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纠结着凄然之意,让台下众人都有些目不忍视。
她轻轻地、慢慢地道:“我输了……”
连说话的样态,也是楚楚动人的。即便是热血沸腾的五尺男儿,又有多少人能抵挡这容色滟滟的凄美笑颜。一时间,长吁短叹,在不少人的心中,自然也是有的。
高慕远摇摇头,道:“姑娘的功夫已经出类拔萃,老夫不过险胜而已,又何必难过?”
飞镜诧异地瞧着高慕远,过了一会儿,那眼神中忽然有了几分感激和温柔,她轻轻道:“飞镜是自不量力,唐突前辈了。”
高慕远摆摆手,道:“只要姑娘说出与‘混天绫’的关系,老夫也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飞镜闻言,屈膝一礼,却没有立即答话,而是回头望望夕颜,又望望海楼,接着点点头,长叹一声,垂下了眼帘。但是片刻之后,她却又展颜一笑,道:“小女子知道言出必践的道理。只是有些秘密,飞镜答应了不说就一定不会说。所以,飞镜只有一条路可走……”
高慕远闻言,身子一抖,立时便明白了飞镜的想法。他急忙要阻止飞镜的行动,但是不管是飞镜还是海楼,他们的速度,都比高慕远想象得要快得多。在一片惊呼声中,高慕远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提足,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已经没入了她的身体,而那支羽箭,也在同一时间洞穿了她的胸膛。
她那么美,哪怕连死去的时候也是嘴角含笑的,连倒下的姿态也是优雅的。
现下,除了夕颜依旧不动声色地立在那里,海楼依然冷着连举着那把射出羽箭的弓弩,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若木鸡。
高台上,人影稀疏,高台下,火光白雪交相辉映。冷夜无边,北风凄厉,这样的场景,即使是在沐青旋的记忆中,也是绝对没有过的。
谁想过,即便是像飞镜这样外表柔媚的女子,内心却也是极度刚烈。看着她单薄的身躯倒在高台上,群雄的心中,莫名地多了几分叹惋与悲凉。
这时候,就连风雪的声音似也有些凄楚,否则,那咆哮之中,又怎会夹杂着玲珑之音?
过了好一会儿,群豪才猛地回过神来,发现那并不是风声,而是真正的,兰佩叩击的金玉之声。一声声,清脆、婉转,如同汉宫器乐的靡靡之音,可在这高山上的雪夜里听起来,又显得十分不自然。
众人心中一凛,均在想,能够佩戴这等音色佩饰之人,一定是个不小的角色。因而此时尽管都在迟疑来者何人,却也没有人能第一个将这个疑问提出来。大伙儿只是不约而同地循着声音,把目光从远处,渐渐地移到了高台之上。
人未到,一阵阴戾的笑声却先传了过来。紧接着,才有一团模糊的东西跃到了高台中央,身法之精,竟还在高慕远之上。随着这人,又有一个曼妙的身姿跳上了高台,然而火光摇曳,那后来之人纵使轻功精纯,却也看不清究竟是什么模样,只能通过那服色于浅浅背影,大致知道后来那人是一个女子。
高慕远眯起眼睛,看清了来人的样貌,乃是一个面目清秀的青年男子,然而,他俊挺的外貌之中,却又暗含着隐隐煞气,让人看了好生不自在。于是高慕远在开口时,自然也先忌惮了几分。
“敢问少侠高姓大名,来此有何贵干?”言语颇为得体。
哪知男子对高慕远的话如若未听见一般,连正眼也不瞧他一眼,反而走过去,立在飞镜的尸身旁,淡淡道:“是你出的手?”
目光已斜斜地投向了海楼。
海楼适才没有任何表情的一张脸,现下终于露出几分恭谨来,对着这人躬身行礼,道:“回少主人,属下此举实乃逼不得已。”
纪旸点点头,将外面的浅灰色长袍脱下来,罩在飞镜脸上,然后回头道:“素儿可在?”
苏娘这时才将自己一张圆润如玉的面庞展现在了跳跃的火光中:“素儿在此,听从少主人调遣。”
“飞镜的职位由你来顶替,”纪旸简短地吩咐道,然后终于将目光转回到脸色已颇为愤怒的高慕远身上,问,“方才阁下逼死本门三大座使之一,本领真是不小。”
高慕远因对方如此轻视自己,已十分不满,这时纪旸的言语中又满是挑衅,因而他的回答,自然也是冷冷的:“那便如何?”
纪旸懒懒地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自己的脸上却忽然飞起了厚厚的杀意:“你说呢?”
边说着边踩着八卦步,挥掌虚拍了出去。
纪旸的这路“飞燕双回掌”,沐青旋自然识得。这套掌法的每一招每一式,都与汉代美女赵飞燕有关,动作自然也是以虚打实的招式,颇有飘渺之意,只让观看的人忍不住沉迷在其华美的套路中,却不知,这三十六路看似虚飘飘、没有附着力的掌法,路路都暗含着狠辣的杀招。
高慕远方才和飞镜动手,已是大伤元气,此时却又与一个体力充沛、武功高强的青年男子过招,他一个迟暮之人,哪里支持得下去?只看见不过二十来个回合之后,高慕远就已经气喘吁吁,显示出了绝对的疲态。台下的群雄看得清楚,却又畏惧于纪旸的功夫,只在暗中替高慕远捏一把汗,哪有敢跃上去与之相博的?
眼见又一个江湖名辈将要命丧华山之巅,沐青旋纵是心中再是挂牵姬羽凰的下落,此时也不能见死不救,当下撇开枯禅大师,提起一口气,使出飞燕双回掌的第八掌“飞燕点妆”如燕子穿水一般飕地飘上高台,借掌心隐隐的内劲吞吐,硬是将纪旸的掌路拨了开来。
这一下,奇变横生,居然这里还有一个功夫丝毫不落于纪旸之下的人在千钧一发之际,纵上台去救得了高慕远的性命!这人究竟是谁?如何好似对纪旸的功夫深谙于心一般?
在思考与疑问的千百个念头转过间,纪旸与沐青旋已经对拆了十来招。
也就是这十来招,纪旸竟被沐青旋逼得连连后退。纪旸大惊之下,忙将掌法换作一路刚猛的拳路。然沐青旋自小与纪旸对招拆招,对方行招的套路,他又如何不知?见他一招“钟馗倒酒”直击自己面门,沐青旋只左手一格,身体往后一跃,右足翻踢,便已化开,接着身子一翻,使一招“懒起画眉”,就往纪旸的眉心挑去。
纪旸忙向后缩,口中不禁嘶声道:“好,好……师兄别来无恙啊!”
沐青旋见纪旸已然退缩,也不再进逼,自马上收手。彼时,沐青旋只觉得筋骨酥麻,似是内力依然耗尽了一般,体内的毒气,也一并涌上,直冲自己的脑门而去。但沐青旋脸上却依旧镇定自若,并没有显出任何异常,反而勾唇浅笑,道:“自然无恙。你不是正希望我来么?”
纪旸面露凶光,环顾四周一圈,然后凶狠地道:“我发下英雄贴,自然是要你来看,我地行门是如何亲自置五回门与死地的!”
“五回门!”
场内戏剧性地又爆出一阵躁动来。方才乍一听见沐青旋是纪旸的师兄,群雄心中早已是暗暗叫苦。这会儿纪旸居然又提到,英雄大会根本不是华山派之邀,而是与江湖上行踪极为诡秘的一个组织五回门有关,众人哪能不躁!
沐青旋却似没有发现场内早已沸腾起来的气氛,反倒长叹了一口气,问道:“你的一己私仇,何苦波及整个江湖?”
“住口,”纪旸脸色霍地一变,眼里射出两道寒光来,狂啸道,“什么私仇!我要报复的是五回门。哼,五回门哪是什么普通的角色!要灭掉五回门,必须斩草除根!”
“莫不是你决定要拿出那个筹码了么?”沐青旋轻声道。
纪旸闻言,仰天大笑,神色中蓦地多出几分癫狂与痴魔来。他从怀中摸索出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来,举在半空中,高声呼道:“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是山河社稷图!”
“难道……难道……这是天意?”
一阵又一阵的嘈杂之声一浪高似一浪,整个会场突然变得混乱不堪。于是,张狂与得意,悄然燃烧了纪旸的眼神,燃烧了那一颗本已冰冷无比的心。他那张原本俊秀的面容,终于多了几分狰狞。
“这份山河社稷图,目的可是为了收买人心?”沐青旋依然微笑着,不动声色。
纪旸敛起狂态,玩味道:“师兄还是那么聪明。”
沐青旋抱起双臂,悠然道:“我也是见到你手中的山河社稷图才突然明白,一向习惯于暗中行动的你,怎么会开诚布公地召开英雄大会,也终于明白为何连少林、武当这样的泰山北斗,却没有在被邀之列。只因他们的意志你无法左右。因为他们的意志是数百年来都无法更改的。但是——”
沐青旋的目光在会场内环顾了一周:“他们不一样。你甚至有把握可以确定,他们会坚信他们今后所做的一切,乃是天命。”
纪旸点点头,赞道:“果然是分毫不差,小弟佩服。”
这时,一旁备受冷落的高慕远终于插上话,道:“两为少侠话中之意,还请明示。”
沐青旋淡淡道:“其实这其中的意思明白得很,只怕你们听了心里害怕。”
一言既出,四下里顿时呼声四起:“我们害怕什么?”
“倒是你,如何像是墙头草?”
沐青旋只将那讥讽之音直接略过,脸上终于浮出一丝平日里根本没有见到过的嘲弄之意:“纪师弟不是要你们受他的号令,而是要你们受一个有资格号令英雄的人。”
高慕远一怔,截口道:“谁?”
“一个能号令英雄的人,自然也是个英雄。”
沐青旋的微笑渐渐明朗起来,他终于含笑着,慢慢地吐出了一个名字——
李自成。闯王李自成。
作者有话要说:…V…
小羽被我推下山崖之后就是小沐奋发的时候啦~你们看~李自成的名字终于初现了~呼呼~~终于要回归历史了~真开心今天多了一个收藏~耶,更加开心~
最近我忙着要考试呢,下个星期下下个星期都是考试,复习很忙,码字码得很纠结~~不过~这10天内基本上是一日一更的,所以亲们请放心收藏,我也会修改前面不通顺的地方~保证此坑的质量!
三十二、推心置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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