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沮丧到了极点。她扑到床上,打了几个滚,心里更难受了,就好像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被自己亲手糟蹋。
她老实本分,是个重感情的好姑娘,奈何穿越到一个见鬼的公主身上,要见鬼地演戏,要和无关的人说见鬼的肉麻话!
这一夜莫离在自责和咒骂中度过。
天快亮的时候,她终于说服自己
——自己现在是肆无忌惮的长公主,锦墨的人她都敢抢回家生吞活剥霸王硬上弓,才说几句肉麻话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莫离决定,这场戏还得继续演下去,继续追逐男色,继续不知廉耻胡作妄为,不然被人发现她是假冒的,就更糟糕。
不过莫离很后悔没有看那封书信,究竟楚王写了什么话,让锦墨突然之间转变了对她的态度?
忽而【炫】恍【书】然【网】,一封缝在旧衣服里的书信岂会没有秘密?锦墨故意轻描淡写的给她看,她就上当了!
少傅沈竹青三十九岁,一付好相貌,偏偏迂腐如老朽。
一上午沈竹青满嘴的之乎者也将莫离弄得昏昏欲睡,打了几个盹之后,见外面的树影东移至中,鸟鸣声都带出了倦意,她终于忍不住:“老师,您到底想对我讲什么,请用最简单的话直说,不然我听不懂。”
沈竹青的白脸登时变成黑脸,当然他的脸不止一次变黑过。
沈竹青是昭玥乾安十年御笔钦点的殿进状元郎,二十九岁登科及第风头无两。
那一年他壮志踌躇,自以为手中一笔点金妙笔可替君王挥斥天下,治理出一个开明盛世。
却不想,打马游街御苑赐酒之后,沈青竹陷入人生低谷期长达另一个乾安十年之久,起因就是眼前的这位不学无术的长公主。
制衡之术
沈竹青的人生失败的开端就在他最辉煌的那一刻。
状元郎三跪九磕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喝下帝王亲自递来的三杯酒。
那酒还没暖热肚子,乾安帝将一个满脸倨傲之气的小女孩推到他的面前:“此乃朕的长女莫离,今后就托付给爱卿教导,爱卿文采斐然满腹经纶,定会为我昭玥培养出一等一的贤明圣君,朕替天下百姓一拜少傅。”
乾安帝拱手作揖,沈青竹到现在都在后悔当时自己就昏了头了,诚惶诚恐再次跪地:“微臣定不负君王重托。”
从此就是噩梦。
十年,沈青竹鞠躬尽瘁呕心沥血倾注一生所学,他的学生从六岁的小女孩变成十六岁的清秀少女,却依然是绣花枕头满肚草包。
除了认识几个字之外,长公主骄奢享受和追逐男人的本事令世人望尘莫及,也令他这个老师汗颜羞惭,愧见帝王与天下百姓。
对于此刻长公主的不耻下问,沈竹青额上的青筋跳了一跳,忍住气:“公主,关于制衡之术微臣已讲了三个月了,你一个字都没听懂?”
莫离心虚地干笑:“是啊,少傅讲的太复杂了。我仔细考虑了一下,所谓制衡之术是不是就是帝王控制平衡诸多朝臣权势的能力?”
难得公主除了对男人用心思之外,还会考虑别的问题,问题即便幼稚也令沈青竹神色缓了缓:“也可以这么说,公主的想法如何?”
莫离支着额头沉吟半会:“嗯,世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最难控制的也是人心。因为人的欲望无止尽,不管是忠臣还是奸臣,他们出仕做官都有目的,有的人为百姓造福,图万世流芳,有的人图财谋权为封妻荫子,还有人野心更大……不过他们的弱点根结也恰恰是欲望二字。”
沈青竹眼睛一亮:“公主请说下去。”
莫离却叹口气:“是人都逃不开欲望,可惜人心瞬息万变,不同的环境,不同的时间欲望都在不停的变化,甚或者这一刻和另一刻所求完全不一样。”
偷偷出门
莫离她朝窗户的方向微转一瞬,促狭地眨眨眼:“就好比少傅,早上进书房的时候,肯定想着只要我不打瞌睡听完这堂课就满足了,可现在,却指望我突然脑袋开窍,变成一个善于思考的好学生。”
沈竹青手一合,“啪”一声,把重重的一册书简扣在桌几上,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书房:“公主,微臣后日再来。”
见沈竹青的霁青色衣袍角消失在门庭,莫离朝窗户的方向一招手,阿如露出半个脑袋:“公主,东西准备好了,您真的要去?”
阿如话音未落,莫离已经小箭般的窜出书房:“快点,别磨蹭啦!”
阿如跌跌撞撞被公主拉回寝室已跑出一身汗,顾不得搽,因为公主一叠声地催促她:“在哪里,快拿出来!”
阿如无奈,从壁橱下面掏出一个包裹:“奴婢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地方买来的,可是衣裳太粗糙了,公主您真的要穿它?”
莫离已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裹,从一堆衣服里翻出一件冰蓝色男式袍服,在身上比了比,又指使阿如:“把门关上,你帮我穿。”
在阿如的帮助下,莫离穿好男装皂靴,散发束男髻,手摇描金折扇对着铜镜里广袖长袍翩翩尔雅的少年郎转个圈,满意地点头:“还不错,大小刚合适,你也换上衣服,我们这就走。”
阿如磨磨蹭蹭地嘀咕:“大门口守着侍卫,刘总管不会让我们这样出去的。”
莫离瞪眼:“他敢!”
阿如只得换上一身长衣阔裤的小厮衣裳,陪着莫离出门。
主仆两个大摇大摆地走到大门口,果然就被人拦住了,却是承泰侍卫大人。
承泰横臂拦路,冷着脸问:“公主不教人跟着,想去哪里?”
莫离眼珠子一转,笑道:“刚要派人叫你呢,陪我去街上逛逛罢,整日在家都憋出病了。”
承泰扬眉,眼角弯了弯,抱拳:“是。”
莫离出了大门走了几步,又回头皱眉挑刺。
女扮男装
见承泰脸白了黑,黑了白,莫离好笑:“放心吧,我只随便转转不会惹事的。”
承泰扫一眼自己衣袖上的云纹金线,又瞪一眼阿如,低喝:“还不跟着公主!”
阿如悄悄地吐一下舌头,赶紧跟着莫离去了。
此时的昭玥朝虽不是盛世,却还太平,帝京街道行人熙攘,商家林立,闹市繁华,百姓们丝毫不觉朝政时局已起风云。
莫离只是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着,潜意识里,她在认路。
大半天,几条街走完心力俱疲,莫离终究无法抵挡古代所特有的人文气息,饶有兴致的进了几家店面轩阔的店铺。
莫离虽然长得好看,气质亦清雅,可是她身上的衣裳质地普通,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在一家玉器行转了半天,莫离看上一支样式简单的白脂玉长簪,那幽润的色泽和簪子顶端雕刻的一个“信”字让她手指留恋——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脑海里一双狭长的冷目浮现,蓦地就恍了神。
阿如见她握着一支男式簪子半天不动,试探:“小姐?”
莫离如梦方醒,脸上浮起一层淡晕,垂手将簪子拢在袖子里:“买了吧。”漫步出店。
阿如付了银子追出来,莫离仰头瞥一眼对面饭馆,四层楼上檐匾上写着三个字“问天楼”。
莫离抿唇:问天?问什么?
皂靴一转,踱步进去。
还不到晚饭时候,大厅零零散散坐着几个客人酌酒闲聊,见莫离领着小厮进来,饭馆小二迎上前:“公子,请随便坐。”
这饭馆一楼大厅可纳百十人,宽敞明亮雕梁画柱,出乎意料的豪华气派。
莫离朝小二点头:“可有雅间?”
小二略一打量她的衣饰:“公子,雅间都是事先定好的,您……”
后面的阿如机灵地扔一大锭银子落入小二的怀里,小二立刻点头哈腰赔笑:“公子赶得巧,顶楼还有一间雅室尚未订座,请随小的上楼。”
左右为难
莫离上楼,进雅间四下打量一番,便觉得满意,挨着桌子坐下。
阿如不等小二报菜名,就点了莫离这两天爱吃的几样菜,又吩咐他送一壶醉花酿来。
一时,小二端了酒菜,杯碟盘盏摆了一桌,阿如支开他,亲自为莫离斟酒。
“阿如,你也坐吧。”
阿如吓了一跳:“公主……”
“陪我喝两杯。”
莫离并不看阿如,目光带着一抹忧色斜视窗外。
阿如想不透公主何如情绪低落,到底不敢违背她的话,挨着对面的椅子小心翼翼地侧坐了半个身子。
莫离喝酒,阿如为她斟酒布菜,不知不觉几杯酒下口,心里便越发地焦躁。
京城衢街四通八达纵横错杂,屋宇密布如棋子,满城的春色象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笼罩京城,看不到明晰的出路。
是,任昭玥朝的江山如画,任长公主的身份显赫,任朝中风起云涌,对她来说是全陌生的,没有丝毫牵扯。
就算没办法回到现代社会做原本的自己,她也希望远离目前危险的局面,平安快乐的活下去。
可昭玥朝的帝京比莫离想象的要大,一两个月也未必能摸清路途分布,没有人帮助,她凭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离开。
而且离开帝京以后又会怎样呢?往哪里去?一个少女孤零零上路会遇见什么危险,以后又在什么地方安家?需要带多少银两才能保证下半辈子生活无忧?
她离开以后,那个溺爱长女,缠病在床的乾安帝会如何……
莫离对昭玥社稷江山没有责任感,可是她怎忍心让一个父亲伤心?
留下也不是出路。
当皇帝,她没有治理朝政的能力,做一个无道的昏君吃喝玩乐她其实也无所谓,可是若真有一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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