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咿呀”一声的响动。
我对开门的声音很敏感，急着抓进了身上的被子，以免不小心滑下了，被别人看到我的脸！
“红雪，该用膳了……”是三嫂赵夫人，老妇人隔着屏风和我说话，没有接近床边，她说，“都是你爱吃的，快些吃吧，别饿坏了肚子。你放下——三嫂不看你的脸，你自己安心在这里用膳，过一个时辰三嫂再来你这里帮你收拾。”她说完就出去了，带上了房门，没有片刻地停留。
她早早地退出，好让我安心从被窝里出来用膳。
等一个时辰后，她很准时地过来收拾碗筷，见碗里的饭菜少了点，也就安心了——赵夫人在我屋里忙前忙后，收拾了地上铜镜的碎片，帮我又打了一盆干净的清水搁着，她在唐家算上辈分最高的妇人，却在我的屋里做着下人该做的活儿。
回床，同床共枕（1）
她和我说起，她也知道我怕别人看见我的脸，让别人来收拾粗手粗脚的，倒不如她来料理我，这样——她自己也就放心。
老妇人着实不愿意说起午后唐宓惹的祸，她都懒得提起那个女人的名字。
赵夫人没敢靠得我太近，她问我：“红雪，你这单子和被子……是不是让三嫂给你换了？你放心，三嫂不会看你的脸。你先兜着这被子去旁边，等我换好了单子，你再回来——三嫂再给你一床干净的被子，你说可好？”
她都为我做到这份上了……我没好意思冲无辜的人发脾气，依着赵夫人吩咐我的，我裹着被子像逃难似的躲到了一边，等她换下了床单，又跳回了床的角落里，等着她把另一床干净的被子递来了，我钻到了另一个安全的被子里，才把染血的那一床让她抱走。
赵夫人看到一床被褥上染的血色，她哽咽一声，抱着被褥捂着嘴跑去外头哭了。
这时候，我鼻子一软：我想我娘了……
玩了一大圈，什么都没得，什么都没失——我想回家，回殷家寨，至少——殷家寨里，我不用兜着被子过一辈子。
入夜，外头的秋蝉早已没了叫声。
唐染淋着一身的夜露寒气回来，我原本眨眼躺在床上像木头一样，一下子听到开门声……还有我熟悉的唐染的脚步声，我心底一抽，连忙又坐了起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
唐染没有点灯，他绕过了屏风正跨上床，听到我的一问，他楞了楞：“这是本座的房，本座的床，为何本座不能回来？”他似乎还觉得我的问题很滑稽。
“你忘了白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忘。”他在床前脱衣，步骤不紧不慢。
“我的脸毁了！”
“本座知道——”
“那你回来做什么！出去！”
唐染先我一步扣上了我的手腕，把我压倒在了床里侧，夜里的床底间，只有我们的眼睛对望着……
回床，同床共枕（2）
他说：“别闹了，早点休息。”
“你不是应该逃得很快吗？为什么还回来和我睡一起？你不怕明天一大早起来看到我的脸吓死你？”
唐染答非所问：“本座明日送唐宓离开，往后她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晚了吗？”我一拳头砸上了他硬邦邦肩头！“就算唐宓走了，她还那么高兴！我的脸没了——她的奸计得逞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唐染侧首看我，他抬手想碰我的脸颊，又担心他自己的手不知轻重力道，这手转而摸上了我的发，揉着揉着就像哄他的宠物一样。
“睡吧，你失去的，本座全都还给你。”
“你怎么还！把你的脸割下来还给我吗？！”
“本座还你一棵红蛮藤。”他说话，永远都是不温不火，信心十足——听着就让我讨厌！
我冷笑：“你做什么白日梦！唐家堡里根本就没有红蛮藤！外头人家有的……肯给你吗？”
“此事不用你担心——”他伸手，拽起我身上的被子，帮我盖严实了，“早些睡。”
“我不要红蛮藤……”
我心里，早就怕得要死了，一棵红蛮藤贯穿了我这一场穿越的故事，起起落落，原来不过就是一场梦，丑过了美过了……又回到了原点。
我说：“唐染，你……送我回殷家寨吧，那里没有人嫌弃我的样子。我不要红蛮藤了——就算变漂亮了，被艾叶的水一淋，我又变回丑八怪了……我，不想玩了。”
男人的身子靠近了我，他揽着我入怀……仅是这么简单的动作……我傻了……
“让你别多想，睡你的。”唐染的口吻不佳。
什么焦虑、什么无奈、什么急躁、什么爱啊恨啊——掺在他的心里，甜酸苦辣都混在了一起！
我窝在他胸口，吸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我委屈地提醒他：“唐染……我……现在很丑。”
回床，同床共枕（3）
“本座早就见过。”
“就算我丑一辈子……你还会喜欢我吗？”
他没有应：唐染这辈子就是这样，明明喜欢却憋在心里不说，故意装他的大男人风度，害得我每次都要费尽脑汁去猜他的心思——
到底爱不爱？
爱——爱了他也不说。
到底爱我有多深？
我每次给他画出他爱我的那点限度——每一次他总会给我意外的惊喜，远远超标跳过那一条标准线，让我又惊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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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唐染给了我宽容——
第二天早上，我醒得比他早，如果是以前……我一定可以享受他的怀抱，没准还霸女硬上弓。现在呢……我趁着他没醒，在他怀里翻了一个身，拿我的丑脸对着床里面，免得他一睁眼，发出一些我不喜欢的惊叫。
唐染醒的时候，我在装睡，静静地听着他起床的动静——
他给我整了整被窝，披上衣服就出门了，独留我一个人在房里。
这一日，也只有赵夫人来给我送饭送菜，我依然裹着被子蜷坐在床上，不说话也不笑。
好安静啊……
平时，唐苇、唐宁、唐芯和唐芬每天总有一个人会来找我玩，要不就是大家凑一块儿疯狂一日。
怎么了？难道我毁容吓到他们了？他们都不敢来了吗？
没见看到我的脸就不敢来……万一我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还不都跑了？
一连几日的安静，我彻底死了心。
真是世态炎凉，就连树枝上偶尔站着的小麻雀看到我开了窗户，它都吓得飞走了。
我又开始过起了蒙着面纱的日子，我蹲在衣箱那里收拾我的衣物，那一件樱红色的衣裙，我把它拿了出来，摆在腿上整整傻看了一天。
云哥哥……红雪又变回那个丑女了，现在的我……你只需一眼就能认出我是谁。
我抬手抚了抚脸上的肌肤……
外冷内热的孩子们（1）
红蛮藤没有悉数解了我的毒，被艾叶的水冲得干净了。我……是不是还要费好大的劲儿才能再去找那棵神奇的草？
我想起昨夜唐染给我的承诺。
我不禁一笑：真是爱夸海口的臭男人……你又不懂红蛮藤是何物，上哪里给我找？
“衣裳很漂亮啊——小七给你买的啊？”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我的心狠狠地被撞了一下，一扭头，对上了老人家的脸。
五长老冲我笑笑：“哎呀——想想也不对，小七才不会给女人买东西呢，一定是红雪丫头的小情人送的。”他对着我蒙着面纱的脸，一点儿都惊讶。
“长老爷爷……我的脸……”
“听说了。那个坏女人小七已经送走了，红雪丫头，你这是干什么？”他指了指我身侧铺在地上的苗衣和一块兜包袱的巾子。
我说：“我……想我娘了，我想回家。”
“那就让小七把你娘接来唐家堡给你瞧瞧——哪有嫁进门的媳妇自己往娘家跑的道理！小七又没写休书！不准走！”
“可是……我的脸……”
“不怕不怕，就算变成丑八怪了，小七敢不要你，我揍他！”
我苦笑一声：的确变成丑八怪了——只是，唐染倒是没说不要我。
五长老陪我坐着说些有的没的，他说他去后山跑了一圈，采了很多新鲜的药草回来，药庐好像少了很多药，他一个人忙不过来，问我是不是过去给他帮忙。
我随口应了，老人家很高兴地蹦蹦跳跳往外去——
到了门口，不忘提醒我：“红雪丫头，快点来啊，不然老头子我一个人会累到的。”
等到五长老走了，我把燕行云送我的衣服压在了我的苗衣上，打了包袱快快走人！
这一路，我走得特别小心，有点动静我就躲着……躲开唐家堡的眼线，决定了不告而别。走我自己的路，不去管出去的路上是不是有什么机关，反正——这一次没人可以拦我。
外冷内热的孩子们（2）
到了前院，我又停住了。
前头风风火火跑来了一个人的身影，奇怪的是，大堂上聚的人我都认识：唐芯、唐芬、唐宁——外带傲慢的唐芙和黑眼圈的唐宙。
回来的人是唐苇，他一进来就被他的妹妹和小侄子们围住了：“喂！怎么说啊，有消息吗？”
“东西呢？十一，那棵草呢？你别塞你兜里把草搁坏了！拿出来！拿出来！”
“不对不对！你现在快把那棵红蛮藤去给红雪姐姐！”
“十一叔，要不要先喝喝茶顺口气？”唐宁说着要把杯子递上去！
唐苇被一大圈人围着，心里的窝火燃烧得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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