门槛,她浅浅地施了一礼,笑道。“皇上不是说政务繁忙,今日不来了么?”
美目微弯,李存勖看出了她细微的嘲弄,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朕常来不好么?跟你说说话,也跟咱们的皇儿说说话。”他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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