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也不过半日,可没想到,时隔半年之久的二人乍一见面竟有好多话要讲。那时我总恍惚的以为如雪是不是和我一样都来自现代,不然怎会如此谈得来,要么,就是我在这一世的亲姐妹。
神仙爷爷见我如此说,他便在一旁笑不作语。
江南的日子很安宁,如诗如画的小镇赋予这里的恬淡的生活让我忘记来时的路,和要找寻的方向,没事的时候看看如雪习武,与同龄的女伴们学学绣工女红,好不惬意,再一眨眼已是康熙二十一年。
一日,我正在逗弄水里的鱼儿,如雪慌慌张张的跑到小亭来叫道:“姐,不好了,准噶尔内部出了……”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
我拉她坐上问道:“有话慢慢说”
她缓了口气说道:“噶尔丹说策旺策大哥居心叵测要做汗王,索……索……”我接道:“索诺木”
如雪说:“对,就是索诺木”
我追问道:“索诺木,二王子他怎么了?”
她又喘口气说道:“听说,索诺木他拥护策大哥做汗位,叫他的叔王噶尔丹给杀了。”
“啪”攥在我手中的鱼食盅顿时摔了个粉碎。
又过了数月,我与如雪去市集买菜,忽然飞将出来数个黑衣人拦在我们面前,又不肯说是什么来路,非说上头要带我回去。如雪自然是不肯让我吃亏,交涉数个回合,她一人难抵四手,几次我都险入困境,就在某个黑衣人的剑快要刺向我的时候,突然有人用维语喊道:“住手”
再一眨眼见来人竟是木柯。我冷笑道:“怎么是你,原来他竟然连我也想要杀。”
木柯上前施礼道:“小主子误会了,大汗不是这个意思,大汗是让属下将小主子毫发无损的带回去,是属下教导无方,让小主子受惊了,还请小主子跟属下一同回去。”
我苦笑道:“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你回去后告诉他,曾经王庭上的血例他也不是不清楚,现如今竟然嗜血成性,也学那车臣,难道他就不怕有朝一日这样的事情同样发生在他的身上吗?”
“这……”木柯本就耿直话语不多,被我说了那么多话又碍于我是主子不好顶嘴,我也抓住他此时的心性,复又说道:“你们若是往前一步,就带着我的尸首回去复命吧”说完,我拉起如雪快步离去。
这事后,噶尔丹竟然亲自出来寻我,害得我与如雪不能常在一个地方住上几日又要换地方,最后迫于无奈,回到了如雪最不愿意待的太和山上,因为弟子门人四海周游的甚多,经常听到噶尔丹四处寻我的消息。
如雪告诉我:“姐,非万不得已要下山的时候,我们就一起。”
康熙二十二年的冬天,突然从浙江道观传来神仙爷爷圆寂的消息,我与如雪日夜兼程的往前赶,等到达的时候,还是连最后一面都没有看到。
小道士守忠说道:“师祖临终前让我将这个锦盒交与二位,他说,生死本就是天命,请你们不必为此伤心,他还说,他的骨灰要让二位在康熙二十三年仲秋之后送至北京城内的白云观交予现任观主。”说完,施了一礼转身走了。
我俩擦干眼泪打开锦盒,里有两封信,一封是给如雪的,而另一封是给我的,在皮面上都只写道:万难之时方启。
如雪自然是悲痛欲绝,哭着叫着“爷爷”。
春草入秋归
转眼到了康熙二十三年,这一年对于康熙帝玄烨来说,是一个不平常的一年。明末清初的战乱使得百姓的日子过得甚是艰难,现在郑克塽已入八旗之下,台湾终于回归,至此,清政府消灭了最后一支“反清复明”的抗清力量,全国上下一片国泰民安的景象。
应神仙爷爷临终前托付,我与如雪仲秋之后便踏上北上的行程,抱着太和宫住持昆阳子圆寂的骨灰从浙江往北京城白云观内赶。行至河北境地竟然天气忽然转冷,由于五年来一直生活在南方,倒是忘记这北方秋转冬乍冷还寒的天气,身上没有带一件过冬的棉衣,加之如雪受爷爷辞世的打击一直抑郁寡欢,不苟言笑,虽是习武之人,可还是病倒了。趁着天黑进了固安县城内,找了一间客栈停了下来。
叫来店里的小伙计,帮忙去当地的药铺为她抓几副驱寒汤药,煎服让她睡下,心想:一宿暂且这么过吧,明天一早再做打算。
次日清晨,我叫小伙计熬了两碗清粥小菜送至房内。如雪勉强吃了几口清粥,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姐姐,我吃不下,就不吃了吧。”
我一见这情形急道:“这怎么行呐,吃了东西身体才恢复得快,来,再吃些。”
我连哄带劝的又将一匙粥米送到她嘴边,她单手推开道:“姐姐,我是真的不想吃了。姐姐别管我,您自己先吃,一会就冷了。”
我回道:“我没事,一会儿再热一热也是一样的。”
如雪执拗不过我,遂又吃了小半碗。我见差不多,便不再说话,放下碗筷,转身出去打些热水来,将帕子在盆里拧了干为如雪热敷,一边说道:“吃完了粥,一会儿再将郎中开的汤药吃掉,捂一捂,发一发汗,过不了两三天这伤寒就会转好,等养好了身体咱们再走。”
如雪软软的回道:“姐姐,我没有生病,就是心里面难受,咱们现在就可以走的。”说完她拿开被子就要起来。
我当然知道这丫头是怕我担心,赶路心又切,才强说自己没事。于是我将她复按倒在床上,安慰她说道:“小雪,姐姐知道你的心情,现在距离京城是愈来愈近,没有多少路的,咱们不差这一日半日,还是先养好身体要紧。况且这天气一日比一日凉了,也得添置些衣物才好赶路,一会儿我出去一趟,你就好生歇息,什么都不用想,啊。”
如雪被我劝着,这才放宽了心,喝完汤药后便沉沉的睡着了。
安置好如雪,我轻轻掩了门转身走出客栈。
客栈前方不远处有座石拱桥,一旁的杨柳树似被霜打了,叶子倒挂在枝上。我不禁感叹道“果真是冬天来了啊”。我飞跑了过去,趴在桥的护拦上,看着河水。河面上浮了一层薄薄的冰,随着太阳的升起,冰开始渐渐融化,我双手捂着冻得微红的小脸,透过化开的水面看着河里棉布单衣的我的倒影,回头又看了看路人。心想,得快些去买衣物了,这满大街的人,也没我们姐妹两个穿得这般单薄的,这个时代可不流行什么“美丽冻人”。
转过几条街来到小伙计告诉我的成衣铺子,遂走了进去。
成衣铺老板是个五十开外的中年男子,见有人进来笑脸相迎,问道:“姑娘可有什么需要?是要布匹还是成衣订做?”
我也迎上去笑道:“老板,我要四件棉衣,你这里可有什么新款式?”说完,我开始翻着布料,看着花色。
成衣铺老板用两只略有眼袋的眼睛上下打量我道:“姑娘不是咱们这里人,可是打南边来的?”
“啊?”我疑惑半会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在江浙住的久了,回来北方竟然还没将口音改回来。忙笑着道:“掌柜的耳朵好伶俐,怎么着,我不像是咱们北方人呐。”
成衣铺老板被我反问一句,楞了半晌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姑娘别介意,一见姑娘便知是走南闯北之人,见笑了。”
我心想,这老头,莫不是我反应快,见我是个小姑娘又是外地人,还要狠宰我一回?
我笑回道:“掌柜的过奖,走南闯北谈不上,就是到过很多地方,了解一些罢了。”
成衣铺老板笑道:“姑娘举止不俗,是我老眼昏花了”顿了顿复有说道,“我这刚好有两位主子前几天订的货物,订钱都交了,就在刚才,派人回话说急着赶路东西不要了。尺寸和姑娘差不多,姑娘可要看看?都是上好的面料,只要相中了价钱都好说。”
见他如此热情,心想,老板既然说好,看看又何妨?我答道:“行,那就看看吧。”
“姑娘请跟我来。”
成衣铺老板将我引至单门里间,里面挂着各式的男女衣装,指了指案台上一个包袱打开来让我瞧“您且试试看,看是否合身。”
我接过来瞧,几件衣物均是纹理密实,花纹精巧细腻。用手指轻轻摸过,这柔软度,丝滑不粘腻。再看那精细的做工,他没说谎,真是好东西。
我微笑着调侃道:“这可是江南名缎庄出的上好布料,专门供给富贵人家里太太小姐们穿戴的,掌柜的可真是看得起我,您也看得出我是小门小户家的孩子,太贵的东西我可买不起,咱们还是看看普通的衣物吧”
成衣铺老板道:“姑娘好眼力,我就知道姑娘识货所以才拿来给您瞧的。价钱我自然不会太高,就是不知姑娘喜不喜欢,我这也是小本生意,百年来也遇不见这样一个买主,放在我这里也是积压,你若是喜欢四两银子拿去。”
“四两?”这可够我们姐妹两个吃用住一个月了。
成衣铺老板见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遂问道:“怎么?姑娘嫌贵?我这已经是成本价,不能再低了。要我说,姑娘穿这衣服出去,又体面,四两真的很划算。”
我道:“是划算,对我来说还是太贵。”
他复又劝道:“我猜姑娘一定是去京里办事或者是投奔亲戚的吧。您也知道京里都是大门大户,皇亲国戚的,没有两件像样体面的衣物不好办事,还会被人瞧不起啊。”
知道什么是伶牙俐齿、巧舌如簧吗?这就是,这成衣铺老板不止会说,还抓住了人们买衣的心理。成衣铺老板见我犹豫着,于是他一敲板道:“我最后让一步,定价三两八钱”
“不行,不行,我只是想买些粗布衣裳,也用不了几个钱,您这又是收了人家不少订钱,三两银子,你若觉得行我就买”我说道。
砍来砍去,成衣铺老板无奈的说道:“姑娘你可真是让我为难啊,三两六钱,外带送你几件粗布棉衣,你看成不成?”
于是,最后,我还是鬼使神差的给买了。