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急切地期待着月桂色长发的男子给出下文;但这时候黑衣的骑士大步插了进来,突兀地站在圈子中间,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他抓着手臂一把拖起了霍金斯,对着等待故事的孩子们有些歉然地眦了个鬼脸。
“我们该走啦,今天就到这里吧。”
“唉————”
孩子们发出了拖着长长的、尾音上扬的、不满的抗议。他们甚至想去抓住霍金斯的腿和长袍;但骑士先生眼明手快棋高一着,他扯着长发的占卜师向后飞快地退开,没有预料到的霍金斯被他的力道带得险些被自己的衣角绊到,免不得用那双不见觳纹的眼定定地盯着他,他便只好悻悻地松开了手,听那家伙弯下腰,用似乎能够把人潜意识催眠的声线对孩子们说:“今天就在这里未完待续吧。接下来会如何呢?这就是留给你们的作业。请好好思考吧,下一次来时,我要听你们的答案,并给予答对的人以奖励。”
两人并肩走出一段距离,“为什么要打断我?”霍金斯面无表情地发问,看不出他对刚才的事件究竟报以怎样的态度和看法。
“你都在跟孩子们胡说八道什么啊。”德雷克冷着声音说,而他身旁如月色流泻般的长发却轻轻地摇摆,笼起如月般的晕光。
“童话而已。”霍金斯仰起脸,“我只是在讲简单而俗套的童话。只是不知道在你耳里,又被听成了哪一个故事?”
“《埃瑞斯与达莲娜》……这还会有别的故事吗?”德雷克反问,他承认自己只不过是世俗的庸人,只想得到这件世俗里的往事,“不过这故事仅仅发生在几十年前,他们也并不是王子与公主,达莲娜算不上美貌,埃瑞斯也没一点儿贵族气质。那些海誓山盟的对白也都是你随口杜撰的吧?”
霍金斯长长地叹息。“这里面明明有勇者斗恶龙,也有美女救英雄。埃瑞斯和达莲娜这平常的名字满北海随处可见。为什么你偏偏认定是那件事呢?”
德雷克的目光笔直地看向远处,似乎要穿透那黑暗再迎来另一边的光明。“我因为TD26的事件选择加入了玛丽乔亚成为海军;也因为调查得到的答案选择背弃他们。对我而言,这篇童话就只能是这个故事。”
霍金斯的脸上似乎滑过一丝波动的痕迹。是童话还是寓言,果然因人而异。
“不接着说下去吗,吟游诗人?”德雷克有些好笑地背起双手,“虽然只有一位听众。”
“我只是占卜师。”霍金斯平静地回答,他从怀里信手拈出一张纸牌。“而一切都归咎于命运。”
巨大的齿轮,无助的精灵,从不停止的方向。
——命运之轮。
昏暗的实验室里,试剂的测验出现了预想中的反应。少年苍白的脸庞上浮现久违的生气,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一如抑制不住的激动心情。很快,他就可以向周遭的那些丑恶的嘴脸证明,向那些嘲讽的冷眼证明,一切都只是误会与喜剧,故事还是那么完美结局,王子和公主还是会跨越重重阻碍走在一起,现在的虚像不过是被谎言所蒙蔽。
但眼前那个景象是怎么回事?
到处的色泽都很干净,阳光甚至从半透明的窗帘里透进来,在地上拉成长长短短的光影,又勾勒出他所想念的、难得聚首的两个身形。他的父亲像是累坏了那样歪在母亲的肩膀上,然后慢慢地,像羽毛一样滑落下去了。
“你……你做了什么,达莲娜?”
“我做了一件很对的事,亲爱的。一件很对的事。”
他的母亲向他张开了双臂,那就像是强力的、无法违抗的吸引。然后你要做什么呢,达莲娜?你要用你那占满血迹的双手和胸膛拥抱我吗?你右手上没有松开的、还在滴血的匕首,下一刻是不是要划出优美的弧度,再埋入我的脊骨之间呢?
“一切噩梦都会结束的……我的孩子。以后你可得一个人过;其实现在也已经是这样了。我已经联络了监护人……”
“你不爱他。当然你也不爱我。你的心到底在哪里、在想着什么,达莲娜?”
女人开始苍老的面庞上露出疲惫得几乎惨然的表情,松弛而粗糙的皮肤与暗哑的肤色让她看起来那么地不值得同情。她喃喃地说了很多,一句也听不明晰。只有说到那一句时她提高了尖锐的语调,像针刺一样扎进耳膜:
“你爱一次就会懂了。罗。你爱一次就会懂了。”
回答我呀,达莲娜。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告诉我,其实你并不爱他,对么?你只是在利用他,或者你只是被人利用了。
不,还是告诉我其实你爱他,这一切都只是个骗局,这样听起来似乎比较容易接受。
那么我呢?……我其实也跟你们根本没有关系。如果有这样的答案就太好了。
“……回答我啊……”
没有答声。死寂从掌心与怀抱里中蔓延开来。灰色的瞳孔逐渐地放大,那里面清晰可见自己的倒影。注空的针管、嘴角的血液和重物坠地的巨大响声一遍遍地、向老式摇柄电影那样时快时慢地倒带或者放映,却没有想要落泪的冲动。
大概因为是梦吧。
如果这是梦的话——
第33章 ACT。29 梦与醒
睁开眼,强烈的不真实感在视线接触到视野尽头的苍白穹顶时翻涌上来。特拉法尔加极快地坐起身,感到大脑有一些混淆于时光之间的晕眩。
这当然是梦,但虽然是梦也早已无可改变。可笑的是很久也没有梦到过这些了;也许是自己身体某个部分变质了,受到了某块不良磁铁的磁场干扰。
他笑起来,把本来就乱翘的头发抓得更乱些,裸着上身走到门口,伸手就拉开门把,有些嫌恶地皱起眉头。
“房间里有监视器还不够,还需要劳你大驾守在门口?别费心了,我不会逃的。”
深色的性感而精干的上身从拉斐特的视网膜里倒映过去,这让他不由自主地吹了个口哨。西海的绅士靠在门廊上说:“您还是一样的敏锐。我只是来和医生说一句,各项手续都准备好啦。随时都可以去老地方会会您的‘故交’们了。”
“我可不记得我认识那些人模鬼样的禽兽。”
“嚯嚯嚯嚯,虽然您的臭脾气我是习惯了,但接下来可是深入重围,我劝您还是收敛一点吧……到那边可不像我们这样的老交情,好说话……”
特拉法尔加厌烦地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我可没那么好心,来玛丽乔亚当医生给这群混账们看病;我想他们也不愿意躺在手术台上让我捏着他们的心脏吧?”他嫌恶却又仿佛正中下怀似的笑起来,“那点儿破事……我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再清楚不过啦。”他转过脸看着拉斐特,“……还有你也是。”
“您总是把我们当做敌人,”拉斐特倒也没什么不满,他扯着嘴笑道,“其实也许当作朋友或者伙伴您就轻松很多了……不过我知道您肯定听不入耳。那么出发吧。”
“红毛!我说,那个尤什么的红毛!!”
基德原本就糟糕透顶的心情再度被这橡皮糖一样黏过来的呼喊毁得一塌糊涂。他骤停了脚步,猛地转过身来照着那不识好歹的家伙脸上就是一拳,却被那家伙轻松闪过了。
“别火气这么大嘛,这周我可是SUPER的噢!”蓝色扫帚火箭头的、叫做弗兰奇的武器开发部技师笑得一脸不知好歹,“来来,再把你那SUPER的胳膊给SUPER的本大爷研究一下吧!”
“老子心情不好,弗兰奇。想打架我奉陪,其余就免了。”基德摔开他抓过来的手,“我警告你再敢叫一声红毛就杀了你。”
“好吧,好吧,尤斯塔斯,你怎么啦?”弗兰奇完全无视他周遭散发出来的生人免进的气场,笑嘻嘻地搭上肩膀,“被女人甩了?那也用不着这样——”
话没说完下颌已经重重挨上了毫不留情面的一拳;体格健硕全身大半都是钢铁的改造人弗兰奇就这样扭曲着下巴飞了出去,他旁边有看好戏的人颇为同情地说:“谁来给这机械白痴恶补点最近莫比迪克的流行八卦?……”
“靠!妈的臭红毛!你来真的?”弗兰奇整个人弹起来,扭正了他那钢铁改造过的下巴,双手捏得骨骼咔咔地响;啐了一口的基德回转身子拉开架势,也是一副不愁没架打的混账模样:“老子就揍到你骨头缝里都舒坦吧!”
眼看着改造人的战役即将打响,旁边坐庄的下注的观望的一样不少,拉架的反倒不见一个。艾斯也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唯恐天下不乱地添油加酱:“这是扫把头的对决吗?蓝扫把VS红扫把!READY——GO!”
庄家探过头来:“喔喔,波特卡斯,你下哪边的注?”
艾斯手指一弹,金光闪闪的一百贝利硬币顺着他拇指发力叮地弹进了临时不知从哪变出来的下注盘里,他咧开一排白花花的牙齿笑着说,“我赌临时中止,决斗改期——”他说着蹲在墙根的消火栓顶上,捏着帽檐开始倒数:“五、四、三、二、一……”
“碰!”
挥开拳头正打算拼个真章的两人头上同时挨了毫不留情的一拳,决斗双方都直接被打到脸孔着地五官歪斜。“妈的脑袋还真硬……”揉着拳头的马尔科居高临下地看着惹事的两人,像正义的英雄那样拧起眉尖。
“弗兰奇,精力过剩就再去和海列车单挑!反正你也死不了!基德!你他妈的想找个人揍你揍到爽就去老爹那!他说你要是敢再次不接他的通讯他就让你死一万次!”
“——看吧。”艾斯摊了摊手,问旁边目瞪口呆的庄家,“赔率是多少?”
“……你、你作弊……”
“啥?!这样没有品位的事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我这是心灵感应!!”
基德皱皱眉头,他习惯性地想去摸耳边的通讯器,却摸了个空;掏了掏口袋,将一坨歪七竖八的零件和缆线拽了出来。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弗兰奇看得瞪直了眼睛。
“你到底干了什么把通讯器能毁成这副德性?!”
“跺了一脚。”
爱机械如命的弗兰奇立刻痛心疾首地再度栽倒下去。
“帮他修好,弗兰奇。”马尔科替基德把那一坨乌七八糟根本看不出来原来形状的东西扔了过去,又对基德说,“你去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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