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家康朝元忠和康政望了一眼,然后恭敬地答道,“一旦决战,我方必胜无疑。”
“没错!你明白我信长的战略了吧?”
“是的。起初,当我看到你命士兵们带着木材和绳索来到这里时,内心真是大吃一惊;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德川先生!”
“是的。”
“在此我必须先说明一件事情。我知道你将胜赖视为平生劲敌,一定很想趁此机会消灭他,对吧?”
“正是!”
“但是,这事却急不得呀!”
“什么?”
“天下人都认为我的脾气最急躁,但是现在我却要以此来规劝你。希望你事先有个心理准备,我们绝不能在此役中一举歼灭武田军。如果你有这种企图,那么我们的战略就会受到牵制,以致造成更多无谓的牺牲。换言之,我绝对不许你或我的女婿三郎有乘胜追击的念头。”
“原来如此。”
“胜利!我们一定会胜利!但是,如果你或三郎想要乘胜追击,则反而容易误入敌人的陷阱。万一你或三郎发生不幸,那么这一仗虽胜犹败啊!我希望你能牢记此事,一旦你和三郎之中任何一个身遭不测,我千里迢迢从岐阜来到此地,就毫无意义了。你明白吗?”
他神色凝重地重申此事,于是家康又回头望着两名家臣。
在比睿山、长岛之战当中,行事果决的猛将信长,此时却像个慈父一般,时时注意着家康父子的安危。家康的眼角微微地湿润了。
“我会牢牢记住你的忠告。”
“你明白就好。现在,你只要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我施展策略就行了。来,你看看这张地图!沿着连子川的江岸,有许多画上朱印的点点,看到了没?”
“嗯,我看到了。”
“你认为这些记号代表什么?”
“这个嘛!我猜你打算将带来的木材,沿着红印围成一道南北向的木栅栏!”
“不愧是德川先生啊!哈哈哈!没想到你一眼就看出来了。正如你所说的,我准备在连子桥、弹正山等数十町围上重重木栅栏。如此一来,胜赖必定会嘲笑我是个懦夫,既然来到此地,却还要设下层层防备,借此阻止武田方的进击。”
家康也不禁微笑了。
“哈哈哈!怎么样,德川先生?你看我们是不是胜了?”
“不过”家康慎重地说道,“虽然我们的联军有两万八千人,但是对方却似乎也有了充分的准备呢!”
“你说得没错!”
“敝家臣酒井忠次是个作战能手,因此我特地将他招来此地,以便协助作战。不过,即使如此,也必须花费一番工夫才能顺利地将对手引到木栅里来。”
信长一拍膝盖,兴奋地说:“好,你先把忠次叫来!”
“另外,我准备派大久保兄弟为先锋部队,让他们在木栅栏前方先做做热身运动。如果这一仗完全倚赖织田军来打,我想他们会觉得很没面子的。”
“说得也是!好吧!有一个地方的确非要大久保忠世、忠佐来守不可。”
“那太好了!他们兄弟俩正想担任先锋,好为这场战争打出一个好的开始呢!”
“哈哈我明白了。当大久保兄弟与敌军作战时,我会派柴田、丹羽、羽柴等三位大将守在栅栏外,以便随时支援并巩固我方的势力。嗯!以我信长的战略加上你的谨慎,真可说是如虎添翼啊!”
这时,酒井忠次也来到了帐内。
忠次的表情不甚愉悦。原来当他一抵达茶磨山后,立即提出自己的作战方法,没想到家康竟然在众人面前大声地驳斥他。
忠次所提出的作战方法是:
“既然对手准备在有海原进行决战,我们不妨在前一夜向长筱城东方的鸢巢山城,也就是敌军武田兵库助信实的营地发动夜袭,一举攻落该城。一旦敌人的退路为我方所断,他们只好朝西进。如此一来,不就得和联军正面作战了吗?”
没想到家康不仅不予采纳,反而大声叱喝他:
“如果依照你的战略断了敌军的退路,一定会逼得他们凶性大发,到时岂不是反而使我方遭受更大的损失吗?亏你想得出这种馊主意!”
因此,当忠次被叫到信长和家康面前时,当然脸色不会好看。
“忠次!”家康说道,“把你今早提出的作战方法告诉织田公吧!”
“但是,殿下你不是说我那是馊主意吗?”
“忠次!”
“是!”
“夜袭的计划是不能在众人面前说的啊!我之所以骂你,并非因为你的方法太差,而是万一消息外泄,很可能会使你和带去的手下全部遭到不测啊!你明白吗?”
听到这里,信长开口道:
“嗯,我明白了。忠次!你说,你打算在何处发动夜袭呢?”
“我认为我们应该在决战当日的破晓时分即占领鸢巢山城,所以,最好在前一天晚上采取行动。”
“真是妙啊!”
“啊,请问你说什么?”
“这和我的策略不谋而合啊!一旦取得了鸢巢山,敌人必定会以为这是我信长所设下的陷阱。嗯!这真是一个好方法!忠次!好吧!我答应借你五百名洋枪手,但是你的行动必须让敌人有所警觉才行。另外,我会加派人手守在木栅里,以便吸引敌军的注意力。嗯!你就照着这个方法去做吧!”
“是!”
“看来大势已定,我们是必胜无疑的了!来人哪!快拿酒和胜栗来。忠次,你也喝一杯吧!”
于是,帐幕当中再度充满了欢笑和活力。
夕阳已逐渐隐没在山顶,而一片深绿所包围的设乐原上,到处有炊烟袅袅升起
五月二十一日
开始在连子川西岸设起木栅栏,是在翌日清晨。
“那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呢?”
“难道信长真的如此畏惧对方骑兵队的袭击吗?看来他倒是个谨慎、小心的人嘛。”
“不!这哪叫谨慎,根本就是懦夫的行为嘛!看来甲州武田方的骑兵雄姿必定时常萦绕在信长的梦中,使他无法安眠。”
“没想到像信长这样的猛将,一旦进入山里,竟然变得有如驯顺的兔子一般。”
“决战那天可有好戏瞧了!”
就在夫役们的窃窃私语中,一道道木栅设起来了。第一列木栅处处都有出口,第二列的出口逐渐减少,到了第三列,出口处则已完全被封锁住了。
这有如山猪为捕捉野兔所设下的陷阱。
二十日正午过后,信长又加派人手,全力在周围建造栅栏。在一片吆喝声中,只见从连子桥至弹正山之间,已经出现了一道划分敌我的防线。
“信长先生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来到这里以后,非但不积极部署战事,反而汲汲于营造木栅栏,可见他根本无意和对方作战嘛!不过,他准备守在木栅里作持久战的念头,倒也很令人费解啊!或许他只是为了对家康有所交代而出兵,实际上却根本不想与敌人发生正面冲突。”
“如果他果真无意作战,那么结果又将如何呢?”
“那么他只好等待甲州方自动撤兵了!或许他正在等着这个消息呢!”
“嗯,说得很有道理!你看,那些援军还慢条斯理地建造栅栏,也不想想,长筱城内连一粒米也没有了呀!”
在甲州军这一方,也不了解信长建造木栅栏的真正用意何在。正当他们搜肠刮肚地寻求解答时,酒井忠次已率领一队兵马在东南方展开行动了。
日落之后,筑栅栏的工程依然继续进行,每个夫役都已接到挑灯夜战的命令。
这场日本史上最有名的长筱会战,终于在二十一日的清晨揭开了序幕。
二十日当天,甲州方也已在连子川东岸部署完毕。
从木栅的构成方式来看,很容易让人误以为织田、德川的联军根本无意作战。因此,信长和德川即准备利用敌军的这种心理,趁其不备而一举歼灭对方。
由此看来,这场总攻击在一两天内即可结束。
武田军的阵势如下:
第一队,由山县三郎兵卫率领两千骑。
第二队,由武田逍遥轩及内藤修理率领三千两百骑。
第三队,由小皤信贞率领两千骑。
第四队,由武田左马助信丰率领两千五百骑。
第五队,由马场信房及真田兄弟率领两千三百人。
原本担任先头部队的,即是主张决战的胜赖。但是临到出发之际,却在重臣们的坚持之下,怅然地答应留在医王山的本阵当中。
基于以防万一,马场信房及山县三郎兵卫费尽唇舌,无论如何也不让胜赖亲至前线作战。
天正三年(一五七五年)五月二十一日——
是日清晨,清爽舒畅的南风徐徐吹来,微微泛白的天空也飘浮着朵朵白云。
一早醒来,山县三郎兵卫立即走出营帐,开始到各个营地巡视。
在武田诸将当中,山县和马场两人既是最得力的重臣,同时也是首屈一指的军师。
想到即将展开的战事,他不由得朝连子桥的方向望了过去。
“哎呀!那是什么?”
他勒住了马缰。
只见在被浓雾所笼罩的桥畔木栅栏里,不时有幢幢人影在移动着。
“难道敌人已经进至此地了?”
正当他暗自思量时,突然从后方的鸢巢山传来一阵如雷的枪声。
嗒、嗒、嗒!嗒、嗒、嗒!
这不仅是五支、十支洋枪而已!猛然觉醒之后,他很快掉转马头准备离去。就在这时,德川方的先锋大将大久保兄弟的哄笑声突然在栅前响起
三郎兵卫立即策马飞奔而去。
鸢巢山已经遭到袭击了!
这么说来,我方的退路已经被截断了!而方才那阵哄闹声,就是敌人正式向我方挑战的表示呀!
“敌人!敌人已经正式向我方挑战了。来人哪!快吹法螺,快点!”
话声甫落,又有一阵震耳欲聋的枪声从鸢巢山传来。
接着,一名神色慌张的侍卫来到他的面前:
“报告!兵库助信实先生所镇守的鸢巢山城,已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