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弦,多牵绊,其名听也甜蜜,却不知人身中此毒会是何等情状?此物启相思,相思不得解,思之则若狂,若狂则心碎,心碎则身死。难道此毒竟无解吗?非也!此毒易解!只需下药之人心头血一盅。但这正是此毒邪恶之处:若有人下此毒药,必恨极对方,又怎肯冒着生命之危险为之取心头之血!
怪不得燕洛雪唱那首曲子,那首曲子不就是在述说秦珍儿的幽怨吗?
“花红柳绿少年时,宫阙日暖,与君初见。悦君颜,叛亲恩,背离家国。拟快马轻裘相伴,准搏得一世逍遥。梦里三千思故园,惜珍月冷,淡泊君心。兵戎现,河山破,锦书难托。正新花企盼垂怜,谁还念前世情缘。”
但是,秦珍儿错怪了凤长天!凤长天本是重情之人,自秦珍儿走后,日夜思念,又何须这相思弦。他本以为秦珍儿只是一时气恼,却哪知秦珍儿听信了谣言。他见秦珍儿送来药丸,只道她心高气傲,拉不下脸回宫,于是面不改色假意将药丸服下。他只身来到幽冥谷,在傍晚时分找到了秦珍儿。
秦珍儿负气自刎,香消玉殒在凤长天怀中。秦珍儿恨凤长天为了南凤国而不怜惜她一腔痴情,死前发下咒怨,再不见凤长天。凤长天悔不当初,拿着弯刀就要自尽,,要相随秦珍儿于地下。却听见远处传来婴儿哭泣之声。
他抱着秦珍儿寻到洞中,洞中石床上一对双生子瞪着泪眼,巴巴看着自己。那是秦珍儿为他生下的儿子。两婴儿胸前均挂着一块玉佩,那是当年他送秦珍儿的礼物,龙凤呈祥。龙为长,凤为幼。秦珍儿到底是深爱着他,怕他寂寞。凤长天也知道秦珍儿自尽之意实则大半为他凤长天解脱,不然,他如何应对西秦的不断攻讦。
凤长天将秦珍儿的尸身用冰棺封存,实巫术扣住秦珍儿半分魂魄,待他转世之时引转世的秦珍儿回到离山。然后自己带着儿子回宫,将儿子抚养成人。十五年后,长子继位,他携幼子重返幽冥谷。在谷外,另辟忘忧谷让幼子常住,而自己终身伴在爱妻身边,不复出焉。
将死之日,他跨入这座冰棺,躺在爱妻身旁,伸手抱住爱妻,说道:“珍儿,为夫来找你,你千万不要不见我啊!”数声,气绝而死。时年四十四岁。
这《幽冥录》后记乃是凤长天幼子所书,记父临终之事及自己如何谨遵父命守卫幽冥谷,决不让世人相扰云云。
这样看来,天琴老人必是凤长天幼子后人,而荣华公主、南凤灵帝凤飞华定是凤长天长子的血脉延续。天琴老人此生无后,荣华公主住在忘忧谷,其意自明。
秦慕萧此时心中烦乱:“凤长天、秦珍儿相互爱慕,却要遭受命运摆布,苍天对二人何其不公!如今,我是西秦的顺安王,更有可能是秦柯的亲生子,而燕洛雪南凤国的小郡主,却被当做妖孽,这世事轮回,我们的命运会如何?燕洛雪既到了离山,那凤长天究竟是谁?现在何处?”
他手收紧,似乎要将《幽冥录》攥碎,他站起身,踱了几步,又回身,却见燕洛雪睁了眼睛,侧身支起,幽幽望着他。
秦慕萧向前走了几步,骤然停下,看了看手中的书,咬了咬牙,将书一甩抛开,走到燕洛雪身边,一把抱住了燕洛雪,说道:“你是我的。”
秦慕萧吻上了燕洛雪的唇,他的手抚摸着燕洛雪的身子,甚至他一狠心将燕洛雪的纱衣解开脱下。燕洛雪没有反抗,被动地任他欲索欲求。但他还是停下,气喘吁吁问道:“我是谁?”
燕洛雪虚无笑了,“秦慕萧啊,怎么啦?”
秦慕萧眼神一黯,问道:“你为什么不反抗?”
“燕洛雪爱上了秦慕萧,这让你奇 怪{炫;书;网了?”燕洛雪低声笑道,嘴角弯起,眼睛却合上,避开了秦慕萧的逼视。
秦慕萧没有回应,终于,他慢慢松开了燕洛雪,坐了起来,冷冷笑了起来:“懦夫,你还是懦夫!你想让我替你做决定,对不对?你可真可恶!你把我当成什么人?我告诉你,燕洛雪,你是我的,迟早都会是我的,我却不要你心中还有别人的时候属于我,我是要完整的你,完整的心,一具躯壳,我宁可不要!”
第六十二章 相思花下许相思
秦慕萧离开石床,弯身拾起《幽冥录》,又走到石桌前,将这本手札和《南朝纪事》掖入怀里,他心中不痛快,嘴又硬,对凤长天极不服气,却不愿燕洛雪读到有关旧事。他哪里知道,秦珍儿半分魂魄回归,与燕洛雪合为一体,秦珍儿的旧事自然就成了燕洛雪的一部分。
秦慕萧说对了,燕洛雪的确是想让秦慕萧替她做决断,他们在无情山庄正式拜了天地,不是吗?他占有她的身体不是名正言顺吗?秦珍儿的情缘为什么要她背负?凤长天可怜,秦珍儿可怜,她就不可怜吗?傻傻被人招魂,傻傻逃亡,还累得她无辜的爹娘枉死,凤长天又凭什么必须得到她?
还有,秦慕萧呢?秦慕萧何其无辜!幼时的偶一回顾,在他心底烙下印记,她都已淡忘,他却倾心回馈,从此心心念念;他的气息围拢着她,他的目光追随着她,他的深情呼唤着她,她有什么理由将之弃如敝履?
但是,当秦慕萧慌然无措吻上她的唇,她好似看见了凤长天的心碎,那心碎撕开了她心脏上那深深刀痕;当秦慕萧揭开了她的衣襟,她仿佛听见自己曾在凤长天怀里发出的轻吟;当秦慕萧停止了对她的侵犯,她如释重负,她想落泪,不管它多么抗拒,秦珍儿已是她的一部分,秦慕萧说得对,她是一个躯壳,是承载着秦珍儿灵魂的躯壳。
她默默理好了衣衫,下了石床,看看山洞,走入了那存有秦珍儿和凤长天尸身的山洞,秦慕萧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燕洛雪来到秦珍儿和凤长天尸身面前,伸手想去碰,秦慕萧一把拉住,燕洛雪扬起水眸,秦慕萧狠声说道:“我不许你碰别的男人,就是死人也不行。”
燕洛雪说了声“好”,就向右侧石壁靠过去,她轻点一处凸起,一道石门打开,她跨了进去,显然非 常(炫…书…网)熟悉这里。秦慕萧脸色发青,抿着唇,一言不发也跟着进去。这间石屋小巧整齐,两张小石床,石床上吊着两个藤制的摇篮。燕洛雪伸手去晃动摇篮,摇篮却突然散了开来,燕洛雪的手一颤。
这里是秦珍儿与凤长天的双生子的居所。秦慕萧过来,抱住燕洛雪,说道:“你累了,我们去别处,找些吃的,好不好?”
燕洛雪点头,但却走到石屋右侧,仍是按动凸起,石屋的门开了,残阳的余晖照了进来,燕洛雪踏入夕阳中,秦慕萧在身后看着,只觉得燕洛雪如梦游般虚幻,仿佛很快就会消逝一般。
燕洛雪走走停停,不时采些花草,秦慕萧自幼随天机老人学医,自然认出那是几样毒草,他想询问,但却一阵阵气苦;他想阻止,但却又拉不下脸。
燕洛雪找了一个平滑的石头,将那几样花草放上,然后找来尖石,将那几样花草切碎,然后用力揉捻,制成了两个药丸。她将手指探进嘴里,使劲一咬,血液流出,她滴血在那其中一颗药丸之上。她看看秦慕萧,拉过秦慕萧的手指,也咬破了秦慕萧的手,滴血到另一枚药丸。
秦慕萧隐隐有些明白了,这药丸是相思弦吗?
燕洛雪将药丸平放在石头上,说道:“这附近长着一颗相思树,我们去看看吧,按道理,应该是快开了。”
秦慕萧内心有些抗拒,但燕洛雪眼神清澈令他不忍拒绝,他随着她缓缓而行,就如同爱侣共赏夕阳。
秦慕萧只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他跟着燕洛雪,来到一处坡地。那高坡之上,一棵花树秀展枝叶,迎风微摆。枝上花朵含苞待放,树下及周围地面却寸草不生。
燕洛雪说道:“这相思树百年才花开一回,我们就赶上了,可见我们与这树有缘,不知它会不会保佑我们这一生顺遂?”
秦慕萧似乎要保证给自己听,急忙说道:“当然会,一定会,你就别再胡思乱想。”
夕阳似乎知道相思花的急迫,匆匆收了自己最后一抹霞光。相思花缓缓绽开,一瓣瓣,如倾吐衷肠;一朵朵,如款款相邀,那风情尽展,那柔情尽显。
秦慕萧心被触动,若有所悟,取出紫玉箫,一曲“良宵引”响起,这箫声静了鸟兽,静了山林,也静了燕洛雪不安定的心。她枕着这箫声静静入睡。一只毛茸茸的白兔不知是被燕洛雪的美貌吸引,还是被秦慕萧的箫声吸引,它爬到了燕洛雪身上,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也闭上了眼睛。秦慕萧迷醉在这如诗画卷中。这一夜,他竟然梦见自己成了凤长天与燕洛雪抵死缠绵。
次日清晨,阳光一缕,使秦慕萧睁开了眼睛。他抬首向相思树望去。那相思树下,燕洛雪一身纱衣,伴着漫天的落英,翩然起舞。那情景,冶艳惑人,刺痛了秦慕萧的心。他突然有一种不祥之感,想到冰棺中秦珍儿,他起身冲上前,紧紧抱住了燕洛雪,说道:“雪儿,你不要离开我!”
燕洛雪被他突然抱住,便使劲推他,他就是不松手。燕洛雪不再挣扎,扬起头看着秦慕萧那双闪着晦涩幽光的黑眸,说道:“我不离开,我也不能离开,我会是你的,只是你的,我只做燕洛雪,不做秦珍儿,她欠凤长天的,不该由我来还;至于凤长天,我燕洛雪不爱他,我燕洛雪恨他,他使我失去了爹娘,还想让我嫁给他,天底下怎么会有这般便宜,我单单就不如他的意。”
燕洛雪说着,挣脱了秦慕萧的束缚,说道:“你知道吗?这相思红混着刚才的药丸,就是相思弦。”
燕洛雪弯腰拾起十几枚花瓣,轻快地往回走,她走到那块放药丸的石头旁,将相思红捣碎,然后将花汁混入已经干了的药丸上面。她递给秦慕萧一枚,说道:“若我负了你,你便让我吃下这枚相思弦;若你负了我,我就让你尝尝这相思滋味,如何?”
秦慕萧伸手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