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登基,本该普天同庆,然,没有人在莫离脸上看到过笑容,她只是日日沉郁着,除过上朝,很少说话。
人人都说新皇冷酷无情,他们不知道,莫离的心,现在坚硬如岩,死寂如深潭了。
皇宫这么大,只有她一个人。
父皇,韩相,悔之,承泰,她在乎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现在,昭玥朝唯一更她有过交集的,只剩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尚锦墨。
多么可笑?
冬天才刚刚来临,莫离就觉得这个冬天永远也过不去,她冷,从身体到心,冰冻三尺。
宫女叫来杂役砍树,跪在地上战战兢兢,这么多的人,没有一个能说话的,莫离索然无味,裹紧身上锦裘,转身欲走。
“圣上……”
回头,思王和敏王走下游廊,朝她施礼。
威仪乍露
本应该死了的人,好端端站在面前,莫离常有一种做梦的恍惚感。
她回帝京才知,之前锦墨写信给说思王敏王自戕而亡,竟是假的。
时过境迁,莫离已不愿猜测锦墨当初出于什么目的写那封信,导致她发兵八万过仓江。
只是尚锦墨手下留情,留下两位月氏长辈,看住她守住她,不让她犯错,是另一种完全意想不到的约束。
莫离眼中一抹自嘲,转瞬,换上平和笑容:“二皇叔三皇叔,什么事?”
思王抵唇轻咳一声:“那个……原先罪帝那干手下,以罪论处并不为过,只圣上登基之初,若把征讨阔邺北朔的楚军将领都杀了,一来不祥,二来,未免寒了天下人的心。”
思王(炫)经(书)历(网)囚禁之苦,还是从前古板的倔脾气,只论事,不论人,且依旧不肯信任莫离治理朝政的能力。
莫离暗自苦笑,昨日她也不知中什么邪,下令将出征阔邺北朔的楚军将领全部关起来,这不,思王竟是为他们来求情了。
敏王竟也插言:“是啊,圣上,虽说一朝臣子一朝臣,但有军功的将领应另当别论,边境战事刚刚平息,如此大动干戈,有损帝德得不偿失。”
莫离淡淡道:“二皇叔三皇叔,朕并未下旨要将他们全部杀了,你们是从那听来的谣言?”
“这……正玺说圣上有这个意思。”
“堂兄怕是听错了,在御书房,朕只说手上沾满血腥的人,不配活在世上,指的并非楚军将领。下令把他们关起来,朕另有它用并非要杀,你们不用忧心。”
思王愣住:“那是正玺弄错了?这孩子!待臣回去教训他。”仍旧不放心:“圣上,沈少傅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再请他来给圣上讲讲仁君之道……”
莫离沉下脸:“二皇叔,朕已经不是孩子了,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莫离威仪乍露,便是乾安帝当初,亦没有她目光冷绝犀利。
大厦倾倒
莫离威仪乍露,便是乾安帝当初,亦没有她目光冷绝犀利。
思王敏王各自吃惊心下惴惴:或许,他们真的是人老多虑了。
想起来,莫离年纪轻轻(炫)经(书)历(网)的不比他们少,于宫廷倾轧沙场生死滚爬出来,她该最知轻重。
当下,思王敏王不再多说,施礼告退。
莫离盯着思王敏王背影好一会,直到他们走远了,方收回目光,提声到:“来人。”
内侍跪地。
“传旨,兵部左侍郎月正玺妄揣圣意,降职一品,禁足一月,在此期间,让沈少傅给他好好上上课。”
“是。”内侍跑出睿和宫传旨,莫离又命宫女们准备轿辇,摆驾楚王府。
昔日的楚王府,曾富丽堂皇权倾一时,门前车水马龙访客如云,至锦墨为皇夫为帝,这里更是昭玥第一府邸,然而,大厦倾倒只需短短几天。
从大门进去,现在的楚王府空寂凋零满目苍夷,过去的家奴美婢一个不见,轩阔厅堂游廊花苑之间,只有看守的侍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警戒森严。
莫离慢慢走过过去曾经走过的路,那时候,她一心想着为仰慕的人出头,因他的委屈而愤怒,因他的沉默而心疼,曾倾尽所有,愿得他展颜一顾。
那时候,因为心有所盼,总怀有希望。
时过境迁,再回头,才发现,将所有的希望毁灭,否定自己的过去,仅仅需要一枚代表至高权利的印章而已。
曾经以为那么难,那么难的事,只手起手落之间便可决定。
当莫离踏进从前尚世胜的寝室,现改为临时刑房的两扇雕花木门时,想到的唯有
——权利,真是个好东西。
新提拔的刑部尚书赵永昌果然懂事,莫离所看到的刑房和她想象中的一摸一样。
骨头死硬
因为窗户用木条全部封起来,只屋内墙壁上点着几只蜡烛照亮,光线幽暗霉味血腥味扑鼻,原来的家具已经全部撤走,墙上各种古怪的刑具反射森然冷光,平地起幽风,泠泠地轻响着,让人从身至骨起寒意。
而锦墨,手臂大张挂在两枚铁链连接的套环上,手腕已被铁环磨砺的血色黑紫,然而即便是那仅仅的支撑也是仁慈的。
锦墨两脚只可点地,全身血肉模糊已经看不清身上衣服的颜色。
狱典手中的鞭子每一次落下,锦墨身体都要(炫)经(书)历(网)一次剧烈颤抖,手腕因此更用力的嵌进铁环支撑身体平衡,方才不致于经受太多痛苦。
然,他垂着头,始终一声不吭。
听到门响脚步声,兵部尚书赵永昌和执刑狱典回头,见是莫离,赶忙跪地:“圣上。”
莫离问:“他说了没有。”
从莫离登基到现在下旨拷问罪帝,整整十天,赵永昌将能用刑法全部用到锦墨身上,至今未得到锦墨的供词。
赵永昌面露愧色,摇头:“微臣无能。”
“楚王府也全都搜遍了?”
“是。没找到圣上要的东西。”
莫离侧身望着墙壁上摇曳烛火,半天沉吟不语。
自她一进门,锦墨便抬起头,目光跟随她的一举一动,莫离的故意冷淡,比所有的刑法加起来更让他难受。
“离儿……”锦墨吃力的唤她:“走近一些,让我看看你。”
铁链和套环因锦墨的挣扎和支撑的粗大铁柱而碰撞,玲玲铛铛响成连片,莫离恍若听不到,身形不动。
赵永昌呵斥锦墨:“大胆,圣上尊讳岂是你能叫得的?!”
锦墨赫赫的笑了起来,随之一阵呛声咳嗽,半天又求:“离儿……别离我那么远……”
莫离淡淡下令:“赵大人,你先出去。”
“是。”
门扇吱呀关上,半晌,莫离才转头,轻笑:“锦墨,你倒有一把硬骨头。”
二选其一
门扇吱呀关上,半晌,莫离才转头,轻笑:“锦墨,你倒有一把硬骨头。”
她的笑只呈于表面,而不曾露于眉梢,眼底黑幽,似不见底的潭。
锦墨脸上亦有鞭伤,头发因汗水血水粘连几缕在额前,昔日清隽不见,傲气也随之不见,目光只是痴痴睇睨莫离,贪婪且炙热,根本不在乎她的讥讽,柔声问:“离儿,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
莫离双目瞳孔倏然紧缩,大步走到锦墨跟前,一巴掌扇在他脸上:“除非,你让我父皇和承泰回来!”
莫离平静的无波的表情出现愤怒痕迹,锦墨脸被她重扇后火烫,反而心情大好,宠溺轻哄:“离儿,你明知我不能,除了这个,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
“是么?那么,还我麒麟珠!”
锦墨神色一僵:“不行。”
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太过,连忙解释:“并不是我吝啬,离儿,你要江山我还你江山,你要打我出气我让你打,只麒麟珠不行,或者你不解气,捅我几刀都可以……”
“尚锦墨,还我麒麟珠之后,你便是想活也不能够!”
莫离伸手钳住锦墨的下巴:“我现在不仅只要你的命!尚锦墨,追随你多年的楚军将领已经被我下令关起来了,包括你师弟殷兆勇!要么,你还我麒麟珠,要么,你拖延一天我杀他们一个,二选其一,我倒想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手段硬!”
锦墨苦笑:“离儿,我自身难保,还顾得了别人么?”
“你!”
锦墨好声好气的劝:“帝王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离儿,对你来说,狠绝不是坏事,杀几个人警告其余不安分的也没什么。只不过,昭玥江山现在是你的,就算在位一天,总归不能因个人私利任着性子乱来,你需仔细狗急跳墙……”
莫离爆发:“尚锦墨!别再和我演戏!青云是你师父,你最知道我要麒麟珠做什么。我拿回昭玥江山是为了告慰父皇和承泰在天之灵,而昭玥江山并非非我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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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更完。
重刑拷问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给你麒麟珠。”锦墨终于露出伤楚神色:“离儿,我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只,我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走。你明白么?”
莫离冷冷道:“我不是月莫离。”
“我不管你是谁,从那里来。离儿,我喜欢你……留下吧,求你。哪怕你恨我折磨我,我不在乎,只要能看到你,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是么?”
莫离退后两步,神色又恢复平静:“我已经不喜欢你了。锦墨,你留不住我,不信我们走着瞧。”
不等锦墨反应,莫离提声叫:“赵大人。”
赵永昌推门施礼,只听莫离道:“继续用刑,直到他说出东西的下落为止。”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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