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这才反应过来,急急跟上,赔罪道,“先生息怒,一切已然备好,请先生放心。”
两人匆匆走出酒馆,登上轺车急行回府。
砻谷府的仆从果然已将一切准备妥当,宋初一也来不及享受,在浴汤了冲去酒气,便匆匆爬了出来,穿上准备好的白衣宽袍。
因是冬季,衣服厚重,穿在身上显得宋初一不是那么单薄。
刚刚饮过酒,在风雪之中,宋初一倒是觉得并不是很冷。
到达卫宫大门,便有宦官领着她一路快行,直奔偏殿。
门外有宦官看见二人,便高声通报道,“怀瑾先生到!”
“先生请。”宦官躬身道。
宋初一整了整衣衫,头发,才脱了鞋从容的走进殿内。
“宋怀瑾参见君上。”宋初一甩开宽袖,行了长揖大礼。
主座上,一袭褐色华服的卫侯斜靠在扶背上,看着宋初一,虽然方才砻谷庆已经再三强调,此人年纪轻,但见到真人的时候,还是有些微诧异,这哪里是年纪轻啊!分明是年幼!
“大善!天纵奇才,是不忍我卫国遭人欺凌!先生请入座。”卫侯满心激动。宋初一小小年纪便能言出那等狠辣奇计,实在不容小觑,倘若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无双国士。
“谢君上!”宋初一走到砻谷庆下手而坐。
卫侯直起身道,“砻谷将军已将先生之言告诉寡人,寡人深以为先生大才,不知先生可有详细谋划?”
时下虽然对于有才之士,十分尊重,但宋初一知道,倘若卫侯不是被逼急了,也不可能如此的“唯才是用”,而不嫌弃她年幼。
不管如何,卫国能用她,便是给了她扬名的机会,宋初一绝不会辜负如此良机。她看向卫侯,微微笑道,“在下自然敢说,便是有应对之策,绝不空言。”
卫侯看她神态从容,目光却无比坚定,更加高兴,急急追问道,“先生可否说来?”
“大致情形,也就如我之前所言,我之计,需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当务之急,需有三件事需要办。”宋初一道。
卫侯恨魏王恨的牙痒痒,从他继位开始,便不断遭到魏王欺凌,国土一失再失,眼看要举国沦丧,倘若卫国当真亡在他手里,他归天之后,如何有颜面去面对列祖列宗!所以听见宋初一说“徐徐图之”不由狠狠叹了口气。
但他明白,魏国纵使霸权衰落,也非是他能咬动的一块肉,也就耐下心来,问,“先生请说。”
“一是,君上立刻称病,并派特使去向周天子痛诉魏王无德、无信,威逼胁迫卫国。再派特使赶赴赵国哭诉,借兵攻魏,赵国现在正内乱,必无暇顾及此事。其二,令卫国士子在各国之间散布消息,传魏王无道;其三,秘密派人去秦国劝兵,攻打魏国。”宋初一一口气将三点说完,接着道,“办成这三件事,攻魏便已经办完了七成。”
卫侯高兴道,“这三件事情似乎并不难办。”
宋初一笑道,“不难,但想要办好,也不容易。尤其是劝秦国出兵。君上可曾打探过秦国消息?”
“自然。卫国国力羸弱,只能在大国夹缝求生,寡人苦守卫国,又怎敢忽视各国消息!”卫侯喟叹道。
“君上圣明!”宋初一行以大礼。卫成侯虽然不是什么英主,但也不糊涂,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值得赞扬了。
卫侯无奈一笑,转而问道,“我听闻先生说,魏王执意啃秦国这块骨头,可我素知魏国野心,举国上下更看重中原争霸……先生所言,不尽然啊?”
“君上明察。”宋初一拱手,道,“早前庞涓任上将军之时,的确是力主攻秦,且因其战功赫赫,是鬼谷弟子,善谋兵,魏王对其信任有加,因此也采纳他的意见,认为秦国占据陇西,对魏国居高临下,大有威胁,便一直致力于灭秦。”
卫侯颌首道,“的确如此,但庞涓的看法也没错。”
宋初一道,“正是。不过秦人性烈,极善马上作战,想要灭秦,最好从其国政入手,彼时秦国刚刚历经四代乱政,政治弊端处处皆是,各处势力也都不稳,若用挑拨内乱,挑唆其后方的戎狄部族叛乱,是最好不过。但庞涓非要以强兵灭秦,因而忽略中原战局,错失了稳固霸权的最佳时机,如今魏王回过味儿来,齐楚韩赵却均已崛起。”
“那魏国是否还有称霸的可能?”卫侯立即问道,倘若魏国称霸,卫国距离亡国也不远了。
“称霸?”宋初一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君上可安心,只要公子昂稳坐相国之位,魏国想称霸,犹如登天,痴人说梦而已。”
宋初一紧接着道,“公子昂吃喝玩乐倒是一把好手,让他谋国,纯属误国。早前看魏王还颇有霸主气象,如今倒像是被公子昂传染一般。倘若不是这样,在下前两件事情,也办不起来。”
“哈哈哈!”卫侯闻言爆出一阵大笑,拍着大腿道,“善!善!寡人许多年未曾像今日这般愉悦了,怀瑾先生好见识,好口才!”
宋初一抿唇一笑。
卫侯笑罢,抬手道,“先生请用茶。”
“谢君上。”宋初一喝完酒不久,又说了这半天,的确有些口干,便端起茶盏抿了两口。
“先生说的三件事,何时办为好?”卫侯问道。
宋初一放下茶盏,道,“前两件事情,越快越好!势头闹的越大越好,最好能召集文采绝妙之士,写出能令群情激愤的好文章。至于劝说秦国……”
宋初一直起身子,拱手道,“怀瑾不才,愿替君上解忧,秘密出使秦国!”
第45章 永不言师门
“这……”卫侯迟疑,“如此危险之事,还是由寡人另派人去做吧!”
这个计谋是宋初一想出来,万一她死了,会不会前功尽弃?尽管卫侯觉得宋初一虽能想出这个计策,但毕竟年纪还太小,不一定有能力掌控全局,可他依旧不能让这个有前途的少年出事。
“卫国没有人比在下更熟悉秦国,熟悉秦人,在这个谋划之中,能否鼓动秦国出兵,是关键,倘若此事失败,一切便都是无用功。”宋初一心中早有规划,这一次出使秦国对于别人来说可能仅仅是危险,但于她来说,是危险也是机遇。
卫侯有些犹豫,看向砻谷庆道,“老将军以为呢?”
砻谷庆看了宋初一一眼,在这个计划之前,他从来没有真正重视过她,只觉得籍羽对此人过于上心,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而已,就算有能力,还是要些时日来培养,但今日他彻底颠覆了自己的看法——这个半大的孩子,完全有成年士人的心智和能力!
“臣以为,此事关系重大,还是要确保万无一失。”砻谷庆拱手道。
“对!老将军说的对!”卫侯重视人才,但只要能报一箭之仇,就算损失个把人才又有什么关系?卫侯一经提醒,便立刻赞同。
宋初一眉梢微微一挑,垂头抿了口茶。
卫侯兴奋之下,向前探了探身子,问道,“寡人即刻明日为先生准备行装,出使秦国,不知先生可需要财物、美人 ?'…'”
宋初一搁下茶盏,正坐道,“秘密出使,一切从简。君上只需准备国书一份,令在下能够顺利拜见秦国国君。”
“善!”不用出财物美人,卫侯更加高兴,立即道,“砻谷将军,我今任命怀瑾先生为我卫国特使,秘密出使秦国,老将军代为打点行装,待寡人与上大夫商议之后,明日便将国书拟好,送至府上。”
宋初一见卫侯这么说,立即道,“怀瑾还有一事相求。”
卫侯微微敛容,道,“何事?”
“怀瑾出使秦国,必然是险象环生,所以请求,在怀瑾未至秦国之前,请君上严守此事,不能外泄,否则万一怀瑾半路遭人截杀,恐怕……”结果不用宋初一明说,定然是凶多吉少。
“连上大夫等人也不可商议吗?”卫侯有些为难。卫国这些年来没有实力抵抗外敌,所以只能靠上大夫公孙健斡旋邦交之事,卫侯对他十分倚重。
宋初一肃然道,“众口难防!此事绝不可外泄!卫国此番国土失守大半,幸而军队战力得以保存,还有可能一争,倘若失去这次时机,下次卫国再失领土,君上以为,卫国还有挣扎的可能性吗?况且卫地本就与魏国相邻,民风民俗差异不大,极容易被同化融入魏国,时间一久,卫民皆为魏民,即便有机会夺回来,卫国要花多长时间再归拢?那时卫国能等的起吗?”
庶民一旦习惯了某国的管理制度,想改变需要花很多时间去教化,有时候甚至需要经过一两代人,才能够将夺来的土地和人口融入本国。
“这次对卫国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倘若此事外泄,导致功败垂成,君上不觉得可惜?”宋初一见卫侯有些动摇,便继续道,“等怀瑾安然到达秦国,君上再与上大夫商议,怀瑾可以在秦国等候君上的商议结果。君上若不想报仇雪耻,怀瑾也绝无二话。”
“仇必须要报!”卫侯听宋初一这么一说,立刻便点头同意,“大善!就依先生所言!”
宋初一躬身施礼,“君上英明!”
卫侯传唤宋初一,原本只是听了那个计策再加上砻谷庆的煽动,觉得热血沸腾,想先听一听宋初一的详细谋划,然后再与上大夫等人商议之后再决断,但宋初一的言辞太有煽动力,不知不觉他竟满心高兴的应了下来。
出了卫宫,砻谷庆邀宋初一上了同一辆轺车。
街巷之间风不大,漫漫大雪之中,轺车行的不快不慢。
砻谷庆近距离打量了宋初一半晌,问道,“先生不让上大夫知道,当真是因为怕半路遭遇敌军截杀?”
“当然。”宋初一坦然微微一笑,口中吐出的雾花飘散,既然砻谷庆有所疑虑,她也不隐瞒,“不过怀瑾不仅仅是为了防敌军截杀,更防上大夫截杀。”
砻谷庆心里虽然隐隐有这种猜测,但听到答案时,还是有些吃惊,因为宋初一才来卫国未到两日,又怎会知道卫国的情况?
“将军很疑惑?”宋初一眼睛弯起,含笑望着他,“其实这也不难猜,我在书房看了一两卷记录,其中可全是上大夫的身影!且我听悟寐等人说,将军与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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