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爱卿请起,今日不必多礼,大家来个一醉方休!”周玄毅一饮而尽,放声大笑。“好,朕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开心了。众位爱卿,坐,坐,哈哈!”
殿下众人再次谢恩。跪坐殿下席上,举杯共敬周玄毅,而后才将酒饮下。
姬凌宜也高举酒杯。随着众人敬酒,也轻抿一下。
她抬眸看周玄毅。周玄毅却没有要跟她对视,于是乎,她将身子侧到了另一边,“画儿,你父亲就在殿下,去敬酒!”
周萋画闻言,俯身应言。
起身便要走近父亲。
自进入这麟德殿,周萋画就一眼看到了父亲,他是那种晒不黑的人,周围一众将领都像是在煤堆里滚过一样,他的皮肤却只是微微泛红。
他坐在席上,左手放在膝盖上,右手端着酒杯,宋云铮坐在他的右侧。
全殿里的将士都相互推杯换盏,却只有他跟宋云铮两人垂首自饮。
但同样是自饮,父亲看上去比宋云铮虚弱很多,他的脸整整瘦了一圈,炯炯有神的大眼也凹陷了下去,嘴唇没有一点血色,余崖缩身跪在他身后,不时用手搀一下他。
可没等她走下台阶,周玄毅的声音却响在了身后,“先慢着!敬酒不急!”
声音里一如既往地威严,像是即将要发布什么命令。
周萋画的心头一紧,君有命臣不得不从,周玄毅的任何话都是圣旨,他要做什么?
“去,把秦简的尸骨抱来!”周玄毅手指殿下将士队伍的末端,那里站着一个穿着下士衣服的士兵,他手里抱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的坛子,秦简的尸骨就装在里面。
他看着周萋画的后背,虽然她没穿喜服,但并不意味着,她今晚什么也不能做。
但周玄毅的目光只在周萋画身上停留不到片刻,而后便扫向了重臣,他很想知道战士们对秦简的真正态度。
殿下众将士,放下酒杯,满目失落,他们中绝大部分都是在秦简的协助下逃生的,若没秦简,今日那装在圆坛里的就是他们。
众人的态度收入眼底,周玄毅将目光最终落在了宋云铮脸上。
没错,是宋云铮,他也很想知道,宋云铮对于秦简的尸骨到底是个怎样的态度。
宋云铮眉头一皱,先看向了殿门口装着秦简骨灰的圆坛,而后,竟回头与周玄毅对视。
让周萋画去抱秦简的尸骨?隐约中,他已经能猜出什么!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宋云铮跟周玄毅的默契,殿中众人,并没有意识到刚刚周玄毅刚刚的话是在命令周萋画,包括崔净。
秦简虽是周玄毅的私卫,却无官无爵,崔净也不知该怎么安排,便让拿着他尸骨的将士站在了最末端。
崔净听到周玄毅的命令,一甩手中的拂尘,便要下台阶。
却被周玄毅给喊住了,“不是你!”却见他再次举起酒杯,朝周萋画方向抬了抬,“周四娘,你去,与秦简一同坐在你父亲身旁!”
此言一出,麟德殿一片肃静。
举着杯盏的众人瞬间像是被冻住,所有的目光先是齐刷刷地看向了周萋画,而后,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周午煜身上。
秦简是为了救周午煜跟宋云铮而死的,现如今皇上竟然让周萋画去迎接秦简的骨灰,难道……
大溏朝能接触亡人骨灰的有三类人,一是父母或长辈,二是子女或晚辈,三是配偶。
很明显,这不可能是前两种。
冥婚!
“皇上!”缓过神的周午煜从摆满佳肴的长条矮桌前绕出,跪在殿下,哭声哀求,“皇上,不可啊……”
周玄毅眼睛眯长,“端睿,有何不可……听闻秦简为救你于水火,丧命黄泉,有何不可……”他的眼神从跪在地上的周午煜身上,慢慢回收,最后落在宋云铮身上,“宋将军,你说呢!”
宋云铮静坐如松,明明已经听到周玄毅在跟自己说话,却没有动,眼睛直视着跪在地上的周午煜,“周都护,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说不定是周四娘的福气呢!”
说罢,他也举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这般无视皇上的态度,放眼天下,也就只有宋云铮一人。
殿内的气氛更加紧张了,众人原本放松的心情一下子紧张起来,大家心惊胆战地看向皇上,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谁都不想惹龙颜大怒。
众人紧张不已,姬凌宜心里却得意起来。
好一个嚣张的宋云铮,现在你就不把皇上放眼里,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她侧目看向周玄毅,熟料,他却再次仰头大笑起来,那飞扬的嘴角,含着得意,说出的话,竟然也默许了宋云铮的嚣张,“哈哈哈,宋将军说的不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周四娘你觉得呢?”
周萋画看着跪地在地的父亲,战事已经让他消瘦如柴,接二连三的打击让的他跪在地上的身体摇摇晃晃。
“臣女谨遵皇上安排!”她疾步走到周午煜身旁,父女并肩跪下。
“这样最好,那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周玄毅一甩袖袍。
“是!”周萋画应声。
她先是将父亲从殿下搀扶起来,“无碍的,父亲不要担心!”待周午煜再次在席上坐稳后,她便转身绕过矮桌,在众人的瞩目下,朝站在殿门口的下人走去。
“画儿妹妹,不可啊!”周驰在她的右侧小声的喊着。
周萋画抬头冲他微微一点头,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走。
她挺了挺胸。
看着那装在圆坛里的秦简。
她是那么爱他。
一直如此。
纵使变成了一掊灰,那又如何呢。
离着越近,她就越能感觉到自己爱的炙热,她的嘴角挂起了微笑,她的头微微上扬,她要像那雪中的红梅一样傲骨,张扬着自己独有的风华。
那才是,她初次见到秦简时的风采。
她一点也不悲伤。
问世间情为何物,纵使是死,也爱你如初,她抱紧了圆坛,她做到了。(未完待续)
326 总要面对
周萋画怀抱着黑布包裹着的圆坛,静坐在父亲身旁,她很想跟父亲交流,周午煜却垂头不语,只是一杯一杯的喝着闷酒。
殿堂里的气氛却与周午煜的沉闷形成了对比,随着皇上下来敬酒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周都护!”宋云铮突然开口说话了,他本就与周午煜相邻而坐,微微一转身,便能直视到他。
已经喝得微醺的周午煜,听到有人喊自己,立刻抬头循声四顾,当他辨别出是宋云铮时,刚刚有点精神的眼睛瞬间又浑浊了下去。
他看着宋云铮,眼神却难以控制地虚无缥缈起来,“现在你满意了吗?”
他的声音沙哑无奈,眼睛努力瞪着宋云铮,却事与愿违的越来越无力。
宋云铮迎接着周午煜这无神的目光,“错不在周都护,也不在周娘子,何来满意不满意!”
周午煜眼眸微抬,“好一个错不在啊!好一个错不在啊!”他如此重复两次后,却突然提高了音调,双手支撑住身体,从席上站起来,指着宋云铮的鼻尖怒斥道,“宋云铮,你这个阴险的小人!”
“父亲!”周萋画惊呼,连忙站起身来制止父亲的失态。
但周午煜依旧不依不饶,他摇摆着身体,继续怒斥,“秦简已殁,此世不会在出现,何来焉知非福!”
“父亲,你不要这样,此事与宋将军无关!”周萋画想上前拉住父亲,但双手被装着秦简骨灰的方坛占着。
“与他无关!哼……真是笑话!”周午煜一挥衣袖,“宋云铮,你说,秦简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秦义士也因我而死。宋某自当铭记于怀,永生不忘!”宋云铮也从席上站起,正视着周午煜,脸上的伤疤像要飞起来,“但周都护若因此非逼着宋某说点什么的话,宋某表示目前无能无力!”
“这是怎么了?端睿!”两人的争执终于引起了正在与其他臣子畅言的周玄毅,在崔净的搀扶下。他站到了周午煜的面前。
周午煜混沌的意识一下子清晰了。他瞪圆眼睛看着周玄毅。
他是君,他的命令自己不得不从。
自己为他死,为他做任何事都是自己应该做的。
但他怎么可以这样对自己啊。他的妻子已经没了,女儿现在是他的全部,他怎么能将她赐婚给秦简呢。
周午煜的眼泪就挂在了眼眶里。
看着周午煜眼眶擎泪,周玄毅怔了一下。忽然没有了刚刚的气势,他心虚地抬抬手。命令道,“周都护累了,送他回去!”
余崖立刻从席上站起,搀着周午煜的胳膊。低声,“都护,我们回去吧!”
周午煜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周玄毅的身上移动下来,“累了。是累了!“
他冲周玄毅一抱拳,“微臣告辞!”
“你也陪你父亲回去吧!”周玄毅看抱着秦简骨灰的周萋画。
“是!”周萋画应声。
父女两一前一后出了麟德殿,麟德殿地处高坡,出了殿门需要走很长很长的一段台阶。
余崖想搀着周午煜,却被他屡次甩开,当三人彻底走下台阶时,周午煜突然停了下来,他猛然转身,作势就要来抢夺周萋画手里的方坛。
周萋画重心下移蹲坐地上,躲过了周午煜伸过来的手,与此同时,她意识到,他们的身后,刚刚走下的台阶上,有人正在看着他们,“父亲,不要!”
“什么不要,把坛子给我!”周午煜再次来抢夺,“画儿,你不懂,这只是个坛子,摔了就摔了,没有什么的!”
“父亲,我懂,我懂你是担心我,但事情已经这样了,不是这坛子整或分能改变的!”她抬头对视着父亲,要说在进入麟德殿以前她心里还是纠结的。
但自父亲与宋云铮对话开始,她的心就像被人打开了一扇窗似的,她隐隐地感觉着,秦简并没有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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