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是在折辱他。
成家立业,在古代,十八岁的离帝年纪已经不小,很多女人在她这个年纪已经当上母亲。
尤其皇家最看重血脉承接,莫离回帝京的第一天正式登基,便有大臣上折子提及大婚之事。
若承泰在,皇夫人选理所当然就是他,可惜他死了……
接连几日,恳请莫离的择夫大婚的折子雪片样送进宫,莫离都以乾安大丧未过三年为推辞,置之不理。
然而还是有不少大臣知晓莫离从前好色荒诞的名声,从各自族里选出优秀子弟送到皇宫里,盼望一朝可得离帝青睐,家族荣耀鸡犬升天。
后宫中,如今就住着十几个美色少年,尽皆重臣子弟,家世一个比一个显赫。
皇帝为平衡大臣势力,政治联姻,有个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属正常,即便莫离女儿之身,也找不出理由推诿。
这样敏感时期,锦墨被送回宫,且住在温乡殿,任是谁,都会猜测里面的暧昧内涵。
一时间满朝上下流言蜚语,有静观事态发展的,有冷嘲热讽看笑话的,亦有为锦墨不平的。
论私,锦墨是离帝的妹夫,论公,锦墨将昭玥万里江山拱手归还。
在阔邺北朔战场,在帝京城下,锦墨携十多万大军而隐忍不发,给足离帝面子,离帝却毫不留情,使锦墨沦为阶下囚还不够,竟用这样的方式羞辱,原楚军将领愤愤。
然,锦墨心甘情愿,奈何?
更可叹,那些士族子弟皆有公子封号,锦墨连这样的待遇都没有,宫中上下皆直呼他的名字。
苦守寒窑
曾经挥斥方遒威慑天下的帝王,沦落到男宠也不如的地位,别人尚可,殷兆勇接受不了,硬是辞了军职,花重金买通御林军统领李良,进宫做了一名普通侍卫。
锦墨自进宫,没有被离帝召见过一次,时间久,伺候他的宫女便不上心,温乡殿常常不见一个人影,锦墨重伤下不了床,想喝口水都不能够。
待殷兆勇见到锦墨的样子,沙场征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汉子,亦不禁落下泪来。
温乡殿名不副实,院子里杂草丛生,屋内陈设简陋,大冬天,连个火盆子都没有,风钻进油漆斑驳的窗缝四处乱窜,屋里冷的像寒窑。
屋内侧,木床胡乱堆着破棉絮,上面躺着一个人,只盖着一层薄被,隔着被子就可看出他瘦骨嶙峋,只剩一口气了。
纵然殷兆勇事先已经打听清楚,亦不能相信床上躺着的人就是锦墨,拖着发软的腿慢慢靠近,只第一眼,殷兆勇扑通跪地,哭出声:“陛下……”
锦墨,曾经清隽英挺,引帝京多少佳人竞折腰,当初长公主一见倾心,昭玥朝堂云波诡谲因此而起。
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曾经拥兵数万,拿过国玺,写过诏书,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在月氏皇朝的帝王宗谱上,留下他外姓人的名字。
而今,锦墨的脸伤痕累累五官浮肿变形,那双手十指骨骼具断,弯曲成奇怪的形状。
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殷兆勇哭唤很久,才微微睁开眼睛:“是……师弟么?”
只几个字,锦墨额头上虚汗泠泠,手随着胸膛起伏轻轻一动,便闷哼出声。
殷兆勇慌道:“是我,陛下,我帮您看看伤。”
“水……”
“是。”殷兆勇抹干眼泪,从地上爬起来,在屋里找了一圈,才从窗户下面桌子上堆积的杂物里找到一个破口的水壶。
晃动一下,还剩了些水,也不知是哪天的,正犹豫着,又听锦墨喘息低唤:“水……”
心割给她
殷兆勇只好提过来,将壶口对准锦墨干涸起皮的嘴唇,一滴一滴喂给他。
喝了几口水,锦墨似稍有了力气,问:“离儿让你来的?”
“不是。”
光影在锦墨长眸里一点点暗了下去,闭上眼,再不说话。
殷兆勇望着他蜷缩的身影,只觉无能为力。
咬咬牙,鼓起勇气,仍旧停顿片刻,方才慢慢的掀开盖在锦墨身上的被子。
入眼,瑟缩。
锦墨只穿一层单衣,尽皆被血染透,因时间久了,黑色的血结成痂和肌肤粘连在一起,可想而知,身上已经无完好的肌肤。
殷兆勇默默的擦去再次涌出眼眶的眼泪,从怀里掏出伤药给锦墨治伤。
衣服从锦墨身上慢慢的剥下来,结痂的伤口被揭开,鲜血淋淋惨不忍睹,锦墨咬牙一声不吭,殷兆勇反倒紧张出浑身大汗。
见锦墨因为疼而抖成一团,尹兆勇终忍不住问:“为了她……值得么?”
锦墨淡笑:“值……我愿给她一切,受点疼算什么,心割给她又何妨。”
殷兆勇明白自己说任何话都是无用了,愣了半天,又道:“陛下……”
“我已不是皇帝了。”
“……师兄,总归我的命是你救的,不管什么时候,只一句话,刀山火海,我为你闯。”
“我不会后悔。”
“什么?”
“我不会再后悔,以前错过一次,这次我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我不会后悔,更不会离开离儿。你不用为我担心。”
……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
锦墨龙困浅滩而甘之若饴,殷兆勇劝服不动,只好撩开此话不提。
锦墨身上鞭伤,杖伤,烙伤层层密布,重刑之下大腿骨骼严重受损,身上肌肤更没有一寸完好的地方。
尤其腹部有一道极深的疤痕,像是用刀子割开,又用什么东西缝合,因为没有彻底痊愈,用手触摸周围一圈微微凸起,显得十分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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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更完。
古怪主仆
锦墨受刑,无人为他施药诊治过,他自己更不可能有机会为自己缝合伤口。
殷兆勇突想起,十一月十一日,锦墨走出城,向莫离呈献玉玺下跪的时候,动作便有些僵硬,难道那时候他已经受伤了?
思忖着,殷兆勇敷药的手顿住。
锦墨立刻察觉,吃力的扯薄被一角盖住腹部,淡淡道:“师弟,我累了,明日再上药罢。”
“啊……是。”很明显,锦墨不愿提及腹部伤口来历。
殷兆勇识相的收起药:“那你睡一会,我去收拾屋子。”
怕连累锦墨,殷兆勇放下架子去求李良,说要在温乡殿当差。
李良出征过阔邺北朔战场,对锦墨和殷兆勇十分熟悉。
一个是昔日帝王下场凄惨,一个是将军辞官进宫服侍旧主,李良颇为同情,索性做个顺水人情点头同意。
自此,殷兆勇就在温乡殿照顾锦墨起居,俨然以锦墨专职侍卫自居。
李良睁只眼闭只眼,别人自然不多事,他们师兄弟两出入一前一后如影相随,竟成宫中独特一景。
锦墨养伤不到一月,便坚持下床活动,且不提皮肉之伤如何,只两条大腿几乎被打断,即使能下床也是一瘸一拐,待能走出温乡殿的院子,殷兆勇更是拦不住他。
除了殷兆勇,没人知道锦墨每走一步路,要忍受多大的痛苦。
锦墨从不让殷兆勇搀扶,任何时候,都是脊梁笔挺,保持尊严。
他一天比一天走的远,去御苑,去各条宫道,去莫离可能经过的宫禁之中任何一个地方,回回失望而归,第二日,又重新开始。
天寒地冻,夜里,隔着布帘,听里间床铺上辗转难眠,不停翻身的声音,殷兆勇无数次想求他放弃,又无数次隐忍下来——或许,有所期待,对锦墨来说是种仁慈。
没有人在锦墨跟前说及莫离所作所为,殷兆勇也没有。
好色多情
锦墨不知道,此刻的莫离,不仅以铁腕冷血威慑朝纲,并以好色多情倾绝后宫。
除过登基之初,大臣们送进宫的十几个士族子弟外,现皇宫更有伶人乐伎伴驾,莫离名声比做长公主时更盛。
锦墨的心被占满,眼睛只顾追寻莫离芳踪,他看不到那些艳服锦衣峨冠广袖横行宫禁的俊秀少年。
那些少年们亦看不到锦墨,他们忙着邀宠吃醋,一个瘸了的,满脸伤疤,穿戴简素的男人,在这锦绣浮华的宫禁中,毫无竞争力。
有些事,终究瞒不住。
锦墨数次闯睿和宫求见莫离,皆被侍卫拦住,腊月二十三小年,宫中祭灶君,之后有庆宴活动。
宴会摆在百花殿,静夜里传出歌声在皇宫上空绕梁不绝。
听到隔壁起身穿衣的动静,殷兆勇从床上爬起来,进里间,见锦墨已穿戴整齐,不由慌了:“圣……师兄,你去哪里?”
锦墨道:“离儿今夜不在睿和宫,我去看看,指不定能遇见。”
“何必呢,她一直不曾召见你,便是不愿见面的意思,你们之间恩怨太深,不是一日两日可了结的,你再等等,慢慢的她想通了自然会见你。你这会过去,她若是生气了,反而不好,师兄,你听我说……”
殷兆勇唠唠叨叨的劝说中,锦墨束好头发,抬脚往外走,又突然停住:“师兄,我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吓住离儿?”
锦墨脸已消肿,只是原先落下鞭痕留下一道道褐色印记,且因为身体受损严重,一月时间太短,未曾调养过来,即使穿着冬天的棉袍,亦可看出身态瘦骨嶙峋。
现在的锦墨已全然不复当初的清隽俊朗,然而对上他患得患失忐忑眼神,殷兆勇不忍说实话:“不会……”
话音刚落,锦墨抬脚走到外间门口,一推门,寒风刺骨涌进屋,殷兆勇打个寒颤,赶忙随便抓件衣裳胡乱穿上,匆匆去追已经走远的锦墨。
竞相邀宠
悠长宫道两边,无数宫宇楼阁似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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