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锦墨抬脚走到外间门口,一推门,寒风刺骨涌进屋,殷兆勇打个寒颤,赶忙随便抓件衣裳胡乱穿上,匆匆去追已经走远的锦墨。
竞相邀宠
悠长宫道两边,无数宫宇楼阁似巨大的兽,张开獠牙大嘴吞没白天的喧嚣繁盛,人在其中微渺而不足道。
寂寥的夜里,从百花殿传出的歌声妖媚如蛊毒,吸引人的脚步朝它靠近,飞蛾扑火不顾一切,心知那里或许就是地狱,却无法停止。
越临近百花殿,宫灯花饰越多,内侍宫女们来来往往传递佳肴美酒,她们忙着伺候帝王和新贵,没有人在意罪帝尚锦墨踏上大殿台阶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踌躇。
还是不顾一切的,不顾一切的踏进门槛,因为那是能够靠近莫离唯一的途径,是他唯一的光。
入眼,一阵眩晕。
锦墨亦是在昭玥皇宫住过的帝王,却不知昭玥皇宫有这样的奢华场所,极尽绮丽,极尽……荒唐。
大殿灯火通明温暖如春,宝鼎里燃着龙诞香,袅袅烟气缭绕婆娑纱帐,应时的水仙娇姿婀娜花香醉人,一切都似蒙着雾霭般的虚幻不真实。
大殿顶端,置一宽阔长几,四只立脚深深陷在风毛寸长的地毯中。
莫离青丝低挽穿着绣满牡丹的明黄裙裳,斜斜坐在地毯上,一手端着酒盏,一手揽着身旁美少年的腰身,正与他说着什么,微微仰脸笑着,眉角眼梢道不尽的风流慵懒。
大殿里美男如云,围着莫离或坐或卧,他们穿着轻薄露骨的衣裳,用最诱人的笑脸,最献媚的姿态,最魅惑的眼神,用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向昭玥帝王表示臣服。
美酒一杯杯抵到莫离嘴边,请她喝下,他们红润的嘴唇轻拂莫离的脸颊,他们一声声的唤着:“圣上……圣上……”竞相邀宠,请离帝眷顾。
殿侧,绝色的乐师弹奏丝竹,淫靡乐声似一根根看不见的丝,可拨动人心底最隐秘的欲望。
有少年在跳舞,赤足而歌,舞姿妖娆,唱:“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手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嫉妒狂潮
一曲歌舞毕,少年拨开围绕莫离身边的诸多美男子,藤缠树般在她身上揉搓撒娇:“圣上,檀奴唱的好不好嘛,您只和他们玩闹,也不管檀奴的嗓子都哑了,若再这样,檀奴以后不理您了……”
放纵如此,莫离毫无责怪之意,反而抱住檀奴轻哄低笑:“檀奴自然唱的好,别生气,朕给你赔罪好不好,以后定不会冷落了檀奴。”
她用锦墨从不曾见过的妩媚宠溺的笑容,亲自斟满一杯酒,自己喝一口,低下头,竟然嘴对嘴,将酒渡给檀奴,迟迟不肯分开!
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亲昵亲吻,一瞬间,血涌锦墨头顶,被嫉妒的潮没顶席卷。
锦墨不知自己是如何挪动自己双腿的,一步一步,那么的迟缓,那么的不确定,终于站到她的面前,做梦般虚弱询问:“离儿……你在做什么……”
眼看她慢慢的抬头,眼看她斜坐不动,眼看她轻启朱唇:“你来做什么?谁让你来的?”
丝竹乐声停止,突然来临的安静中,莫离厌烦的语气清晰,久久回荡在大殿。
锦墨仅凭固执的意念,方能坚持说:“离儿,你不能,不能这样待我……”
莫离嗤的冷笑,讥讽:“你算什么,也敢质问朕?”
锦墨心沉到底:“离儿……”
莫离忽而向左右诸多俊美男子道:“大伙都不知道罢,这位就是先前的离帝——尚锦墨。”她俯身在檀奴的脸上轻轻啄一口,调笑般的:“檀奴应该认识锦帝罢,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如何?”
左右哄然,有人惊讶:“锦帝?御驾亲征阔邺北朔的锦帝么?”
有人嘲笑:“什么锦帝呀,先已是废帝了,圣上竟容他继续住在宫里……”
“你们看,他竟是个瘸子……”
“他脸上的伤真丑,呀,可别吓着圣上……”
“侍卫们做什么去了,怎么叫他进来了……”
“快撵出去罢,圣上,别叫他饶了咱们的雅兴……”
……
践踏自尊
等诸人七嘴八舌议论完了,莫离淡淡道:“大伙知道锦帝为什么在这里么?”
诸人应声:“为何?”
莫离抬起下巴,玩味的目光看进锦墨的眼睛里,满不在乎的勾唇而笑,眼底却是冷然,一字一句说:“因为他是朕的男宠……锦墨,你说,是不是?”
“陛下!”殷兆勇忍无可忍冲前,去拉锦墨:“我们走!”
但,锦墨一动不动,痴望莫离:“离儿……”
似哀求,似求饶,求她别太残忍,求她别将他最后仅剩的一点自尊踩在脚底下践踏。
莫离丝毫不为所动,漆黑的眼眸似世上最尖锐的刀子,捅进锦墨的心脏还不够,拔出来,再次手起刀落捅进去:“锦墨,你说是不是?”
令人窒息的沉默。
情急之下,殷兆勇险些哭出来,只哽咽着苦苦劝说锦墨:“陛下,我们走吧,走吧……”
大殿所有人的目光紧张的注视锦墨。
这些美少年,他们用身体取悦帝王,他们不曾上过战场不曾(炫)经(书)历(网)过厮杀不曾(炫)经(书)历(网)过生死,他们没有从死人堆里跌打滚爬过,他们甚至算不上真正的男人,在世人眼里,他们只是一些倚仗绣花皮囊攀附荣华富贵的寄生虫而已。
然而他们现在竟然堂而皇之的和锦墨置身同一个殿堂里,并光明正大邀宠于锦墨心爱的女人,这样的极致羞辱,教锦墨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当着这些下贱无廉耻的男人们,众目睽睽,莫离竟问他:“锦墨,你说你是不是朕的男宠?”
多么可笑的讽刺呵……他竟沦落到这个地步……
她这样恨他,这样恨他!
锦墨手攥拳,额头迸出青筋,赤红了眼。
可是他没法子,没法子,自酿的毒已入骨,哪怕能挽回一点点,哪怕心爱的人肯给他一点点回头的机会,他亦不肯放弃。
锦墨闭目,叹息般的:“是……我是,是你的男宠。”
我是男宠
锦墨闭目,叹息般的:“是……我是,是你的男宠。”
殷兆勇悲呼:“陛下……”
大殿中只闻吸气声,空气倒流,心落尘埃。
便这样吧……把自己放到最卑微的地步。
锦墨惨淡而笑:“离儿,昭玥人人都知,我尚锦墨两年前便是你的男宠,如今依然是,你说过,我是你的——我是。”
自听他一声“我是……”,莫离便露出迷茫神情,似想不到锦墨肯这样折腰低头。
怎么会呢?
他一身傲骨铮铮,因何而丢失?
檀奴在莫离怀里不安的动了动:“圣上……”
莫离【炫】恍【书】然【网】梦醒,目中迟疑一闪而过,转瞬,鼓掌大笑:“好好好,锦墨果然审时度势没有让朕失望。大伙都听到他说的话罢?”
诸人凑趣应和:“天下都是圣上的,咱们自当也是圣上的。”
“既如此,锦墨和大伙一起陪朕玩乐,岁月催人老,能乐一时且是一时。”
莫离偏开脸,亲吻怀里的檀奴。
乐伎们重又弹奏丝竹,诸多美少年重又陪着莫离饮酒嬉闹,有人起身跳舞,轻薄纱衣勾魂摄魄拂过莫离脸颊,她伸手去抓,落个空,抱着檀奴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
方才的插曲仿若不值一提,锦墨的酸楚她看不到,或者不愿意看到。
殷兆勇悲愤交加,再三劝说锦墨离开百花殿。
可是锦墨中的魔似的,不顾四周不屑的眼神,挪动双腿,硬是找了处僻静地方席地而坐。
他透过千山万水的距离凝望莫离,看她和别人饮酒作乐打情骂俏。
牙齿咬破嘴唇,亦抵挡不住那千刀万剐凌迟般的痛楚,只能承受着——这皆是他该得的报应!
锦墨已经沦落至此,犹有人嫉妒,凭什么一个瘸子可以得到离帝特殊的待遇?
在座的很多人,甚至没有机会单独和离帝说过话。
色授魂与
明明大殿金碧辉煌繁华似锦,明明男色如云歌舞正浓,明明每一个人都比锦墨长的俊美,华衣彩裳将他对比的灰扑扑不存在般。
但每个人都可感觉到,离帝于锦墨之间隔着丈远的地方,即使目光不曾对视,她与他之间亦涌动着旁人无法理解的暗潮汹涌,仿佛大殿只剩她和他两个人,其他人尽皆成为陪衬背景。
诸多美少年无知气盛,终有一个按捺不住:“圣上,今夜在列的,皆有歌舞献上,听说尚公子昔日才气冠绝帝京,不如请他也使出本事来,让大伙跟着开开眼?”
一言既出,诸人的目光重又聚集锦墨身上,好奇的等着看笑话——以技悦人,最属低贱,昔日的帝王如今不过和他们一样了。
莫离亦看锦墨,等待他的反应。
良久,锦墨撑地站起身,抱拳低头:“我不会旁的,愿一曲箫音为圣上助兴。”
立刻有内侍送上一管玉箫,锦墨持在手,慢慢抵到唇间,四周一片恶意的讥笑声。
锦墨的手因重刑尽断,即使现在接好了,骨骼亦是扭曲红肿,看上去吓人。
围在莫离身边的男子无不绝色,每双手伸出来都是嫩如白玉赏心悦目。
锦墨那样一双伤残的手,如何配讨帝王欢心?又拿什么和他们争宠呢?
先时的戒备消除几分。
锦墨无视周围不屑的目光,垂眸按指,十指连心指抽疼。
箫音乍起,便如玉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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